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闻朝说自己母亲偶尔会有清醒的时候，现在她看起来精神也好了一些，很明显还记得白乐，抬起头让她过来坐。
旁边有个小凳子，白乐就坐在小凳子上面，乖乖叫了声“阿姨”。
“以前我女儿曾经也学过刺绣，但她学不好，因为性子皮，一恍惚都这么多年了。”冯玉如的语调软绵绵的，叹气的时候尾音拉长，似乎在回忆，“阿朝都跟你说了吧？我们找了小槿很久。”
“嗯，我知道。”
冯玉如把视线移开，喃喃开口：“我常常做梦，梦里的时候会觉得小槿还在。但是一睁眼就想起她不在了，整个人就恍恍惚惚的，可能会让你看笑话。”
白乐摇头：“没有，不会。”
“嗯。”冯玉如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最后还是闭上眼睛，“我已经不希望小槿回来了。”
“她会回来的。”白乐觉得自己跟着杨女士学了这么多年，最大的本事就是睁眼说瞎话，“我今天早上算了一卦，神仙说的。”
冯玉如笑了笑：“你这小姑娘还挺有意思。”
“我真的听神仙说的，她也应该给你托过梦。”
冯玉如一开始没有开口，良久，睁开眼睛，眼澜有些浑浊：“嗯，我确实梦到过。”
二人聊得不久，乔伊一直在门口等她。
白乐走出去带上房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阿姨好像睡着了。”
“嗯，我先送白小姐回去。”乔伊点头道。
整个过程江闻朝都没有出现，白乐在原正山庄门口下车，乔伊也只是挥手跟她说了一句“再见”。
这似乎只是中间一个很小的插曲，白乐像往常一样去蓝宇时报交接工作，傅则明不在公司，据说被家里看得很严，门都不让出。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顾盼兮去参加一部综艺的录制了，白乐买了点食材过来尝试新的菜式。
门铃声响起，白乐以为是amy，于是过去开门：“是不是什么东西忘记啦？”
话就卡在喉咙口，一声“白老师”把她震了一下，外面还下着雨，傅则明身上的衣服是湿的。
傅则明几缕额前的发被浸湿了粘在额头上，眼边有点红，应该是哭过，蠕了蠕唇，开口：“……不是我自己的决定，我没有想娶宁彤。”
“没什么大事儿。”白乐叹了口气。
傅则明声音有点沙哑：“对不起。”
白乐抿唇：“你要是跟宁彤结了婚，还开口说没有想娶她，才是真的对不起。”
傅则明愣了一下。
白乐没有打算让他进屋，正打算关门，突然看到面前走来一个颀长的身影，走到屋檐下合上伞，看向白乐。
白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表情，干脆就歪了歪头，手还撑在门上，脸上写着“说完赶紧走”，同时开口：“怎么啦江总？这不是我家，就不请你进来坐了。”
“我妈带给你的。”江闻朝绕过傅则明走过来，递给白乐一个饭盒，“用灵芝煮的药膳。你要是不吃，也可以给你的朋友。”
白乐想了想，还是接过：“到时候我去医院把饭盒还给阿姨。”
“嗯。”江闻朝终于舍得把余光分给傅则明。
对方犹疑了好几次，想说话却又没有开口，四目交接，江闻朝笑了笑，收回视线。
也许是这样胜券在握的表情太惹眼，傅则明握紧拳，脸色很黑。
气氛太过于诡异，白乐露出一个职业假笑，关上门的一瞬间听到傅则明说了句“你tm谁啊”，又连忙打开门。
只见玄关的灯光下，江闻朝低下头，右手挡在火苗前，点燃了一根烟，红星子一明一灭闪在他的长指间，映照出他下颌处有些不明显的青色胡茬，喉结上下一滚：“是她第一个男人。”
第46章 高攀46
气氛原本像拉紧的弓弩攀升到顶部, 随着白乐开门那瞬突然降到冰点，雨声沥沥，傅则明脸都涨红了, 看到白乐还是把话憋了回去，江闻朝则神情依旧，神定气闲。
只听白乐清了清嗓子：“那个, 江总，公共场合不能吸烟。”
实际上这也不完全算公共场合, 江闻朝还是“嗯”了一声, 把烟掐灭了。
随后白乐把目光投向傅则明, 对方立刻收起面上没来得及掩饰的哂笑, 低着头没敢吭声。
白乐挤了挤苹果肌笑道：“还有这位小朋友, 偷偷跑出来的吧？注意点儿时间，可以回去了啊。”
“——我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傅则明声音闷闷的。
“你不需要说。”白乐远远地看到一个人打着伞, 招呼道，“兮兮！”
“呀, 这是怎么了？”顾盼兮手里拎着一大袋东西，是纸巾之类的日用品, “都在外面站着, 干嘛不进去坐？”
“他们马上就走。”白乐接着她的话答，抬眸看向二人, “是吧？”
“嗯，走了。”江闻朝点点头, 把半根烟扔进垃圾桶，侧过眼，“走吗？小朋友。”
傅则明看了白乐一眼，眼圈还有点薄红, 眼睫湿漉漉。他没有带伞，江闻朝很友好地把伞撑开对他示意了一下，傅则明只说了声“我不要”，随后跑进雨帘。
东西有点多，顾盼兮先把手上提的拿进客厅，白乐在后面关门。
