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这个话题太沉重,云鹊儿反应过来后也知道自己不一该说这话,而后一路都很沉默。
  毕竟大师兄往日最是偏宠小师弟,这不一是徒增烦恼吗?
  铁索桥上结了厚厚一层白冰,晶莹剔透却寒气逼人。
  上去时,云鹊儿一直扶着顾雪岭,生怕他跌倒,顾雪岭无奈至极,到了对面峰顶才得以解脱。
  那小楼一如往常安静,顾雪岭二人进去时并未受到阻拦,很快便被春儿请上了二楼,雪衣披着厚重的大氅,正坐在棋盘边,见二人上来时,抬起一张略显苍白疲惫的脸,却在见到顾雪岭倏然展开笑颜,仿佛已是满足。
  云鹊儿跑过去,问了雪衣的身体状况,雪衣笑着应无事,而后朝顾雪岭看来,大师兄快坐,你身上还有伤,怎么会来找我?
  顾雪岭缓缓入座,想起他前段时间对雪衣的无故惊悚,却不知今时今日拼了命再一次救下他的还是雪衣,他实在不该再怀疑雪衣的用心,却又不得不一猜测,她这样付出,不一累吗?世一间真的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他好吗?
  那日,多一得六师妹相救,我才能苏醒回来。不一管真相如何,现在的顾雪岭,对雪衣已是打从心底的信任与感激。他记起了那天的经过,虽然很模糊,但一能记得是雪衣一开始拦下罗旬时设下的阵法震慑过罗旬的元神,才令他后来的苏醒那样顺利。
  顾雪岭起身拱手,由衷道:多一谢六师妹数次救命之恩。
  雪衣也忙起身拦下他,师兄不一必如此!你我师兄妹一场,你还救过我性命,我自当帮你。换作其他师兄弟,也不一会放任你不一管的。
  一边的云鹊儿见状笑了起来,就是,大师兄你别多想了,师父说了,让你安心养伤,等宗主回来时,可不能让他看到你这幅病重的模样。
  雪衣笑容淡了几分,宗主还没找到?
  顾雪岭摇头。太渊无极和南长老让他好好养伤便各自去忙了,听闻钟长老已带领闻弦沿着河岸下游去找人了,但一找了两日仍未有音信。
  过会儿我让春儿去山下找人帮忙,再找找。雪衣没有丝毫犹豫,而后劝顾雪岭道:大师兄不一必着急,只要宗主还活着,就一定能回来。
  这样的话顾雪岭这两日已经听了很多一遍,几乎麻木了。今早,他已写信让三师弟带去山下给一洛家派来保护他的暗卫,请他们帮忙找人。
  太渊无极和南长老联络了承坤门的人,先前有过交情,他们也愿意帮忙找人,可如今整个天誉城里都快被搜遍了,南宫清仍杳无踪迹。
  时间越长,顾雪岭便越沉不一住气,但一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一了,只能听话留在宗门里养伤。
  雪衣说了一会儿话便乏了,顾雪岭面色也不一大好,云鹊儿便与顾雪岭先告辞回去休养,离开小楼后,小雪已停,天光晦暗,阴霾无边。
  踏上铁索桥时,顾雪岭回头看了一眼小楼,心情比来时沉重许多。
  回去后宣陵仍未醒来,顾雪岭不一能出外太久,去宣陵那里看了一眼,便回了无回宫后殿,被迫休息。
  云鹊儿只有去煎药与顾雪岭睡觉的间隙才会离开,这些时间都被顾雪岭枯坐过去,哪怕是在夜里,他也不一敢入睡,生怕梦见了什么,实在熬不住了,才会服用安神丹小憩片刻,而后吃上一两颗回元丹便恢复了精神,静静等待着南宫清或是宣陵的消息。
  三日时间,悄然而过,天誉城中天魔宗左使姬如澜现身,并在玄天宗大打出手的消息不过多一时,便传遍了整个修真界,也包括太清宫。
  陆微得知消息后,不一顾季宫主还在闭关,硬闯入殿。
  季宫主也不一恼,阖眸端坐玉台上,仍是那一副淡漠如水的模样,指尖无意识轻轻摩挲着腕上珠串,出了何事,何至于如此惊慌。
  陆微屈膝跪下,竟俯首磕头,请师尊出山,救徒儿友人一命。
  季宫主缓缓睁开一双清澈见底的琥珀眸子,秀美的眉间略一蹙起,有几分惊讶,也有几分新奇。
  你从未如此失态过。
  师尊此次若不出山,徒儿怕日后会后悔。陆微抬起头来,神情凝重,师尊天誉城传来消息,几日前,天魔宗左使姬如澜现身玄天宗,大闹一场,南宫宗主重伤失踪,座下小徒弟身受重伤命悬一线,至今未醒。
  那小徒弟,正是徒儿先前与您谈及那少年。陆微自知失态,但一听到这消息,他想,还是要让师父知道,就算他跟宣陵已不一再是当年好友。徒儿求师父出山,救救宣陵。
  季宫主指尖一顿,素来冷静的琥珀眸子里竟浮起几分无措。
  是他?
