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丹雪觉得荒唐,不住说着滚字。
  滚!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金铃铛无声地笑了起来,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你,你的灵魂里已经深深刻入了我的烙印,你就算是变成何种模样,我都能认出你。
  储丹雪听到此处,已不想再听,她越发觉得荒唐,拼命挣扎着想要离开,偏偏金铃铛的声音却如靡靡魔音,在她耳边挥之不去。
  你是魔族圣物血玲珑的伴生蝴蝶,你眉间朱砂是我的魂识烙印。
  此话一出如同晴天霹雳,储丹雪完全无法接受,眼神里满是惊惧:你是骗子,休想再骗我!
  她是师父的骄傲,鹤归宗的大师姐,她怎么可能会是杀人无数的魔族圣物的器灵!荒唐,简直荒唐!
  储丹雪也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突然一下挣脱了金铃铛的束缚,竭尽全力朝门口跑去,可是她没跑多远,就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原本已经止血的伤口再一次泊泊涌出鲜血,她倒在血泊中再也没能站起来,只能极其缓慢地朝门外爬去,她死死地盯着那扇门,仿佛出了门,她便能摆脱这可怕的一切。
  然而,下一刻金铃铛就拦在了她的面前。
  她勾起她的下巴,桃花似的眼睛里满是忧伤:你就这么讨厌这个身份吗?
  储丹雪没有答话,她极度厌恶地挥开了金铃铛的手,而后便无力地昏死过去。
  储丹雪厌恶的眼神,让金铃铛如至冰窖。
  这一次储丹雪昏睡了三日,金铃铛叫来了全魔宫最好的魔医为其疗伤,甚至为她花费了不计其数的天材地宝,金铃铛行事张扬,不多时,整个魔宫都知道了她从东海带回了一个仙修。
  此事也很快传到了北域魔君的耳中,魔君冷笑:没想到孤这女儿不近男色爱女色,不必管她,等她腻了,杀了那人便是。
  跪在地上的魔修低头回是,魔君似又想起什么,玩味儿笑道:不,还得让她亲自动手才好。
  魔修不再应声,只是低低地垂着脑袋,一动不动,魔君又道:炼罗现在如何了?
  魔修回:伤势严重,尚未好转。
  魔君喃喃地望着宫殿上空,乌压压一片,沉闷得可怕:真是一个废物啊
  他用手支着脑袋撇了撇嘴:孤三日后要闭关突破,就这样吧,不必再来找孤了。
  那人低声回:是。而后便隐匿在了黑暗里。
  金铃铛不眠不休地守在储丹雪的床前,守了三天三夜,一旁的红笺见此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她看着床上的储丹雪几次欲言又止。
  金铃铛发现了她的异常:红笺,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红笺连忙低下头颅:宫主,她真是血焰蝶吗?
  金铃铛冷冷地看向她:你在质疑我的判断?
  红笺立马跪在了地上:红笺不是这个意思。
  气氛正是紧张时,一个婢女忽然走进了屋内,金铃铛冷声道:何事?
  婢女回:双奴叫您去地下熔炉一趟。
  金铃铛听见双奴二字脸色稍缓:有何事?
  婢女摇头:奴婢不知,只说是有急事。
  金铃铛皱了皱眉,转头吩咐红笺:你好好照顾她,我去去就回。
  是。
  金铃铛说罢,便匆匆离开了此处。
  金铃铛走得急,不多时她便来到了地下熔炉。
  被无间狱火烧得通红的地下熔炉里,一个浑身裹着红布的女子正在缓慢地用汤勺搅拌着地下岩浆,至始至终她都是这个动作,直到她听到了金铃铛的脚步声,这才突然愣在了原地。
  宫主来了。双奴的声音异常地嘶哑难听。
  金铃铛点头:找我有什么事?
  双奴放下勺子,用手在衣服擦了擦:宫主请跟我来。
  金铃铛疑惑地跟着双奴进入一个房间,里面干净整洁,只摆了桌子板凳,双奴让她坐,她便坐了下来。
  到底是什么事?她再一次发问。
  双奴窘迫地握住了身前红布:其实也不是什么急事,只是想请宫主吃点东西,怕你不来,才这样说的。
  金铃铛不耐烦地站了起来:我可没这么多闲功夫。
  说罢她就要转身离开,双奴连忙慌乱地抓住了她的衣袖,她那双手布满褶皱老茧,极其丑陋,金铃铛的脸当即就黑了下来。
  双奴瑟缩松开,而后声音沙哑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想请你吃碗长寿面。
  今日是我的生辰?金铃铛忽然愣住了,她这才想起,以往每年她的生辰,双奴都会给她煮长寿面吃,可是她的母亲早在生产她时就被天雷劈死了,根本没人知道她的生辰是哪日,双奴又如何知道呢?
