噗嗤奚年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你可别看我爸老是一本正经板着脸像是很讲道理的老学究的样子,他阴阳怪气有一套的!靳朝一说起这个就有发不完的牢骚,他还老是背着我妈阴阳怪气我!我气不过和他吵架,我妈就说我不尊敬父母,然后罚我面壁思过!我每次都被他们两气哭!
  奚年回忆了一下和靳朝父亲短暂的几次接触不得不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不过即使这样,奚年也很羡慕:你和你父母的关系真好。
  靳朝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不由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要提起这些,也不知道自己应该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还是转移话题。
  然而还没等他想好万全之策,奚年已经开口帮他做了决定:你不用担心我,在昨天和他们说清楚的时候我已经想通了,没有哪个人的人生是完美的,我拥有的已经很多了,如果生命里注定得不到父爱母爱,我也不强求。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看着靳朝:我很高兴你有一个这么幸福的家庭和这么爱你的父母,我能从你身上感受到我所没有的东西,其实也很好啊。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就感觉自己被拥进了一个炙热的怀抱里。
  靳朝带着鼻音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从今以后,我的家庭就是你的家庭,我的父母就是你的父母,我拥有的就是你拥有的,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的家庭就是你的家庭。
  我的父母就是你的父母。
  我拥有的就是你拥有的。
  我们永远在一起。
  靳朝的话就像是一把惊天巨锤,一下一下地砸在那面砌得严丝合缝、密不透风的心墙上。
  第一下,墙壁震动。
  第二下,出现裂缝。
  第三下,裂缝扩大。
  第四下,墙面轰然倒塌!
  在一片灰蒙蒙的废墟中,隔绝多年的曙光终于照进了这片阴暗冰凉心底里最角落的地方。
  靳朝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微微地颤抖,也能感觉到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滴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感觉自己的喉头像是被塞了一大团的棉花,哽得他眼鼻酸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几乎快要将这个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
  靳朝和奚年并没能在秘密基地待多久,因为很快靳朝母亲就给靳朝打电话喊他们回家吃饭了。
  来,多吃点,看你们瘦成这个样子,风大一点怕是就要被吹跑了。靳朝母亲用公筷给两人每人夹了一个鸡腿。
  谢谢阿姨。奚年因为刚刚哭了太久眼睛还有点红,怕他们发现异常也不敢抬头,只是乖巧地道了谢,夹起鸡腿吃了起来。
  真乖。靳朝母亲笑盈盈地看着他。
  其实靳朝母亲心里有很多的疑问,比如为什么靳朝突然半夜带着朋友回家?又比如为什么向来大大咧咧莽莽撞撞的靳朝对着这个朋友却如此小心谨慎甚至称得上体贴?再比如为什么两人刚刚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这个很合她眼缘的小朋友眼睛红成了这样?
  但她知道,孩子们不说一定是有他们的苦衷。
  他们都这么苦了,她这个当母亲的即便做不到雪中送炭,也不能雪上加霜啊所以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一切如常地做着她应该做的事。
  然而靳朝的母亲能够这么体贴,却不代表着其他人也能洞悉人心,比如
  坐在餐桌对面的靳朝父亲眉毛一拎:靳朝你又欺负人是不是?他的面貌和靳朝相似,都不是平易近人的长相,更何况还挂着一脸的横眉怒目,越发显得煞气十足,让人一看心里就直打哆嗦。
  被自己亲爹扣上一顶欺负人的绝世大黑锅的靳朝不禁冒出了一脑门的问号:啊?
  肯定是你又欺负你朋友了,靳朝父亲的语气更加肯定,不然怎么你们两出去一趟,你朋友的眼睛就红得跟兔子一样?
  肯定欺负人的靳朝:
  跟兔子一样的奚年:
  靳朝母亲没好气地在某个既没眼色又没情商的人胳膊上拍了一下:好好吃饭,这一桌子菜都堵不上你的嘴这么大年纪了还得我喂你不成?
  刚刚还吹胡子瞪眼的靳朝父亲不知想到了什么老脸一红,顿时不说话了。
  靳朝和奚年齐齐松了一口气。
  饭后,靳朝还跟奚年偷偷抱怨:我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是块吸铁石。
  嗯?奚年不解。
  靳朝一脸苦大仇深:要不然我怎么老是背锅呢?早上背了个扒人裤子的锅,中午就背了个肯定欺负人的锅这造锅的速度都没我背锅的速度快!
  奚年:
  在靳朝背锅事业上出了不少力的奚年难得对他产生了一些愧疚之情,心想,那下次靳朝把他按在墙上亲的时候,他就勉为其难地允许靳朝伸一下舌头吧。
  在很久以后,当靳朝知道奚年这段心路历程,不由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并且为了不辜负奚年这份心意,十分耿直地按照他的要求将他按在墙上亲了个遍嗯,唯一的区别就是某只大尾巴狼擅自把一下改成了无数下。
  *
  不知不觉,夏季赛就进行到了常规赛第二轮的最后一周,FL依然保持着全胜的战绩,进入季后赛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然而战队的训练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FL战队基地三楼会议室里。
  好了,今天的复盘就到这里。站在投影仪旁的教练莫起连续复盘了昨天和今天的训练赛,嗓子已经有些干哑。
  这场景似曾相识,然而现在却再没有人给他递水了
  莫起的视线不由移到了小会议室最后一排那个低着头的身影上,眼神晦暗不明,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自己从门边的矿泉水箱子里拿了一瓶,随意灌了两口,便又提起了另一件事:我们和YS战队的比赛被安排在周日下午三点,地点在YS战队所在福安市,战队给大家订了明天下午的机票,今晚早点休息,不要起晚了。
  就这样,散会。
  教练的解散命令一下,队员们就懒懒散散地站了起来,三三两两地离开了会议室。
  坐在最后排的皇甫经理自然落在最后面,他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往前走,却在即将跨出会议室的门口时被人伸手拦住了:
  我们谈谈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27 22:20:44~20201229 19:1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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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扭八十下
  基地的三楼和二楼一样, 在走廊最尽头的地方都有一个公共的开放小阳台。
  虽然八月还是盛夏,但深夜还是让暑气散了大半。
  城市里的夜空黑得像有人在天幕上泼了墨一般,看不见一颗星子, 只有不远处的路灯散发的微黄灯光遥遥照进了这一小方独立的空间里。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沉寂得说不出的尴尬。
  余光扫过因为和他独处而显得有些僵硬的人影, 莫起无声地叹了口气, 率先在藤桌边的藤椅上坐下:你也坐吧。
  皇甫不敢看他,声音也显得局促极了:不用,我站着就行
  他拒绝的话还来不及说完,手臂上就传来一股大力, 硬生生地拉着将他摁进了藤椅里。
  现在是连和我坐着说说话都忍受不了了吗?