  顾雪岭今日也很焦虑不一安,算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看着师父的魂灯只余下一点微弱至极而摇曳不止的光芒,另一边宣陵仍未有醒来的消息。
  黄昏将近,顾雪岭再等不一下去,出门去看望宣陵。
  但一推门进去时,正好看到床边端着汤药正站起身的叶景,顾雪岭见到他时眉头不自觉皱了皱,才问:宣儿九师弟,今日可曾醒过?
  从沧海回来后,难得迎面碰上一回顾雪岭,叶景也愣了下,随之觉得顾雪岭这两日太过平静,脸色却越发苍白,但一直到刚才,他对上顾雪岭双眼时,才看到他暗藏的急切担忧。
  没有。叶景叹道:他连药都咽不下了,气息愈发微弱,只靠灵力疗伤,伤势也不一见好转,不一知能支撑多一久,我正要去找南师叔过来。
  云鹊儿只当顾雪岭这几日心情不一好,没将他跟叶景之间怪异的相处放在心上,闻言也皱了眉头,这可不妙,四师兄快去找我师父吧,她正在药阁里,说不定一会儿便要下山了。
  这几日太渊无极和南长老俱是山上山下两头跑,一边找人一边顾忌着山上的事务与几名伤员的病情。
  叶景点点头,正要走,却听顾雪岭开了口,药还没喝?给一我吧。
  顾雪岭朝他伸出手,双眸却紧盯着床上沉睡的人,叶景什么都可以答应他,自然也将药小心递过去,看着他欲言又止,那,我走了。
  顾雪岭没说话,端着药碗朝床边走去。
  叶景暗叹一声,转身便走了。
  屋里便只剩下云鹊儿和顾雪岭,还有昏迷不醒的宣陵。
  云鹊儿跟顾雪岭走到床边,见顾雪岭将药碗放下,倾身将宣陵扶起,似乎有些费劲,云鹊儿忙上前帮忙,好一会儿才将宣陵轻轻放到顾雪岭怀里,又让他的脑袋靠在顾雪岭肩上。
  大师兄?云鹊儿有些不一明所以,顾雪岭朝她伸手,叫她将药碗端过来喂药。云鹊儿心道原来如此,端起汤药轻舀一勺送到宣陵嘴边。
  那苍白的嘴角还有些湿润,像是刚碰过药汁的痕迹。
  顾雪岭轻捏住宣陵下颌让他张嘴,云鹊儿才顺利将药喂进去,可很快又溢出,根本无法咽下汤药,云鹊儿便有些泄气,看来这样不行。
  顾雪岭眉间猩红剑痕上也染上忧愁,在云鹊儿想法子时,拿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宣陵嘴边的水渍。
  有了!云鹊儿忽然一惊,师兄,你可以以口渡药!
  顾雪岭嘴角一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顾着吃惊。
  云鹊儿是个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人,已经直接将药碗递过来,我算是有道侣的人了,不一能乱来,那九师弟的药,就交给一大师兄你了。
  六师妹真是一如既往的不一靠谱。顾雪岭下意识要拒绝。他低头看到宣陵青白的脸色时,眼前突然浮现出几日前宣陵昏倒前不一知是有意无意曾亲过他的画面,心底顿时有些异样。
  如果九师弟还是喝不一下药,恐怕就云鹊儿低声叹气,其实她也知道,即便宣陵此时能咽下药,今日不醒来,能否好起来也很难说。
  这话触动了顾雪岭的软肋,他眉头一紧,不一再犹豫接过药碗,轻声应了句好,张口抿了口苦涩的药汁,却未见到宣陵指尖动了下。
  顾雪岭含着那温热的药汁,稍微调整了下姿势,便将双唇对上宣陵的,慢慢贴近,可他心里还是慌。
  顾雪岭的心跳也莫名的快,快贴近时,他偏头朝边上眼神灼热的云鹊儿看去,云鹊儿一脸正色。
  若不行,大师兄也不一必勉强
  话音刚落,顾雪岭已扔掉羞耻心豁出去了,一手捏住宣陵下颌迫使他的嘴唇微张,闭上眼睛对上对方,却不知双唇相贴的一瞬,那一双紧闭了许久的琥珀眸子便不合时宜地睁开了,而后身后响起云鹊儿的一声惊呼。
  九师弟,你醒了!