然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住了门缝。
白乐隔着半开的门远远望了一眼傅则明跑的方向，现在估摸着已经跑出不少路了，江闻朝很明显是装模作样走了几步折回来，这招阴得很，白乐站在门前，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只千年老狐狸。
“江总还在呢？要不进来喝点儿玉米水，祛除湿气的。”顾盼兮招呼道，“我给你拿双拖鞋去。”
“谢了。”江闻朝微微勾唇，半屈膝跪地，动作慢条斯理，显出一种傲慢和儒雅交织的气度。
白乐瞳孔放大，连忙跟着顾盼兮走进厨房，压低声音：“你做什么啊？”
“这个吧。”顾盼兮一面剥玉米叶子一面说，“你知道我最近复出，上上下下需要打点的人多……”
白乐的手已经在预备了。
“一开始嘛，我肯定是拒绝的。”顾盼兮嗫嚅，“但主要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啊痒痒痒！”
白乐也不挠了，收回手去压揉自己的眉心：“这交易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吧？”
顾盼兮自知理亏，连忙服软：“怎么能称为交易呢？乐乐，我凭良心说，江总其实还挺好的，真的！”
她一面说，一面给白乐抛了个媚眼。
白乐用力把一片玉米叶子扯下来，皮笑肉不笑：“这应该给的不是一般的多吧。”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顾盼兮凑过来给白乐捶背，“我跟你说，他以前没有过女朋友哦，就算是我男——我前男友也有过好几任女朋友，这说明啊——”
“说明他不大行。”白乐接话。
与此同时，顾盼兮马上站直身体一脸正经剥玉米，随即抬头，佯装惊讶：“江总？您要不先去沙发上坐着？您是客人嘛。”
“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江闻朝声音很低沉，由远及近。
这就是准一线女星的演技吗？白乐嘴角抽了抽。
“我们在剥玉米叶子，这个叶子也蛮有用的，清洗干净平时可以煮着喝。”毕竟也在娱乐圈里待了这么些年，顾盼兮没有让气氛冷下来，就当没听见白乐的那句话，也当自己刚才讨论的人不是他。
“嗯，我来吧。”江闻朝接过顾盼兮手中的玉米。
“那行。”顾盼兮立马会意。
就在顾盼兮前脚走出厨房之后，白乐同样也看向江闻朝。
他没有戴眼镜，衬衫的最上面一颗扣子解开了，可以依稀看见些颈骨轮廓，再往上去是清晰的喉结和下颌处微青的胡茬，白乐没有看他眼睛，但能感觉到他的视线。
很寻常，就像是初次见面的人。
“那个……”白乐率先开口，把手里的玉米递给江闻朝，“你来吧。”
江闻朝伸手接过，音色戏谑：“我不大行？”
“没有啊，我说这玉米不大行，看着干巴巴的，有些玉米粒里面还是空心的。”白乐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玉米还太年轻，是吧？”他淡道。
白乐过了几秒才明白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要不说这个圈子的人打得一手好太极呢。
“可能老的更不大行吧，嫩的还能讲究一下。”白乐接他话。
“这样啊。”
“可不是。”
白乐接话接得很顺溜，只见江闻朝把叶子都放在一个盆里，长指按下，水龙头“哗”地一声倾柱，白乐步子往后退了一步，打算慢慢往外挪。
然而江闻朝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这个玉米你到另一个水槽里洗一下。”
另一个水槽在厨房更里面。
白乐心里暗骂了顾盼兮好几声，接过玉米埋着头去另一个水槽里洗。
二人都没再说话，厨房里有一种诡异的安静。白乐觉得自己身上压了一块大石头，终于按捺不住开口：“江总。”
“嗯。”
“你怎么不找个真的女朋友呢？”
“怎么没找呢？”
白乐讪讪：“那怎么不去多陪陪女朋友呢？”
“不能经常陪，她不大喜欢。”江闻朝的声音很清冽，将手中的叶子沥干水分，放在锅里加清水，开小火，“你今天问题挺多的。”
“是吗，我就随口问问。”白乐把玉米放进另一口锅里煮，“我去喝口水啊。”
她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准备开溜，江闻朝的声音懒懒传来：“你朋友刚出去了。”
“她出去做什么？”
“我哪儿知道呢？”江闻朝耸肩。
白乐抿唇，整个脸拉下来，也不装了。
“别紧张，”江闻朝将锅盖盖上，“我只是过来蹭一顿饭。”
“我没紧张啊？”白乐声音有些打颤。
江闻朝抬起眼淡淡瞥她，后者吞了口唾沫，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最近工作怎么样？”他在洗手池边把手洗干净。
“还好吧，我工作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