  那人的声音里带着自嘲的意味,皇甫不由皱了皱眉,下意识辩解:你想多了
  没错, 我是想多了,我一直都想多了。
  莫起定定地看着这个整整躲避了他大半个月的人
  平时总是带着笑容的脸上此时一点笑意都没有,蹙起的眉头和这张看起来有些稚嫩的娃娃脸是如此的不搭, 自从认识以来永远都上扬的唇角现在也抿成了一条紧紧的直线他看上去是真的很烦恼。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你把你们系迎新的学长给跟丢了,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宿舍区乱转。
  提起这件丢人的事, 即便已经过了很多年,皇甫脸上依然忍不住有些发烫,他不由小声嘟囔:说多少次了,不是我跟丢了,是那个带我去宿舍的学长半路上遇上点事, 所以让我在原地等他
  只是皇甫当时刚进大学,对什么都很新奇,一不小心就绕远了然后就撞上了不同系的学长莫起。巧的是, 虽然他们不同系,但他们却在同一幢宿舍楼,皇甫在六楼,莫起在二楼。也许是合了眼缘,也许是雏鸟效应,当时还是大一新生的皇甫经常会去莫起宿舍找他,缠着他一块儿去食堂,粘着他一起去图书馆,就连进学生会,皇甫选择的都是莫起所在的部门。
  其实有时候皇甫自己也很奇怪,莫起这样冷清疏离的性格,就连和自己班上甚至宿舍里的同学都不是很熟,为什么会愿意每天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生混在一起?
  他想不通,于是只能把这些都归结于缘分。直到那天他在书房里看到那张照片背后的话,他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莫起喜欢他。
  可是怎么会呢?又怎么可以呢?
  他们都是男人,这是违背自然规律的,也会违背父母对他的期望。
  只要皇甫一想起每次回家的时候,父母希望他早日结婚生子的殷切的脸庞他就不知道怎么面对莫起。
  于是,他本能地选择了逃避,逃避莫起复杂的目光,逃避积压在身上的责任,也逃避自己心里的声音。
  我一直以为我对于你来说是不同的,就像你对我一样。莫起嘴边泛起了一抹苦笑,但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我想多了,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这四个字落入皇甫耳中不啻于雷击,震得他整个人都摇晃了一下。
  莫起从藤椅中站了起来,没有再看他,声音已经恢复到了平时的状态:算了,就这样吧,夏季赛结束后我就会像管理层提交辞职申请不会再给你带来烦恼了。
  说完,他就转身想要离开小阳台。
  皇甫被他的话弄得心慌意乱,在他路过自己身边的一瞬间,皇甫几乎想也不想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脱口而出:别走!
  而在他没看到的地方,莫起的嘴角缓缓扬了起来。
  *
  一会儿双排吗?刚从会议室离开,靳朝就转头问身边的人。
  按照FL战队的规定,在比赛期间每天需要训练到晚上十二点,每天的训练时长不得小于十小时,但是队员们都比较勤奋自觉,起码到一点才会离开训练室,而现在才晚上十点,离开会议室后自然是还要去打排位训练的。
  奚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今天晚饭基地阿姨做的大部分都是川菜,奚年虽然能吃辣,但还是不免出了一身汗,此时脖颈还有些黏黏的,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他摇了摇头:你先去排一局吧,我先回房间洗个澡。
  那我也去洗澡,趁着其他队员都走在两人的前面,靳朝故意凑近了一些,几乎是用气音说道,要不一起洗?
  滚。奚年无情地拒绝了某个x虫上脑的人的请求,并且狠狠地在他的新款AJ上踩了一脚。
  靳朝:
  虽然遭到了无情的拒绝,但靳朝还是乐颠颠地跟在奚年身后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孤零零地洗了个澡。
  靳朝洗澡相当迅速,冲水用沐浴露从头抹到尾二次冲水,然后就ok了,整个过程花不了三分钟。在他洗完澡穿完衣服离开房间的时候,隔了三个房间的奚年才刚刚洗完头。
  靳朝走到奚年的房门口,装模作样地伸手敲了敲门:年年,我可以进来吗?
  他的声音故意压得很低,奚年又正在洗澡耳边全是水声,自然给不了应答
  啧,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靳朝自说自话,随口就给奚年安了个莫须有的默认罪名。
  说完,他就相当不见外地拧开门把,推门走了进去。
  一走进奚年的房间,靳朝就听到了来自浴室若隐若现的水声,不由喉头有些发紧,再一转头,又看到了床上摊着几件换洗的衣物
  嘶,那一会儿奚年是不是会裸着出来换衣服?
  这个念头只在大脑的晃悠了一遍,靳朝就觉得自己已经不只是喉头发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