  许是为了讨好她,随便猜的一个日子吧。
  金铃铛虽是这样想,却还是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她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好。
  双奴闻言,开心地从另外一个屋子里端了一碗精致的长寿面出来:这面汤我熬了七天七夜,已经没有一点杂质了,吃了不会影响你修行的。
  金铃铛冷哼道:我天资聪颖,还需要注重这些吗?
  双奴连连笑道:不需要不需要。
  金铃铛万分嫌弃地用筷子在面里搅了搅:今年是什么口味,别不会又是朱果味吧?
  双奴着急道:你不喜欢吃朱果味了吗?你喜欢吃什么?我重新再给你煮一碗。
  说罢她便要转身离开,金铃铛赶紧叫住她:算了就这碗吧,朱果味也还行,我不挑食。
  双奴笑弯了眼睛:宫主真是一个好孩子。
  金铃铛双颊有些发红,她轻呵一声:你想多了。
  然后她便埋头吃起了面条,若是这一幕被外人看见,杀人不眨眼的玲珑宫主居然在这儿吃面条,不知道要当场吓死多少人。
  双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金铃铛,她有些担忧地问:听闻宫主近日从东海带了一位仙修回来?
  嗯。
  双奴忧心忡忡:宫主行事不该如此高调,如今整个魔宫的人都知道了。
  金铃铛不以为意:那又如何?
  双奴知道金铃铛不会听她的话,又一次叹了口气。
  她想了想,仍是忍不住问出了口:那名仙修叫什么名字?
  金铃铛道:她叫储丹雪。
  你为何要带一名仙修来魔宫?
  金铃铛没什么隐瞒,坦言道:她是我的朋友,阿雪。
  双奴闻言,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她是阿雪吗
  与此同时,在地下熔炉的某间火狱中,一个被烈火灼烧而痛苦不堪的血衣女子,忽然握紧了拳头。
  大师姐,竟也被抓了吗
  第103章 往事
  金铃铛走后, 红笺独自留下照看储丹雪,她原本是站在屏风外,见金铃铛始终不回来, 便大着胆子走到了储丹雪的床前。
  昏睡中的储丹雪, 眉眼如画,清冷孤傲, 细看之下果真与记忆中的容貌有几分相似,红笺惊得后退了半步, 她用丝绢捂住微微张开的嘴。
  真是阿雪吗?可是阿雪不是已经死了吗, 而且,而且是被
  说到此处她便不敢再说下去, 她仍是不愿相信, 又上前仔细确认了一番, 正在她低头查看时, 一片冰凉的瓷器碎片搭在了她的脖子上。
  储丹雪睁开眼,压低声音威胁道:不要出声。
  说着, 她便艰难地从床上爬起,而后警惕地看了眼四周:带我离开!
  红笺有些犹豫, 正在这时,一串金铃的声音从大殿外响起,紧接着一抹红衣掠进了殿内:阿雪既然想出去散步,当面跟我说就是,何必要为难红笺?
  储丹雪一见此人, 血色失了大半,她当即扔下碎片,踉踉跄跄朝另一侧窗口逃去,然而未逃几步, 那抹红色便坐在了她眼前的窗沿上,肆意张扬。
  金铃铛微微低下头,窗后的阳光逆洒在她脸颊的边缘,一双潋滟的眼睛处在背光中,看不真切:阿雪这么急着向我跑来,看来是真的很想出去。
  说罢,她便跳下窗沿,一步步朝储丹雪走来,储丹雪往后退了几步,见无法再退便强装镇定呵斥道:不要过来!
  我不过来,怎么带你出去?金铃铛笑着夺过储丹雪的手腕,拉着她便往门外走去。
  储丹雪起初还会试图挣扎:放开我!待发现挣扎无用后,便放弃了,转而四处张望,牢记玲珑宫地形。
  今日是北域雪原难得的晴日,雪原被一片金色的阳光笼罩,金铃铛拉着储丹雪七拐八弯来到一棵银色巨树下。
  金铃铛问:你还记得这里吗?
  储丹雪冻得牙齿生寒,人虽在树下,目光却长在别处,金铃铛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将脸转过来:你不是失忆吗,那我现在就帮你回忆,这个地方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你看你还记得吗。
  储丹雪盯着这棵死气沉沉的树,眼前似是浮现出两个一红一白的小孩儿在笑,她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你这个疯子,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都到如今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否认?