  顾雪岭闻声迅速睁眼,正对上那双琥珀眸子茫然地朝他眨了眨
  顾雪岭咕噜一声,下意识竟将口中的药汁全数咽下,而后红着脸退开,原本抱着宣陵的双手也松了,慌忙起身,却忘了宣陵原本是靠在他身上的,他一动,宣陵就要往后倒。正要跌落的同时,宣陵下意识伸手抱住顾雪岭的细腰,正起身的顾雪岭便又被他拉了过去,最后狼狈地跌在宣陵身上。
  所幸,顾雪岭还来得及捂住宣陵的脸,但一撞到自己手背的那一瞬,脸还是有些疼的。宣陵也慢慢恢复精神,眼底即是错愕又是遗憾。
  他自知重伤难治,才切断与身体的联系,只为护住元神,也因此沉睡了几日,今日才恢复一点精力,他便迫不一及待要醒过来,可谁知
  宣陵偷偷亲了下顾雪岭的手心,眸中亮起星星点点的喜色。
  他好像醒得太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副cp,但戏份不多,忘记说了(:з」)_
  捉虫
  第九十七章
  顾雪岭霎时间红了耳尖, 可对着宣陵的眼睛什么都说不出来。
  大、大师兄,九师弟他没事吧?云鹊儿面露不忍,小声提醒道:大师兄, 你一压到九师弟了
  顾雪岭如火燎般拨开后腰的手起身,正要抬起右手捂住嘴唇,刚碰到唇边时徒然顿住, 手心仿佛还残留着适才那若有似无的柔软触感一,微微湿润,是药汁的气味,他面色一僵,困窘不已用手背抹了抹唇,却没忍住看向宣陵。
  云鹊儿已经上前扶宣陵起来, 将一软枕放在床头让他靠坐着, 只见宣陵眉头微皱,一呼一吸很是费劲,手捂住了胸腔伤处, 小声倒抽冷气。
  顾雪岭心底那丁点旖旎心思登时烟消云散,他放下手, 攥紧衣袖靠近过一来, 目光落到宣陵衣襟大开却被厚厚数层纱布完全缠绕的胸膛上。
  九师弟怎么样, 还疼吗?检查过伤口并未裂开,云鹊儿又端起汤药,先把药喝了吧,缓一缓。
  宣陵配合着一勺一勺喝完整碗药,才恢复了些力气,我没事。他抬起头,朝顾雪岭看去, 扬起唇角微微一笑,我不疼了,不用担心。
  顾雪岭偏开头,攥紧衣袖不敢往前。
  宣陵笑容一顿,朝他伸出手,大师兄过一来好吗?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几乎只剩气音,整个人虚弱至极。
  顾雪岭见状只觉心脏被一只大手揪住,正要往前时,有人开门进来了。
  顾雪岭朝外看去,南长老与叶景不一会儿便进来,在见到宣陵醒来时俱是一惊,而后双双松了口气,南长老二话不说上前诊脉。
  醒来就好,还以为你一今天熬不过一去了。叶景还心有余悸。
  叶景跟闻弦等师兄弟下山找南宫清,听闻宣陵的状况,今日才跟齐云山调换回山探望,虽说前世宣陵没这么短命,叶景还是担忧,他可还害过宣陵的呢,对这人还有些愧疚。
  宣陵淡淡扫了他一眼,开口朝南长老唤了一声师叔。南长老颔首,慢慢放开他的手,脸色凝重。
  师父,怎么了?云鹊儿问。
  顾雪岭走近过一来,略为不安,还偷偷瞄了宣陵一眼,可一抬头就见宣陵在看他,还冲他笑了笑,顾雪岭心下一顿,当即偏开头不看。
  一次两次都是这样避开他,宣陵心下有些不解,为何师兄也不肯看他一眼?分明他昏睡的时候,师兄还要亲他的。宣陵选择性忘记去想,顾雪岭要亲他,为何要当着云鹊儿的面。
  顾雪岭不是没注意到那道炽热的目光,却忽略不管,转头看向南长老。而南长老脸色沉重,没回答云鹊儿,只道:你一好好休养。
  宣陵点点头,他的身体状况他自己清楚,估计是伤得一太重,连南长老也不敢说他何一时能好起来。
  若是他要好起来,倒是可以找个灵气浓郁的静僻之处,化出原形自行疗伤,这需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他或许会很沉睡很久才能恢复。
  若真是那样,他便要暴露身份。宣陵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他也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恢复,万一顾雪岭哪日再出事,他赶不及怎么办?
  顾雪岭闻言心底一个咯噔,也听出了言下之意,只觉仿佛被一盘冰水从头顶浇下,连指尖都凉透。
  师叔,宣儿他
  南长老摇头道:好好照料宣陵,叶景,宣陵伤口愈合之前,你一继续用灵力为他疗伤,还有岭儿,莫要太过劳神,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
  顾雪岭慌了神,调头看向宣陵,宣陵还在看着他,还冲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心情不错。顾雪岭顿时有些气闷,都什么时候了,还傻乐什么?可倏忽间,又心酸不已,人是他伤的,醒来骂他一句也好,还笑,傻不傻?
  南长老叮嘱几人一番又匆匆走了,走时步伐比来时沉重不少。
  叶景被留下来照料宣陵,见宣陵一直盯着顾雪岭,哪里还不懂宣陵的心思,他忽略心底那点不甘愿,找了个借口跟云鹊儿一起出去了。
  看他这么惨,就帮他一回一好了。
  屋中很快剩下顾雪岭与宣陵。顾雪岭目光闪躲着也要走,刚一转身,宣陵便在身后喊道:师兄留步。
  顾雪岭脚步一顿,垂头道:你一好好休息,我也要回一去养伤了。
  师兄!宣陵越发一困惑,顾雪岭看他时明明是满眼的担忧,但为何见了他就要跑,莫非还在生气?不应该啊,生气了还会喊他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