  储丹雪没再回话,但她坚定的眼神已经直白地告诉了金铃铛,她永远都不会相信。
  只要她不信,她永远都是鹤归宗的大师姐,而不是魔族圣物的器灵。
  金铃铛冷笑了两声,忽然低头凑到她的耳边:那你知不知道器灵认主后,主人能使用血契要求器灵做任何事,你既然不信,不如试一试?
  储丹雪听后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巨大的恐慌在这一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她不敢去看金铃铛的眼睛,下意识想要跑,手腕却被金铃铛牢牢握住。
  金铃铛见她如此模样,用手爱怜地抚上了她的脸:既然知道怕了,那便好好听我的话,只要你听我的话,我永远不会对你使用血契。
  这一次,储丹雪既没有回应她,也没有挥开她的手,只是静静地站着,异常沉默。
  金铃铛十分满意,她心情极好地牵着储丹雪走向另一处院落,这里立满了石柱,石柱下是一片被冰封的寒潭。
  阿雪,你还记得这里吗?储丹雪没有说话,只微微皱了皱眉,金铃铛自顾自道,这是我儿时练功的地方。
  她看着眼前的石柱,眼神迷离,思绪似被带到了很久之前。
  你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吗?
  那是一个冰冷彻骨的冬日寒夜,尚是孩童的金铃铛在石柱上练功,不甚跌落,砸破冰层掉进了冰水里,刺骨的冰水浸透了她的全身,视线一片模糊,隐隐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孩站在冰层上要拉她上来。
  她不但拒绝还破口大骂:滚啊!别来救我,就让我冻死!
  那女孩的声音怯弱,说话细细地,十分焦急:主人,您为什么想冻死呢?
  我想冻死就冻死,还要说原因吗!反正大家都讨厌我,死了就死了!没人会掉眼泪!咳咳咳
  冰水呛住了金铃铛的喉咙,她在水中不停地咳嗽,冰面上的女孩急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不是的,阿雪就很喜欢您。
  骗子!不过是因为我是你的主人,你才这样说。
  不是的。女孩跳进冰水抱住金铃铛将她往冰面上拖,阿雪是因为喜欢您,才认您做主人的,这世上所有人都不喜欢您,阿雪也不会不喜欢您,您死了,阿雪也不愿意苟活。
  你说你永远会陪着我,永远不会背叛我,这些,可都是你说的。
  金铃铛看着如今早已废弃的练功场,嘴角扯出了一抹嘲讽的冷笑:我以前以为人的话不可信,原来连器灵的话也这么不可信。
  储丹雪抖得厉害,金铃铛从空间拿出一件披风搭在她的身上:怎么抖得这么厉害,你很冷吗?
  储丹雪看着眼前的冰潭,脑子里似是浮现出了什么可怕的记忆,嘴里不住说着:不可能
  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这三个字,声音从微不可闻到逐渐变大,最后她紧紧地抓住了金铃铛的衣袖,声音近乎哀求:我不可能是阿雪,阿雪已经死了,我亲耳听到你的婢女说的。
  你说什么?金铃铛皱着眉头看着储丹雪。
  储丹雪再一次重复:阿雪已经死了,我不是阿雪。
  金铃铛立马变了神色,她抱起储丹雪快速飞往殿内,她找到红笺大声质问:你说阿雪已经死了是怎么回事!当年你对我隐瞒了什么!
  红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宫宫主,您您知道了?
  金铃铛的大脑此刻全部被怒火占据,腰间的铃铛叮铃作响,几乎在下一刻那些丝丝红线就会缠绕上红笺的脖子:快说!
  红笺颤抖着声音,连声道:阿雪姑娘当年不是消失,她,她是被杀了。
  说到此处她胆怯地看向金铃铛:她是被您杀的。
  此话一落,金铃铛猛地倒退几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红笺,混乱的大脑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我杀了阿雪我杀了阿雪?我杀了阿雪!
  眼前变得一片血红,她什么也看不真切,恍惚似看到一名白衣女子,痛苦地倒在她的面前,她的身上缠绕着金铃的红线,正是她的法宝血玲珑。
  她居然杀了阿雪!这怎么可能!
  红笺已吓白了脸色,她大气不敢喘,慌慌张张地从怀中摸出一块晶石影像:这是当年放置在玲珑宫主殿的晶石影像,正好录下了这一幕,您您可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