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长老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岑轻衣是我们神女殿门下的弟子没错,但如今出了这种事情,唉,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私心里当然是不愿意相信的,但由我来说这话,恐怕是会被人认为有失公允。不如等千山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能他比我们更清楚一些。”
就在此时,诸位长老身上的玉牌都忽然亮了起来。诸位长老两指并拢,在玉牌上划了一个手势,玉牌里同时传出了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我重修完了,推翻重写了一部分,么么。
第84章 波诡云谲(一)
“师父师父师父!师兄他不好了!他被两个人给带走啦!怎么办啊师父!师兄此刻灵力不济, 他要是有危险可怎么办啊?!”
玉牌中传来方子明极其慌张的声音,葛长老沉下声音道:“子明,别急, 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带走他的两个人是什么样子?”
沈千山为修补结界的主力, 独自抗下了大半的压力, 伤势不轻,故葛长老特意让方子明去接他师兄。
方子明喘了口气, 急声道:“是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男人和一个穿着粉色襦裙的人!”
*
沈千山杀掉扑过来的最后一只妖,将剑指向空无一人的山壁,淡淡道:“出来吧,花留香。”
“啊, 果然好能力,好眼力啊,九千九百九十九只妖也没能重伤了灵力不济的你,应该说不愧是钦天司使么?”漆黑的山壁忽然泛起一阵涟漪, 花留香从里面迈步出来,噙着一丝甜蜜的笑容道:“许久不见, 沈千山, 沈仙长——啊,不对, 应该叫你, 小雀儿才对。”
听到“小雀儿”这个名字,沈千山剑尖一顿。
在极西之时,沈千山就曾经看到过一段关于“小雀儿”的记忆,后来他多方查证,却没能找到有关“小雀儿”的半分记载,就像是有什么人特意将小雀儿连同他娘存在的痕迹一起抹去了。
沈千山听到他叫自己为“小雀儿”, 眼神顿时沉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花留香。
花留香迎着他寒冰似的眼神,笑着说道:“怎么,哥哥小时候待你那么好,你是不认识哥哥了么?”
“啊,对。”他拍了一下手掌,故作震惊的表情道,“啊,是,你连你娘都忘得一干二净,又怎么会还记得我这个童年玩伴的哥哥呢?”
沈千山开口,平淡的语气下却满满的都是讥讽道:“你?哥哥?”
他长剑一划,花留香警惕地后退了一步,然而沈千山却只是将剑尖对着他脚下的那一潭水,冷冷道:“你也配?”
他虽然为未曾出声,眼睛里却清清楚楚地写着“照照镜子看看”这几个字,花留香唇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反而笑道:“好,你若不认我这个哥哥也没关系,那你看看她是谁呢?”
他说着拍了拍手,那漆黑的山壁再次泛起涟漪,一个女人从里面缓步走了出来。
她微低着头,黑而浓密的头发将整张脸都挡住了,沈千山看不清她的容颜,但在目光接触到她的那一刹那便不由自主地呼吸一滞。
他分明未曾见过那女人,那女人却让他有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他的目光滑向女人的耳垂,耳垂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他心里莫名一空,觉得那本该有什么东西一样。
花留香细细地看着他的表情,忽然伸手轻轻地将女人的脸抬起来,一张称得上是惊艳的脸就这么忽然撞入沈千山的眼中。
她生了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柔润的下颌线收成一个小小的尖下巴,虽然眼中全是冰冷的神色,沈千山却依然认出了她。
这是他曾经在那段记忆中看到的女人,也是疫妖曾经顶过的那张面容。
花留香道:“原来你还认得折花姨么?那可真是奇怪了,你又怎么会和害她的人走到了一起呢?”
他呵呵一笑,头很是亲昵地放到了折花的肩膀上,看着沈千山的目光满是冷漠,嘴上却甜蜜蜜地道:“折花姨,这样的儿子您要了又有何用呢?不但不为你报仇,反而,啊,认贼作师父。姨啊,我说不如莫要这个叉烧了,我认您做干娘可好?”
“竖子安敢!”
沈千山厉喝一声,眼睛冷冷地盯着花留香,踏雪悍然出动,剑光直接划向花留香的脖子。
花留香一手拦着女人忽然后退一步道:“哎呀呀,你这是干什么?你都不认她了,又何必做出这样的反应呢?”
沈千山看向花留香的目光就像是看一个死人,踏雪避开他手上的女人,直取花留香的咽喉。
花留香急急往后一仰,喉部的肌肤被划开一个口子,殷红的鲜血顿时流了下来,他却丝毫不管,反而是兴奋地用拇指蘸了点血狠狠抹在唇上,张扬地笑了起来。
沈千山剑势未老,踏雪回旋,花留香闪身一躲,腰间的一枚玉牌却被划断了绳子掉了下来,顿时从中投出了一个画面。
花留香道:“小雀儿,好戏开场了,你不妨看看你的杀母仇人呢?”
*
钦天司联系四大宗门的人同方子明一起去找沈千山。
此刻四大宗门的部分精锐弟子和许多失去了师兄弟的散修因为岑轻衣之事而聚集在钦天司外,听到这个消息,神女殿率先带着大部分人随着阆玉宫唯一一人方子明离开,海源阁分了一半的人去,而幽云城的精锐弟子却推脱离不开身,只点了几个外门弟子。
钦天司内,葛长老头疼地叹了口气道:“算了,轻衣姑且先关在寒雪峰吧,也好压一压她体内的妖丹,至于其他的,待找到千山再说。”
其他四位长老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先散了吧。界壁尚不稳固,修补界壁乃第一等的大事。”
葛长老颔首道:“辛苦诸位了。”
其他四位长老道:“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人族之事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说完,几人便散了场,各自前往各自应该去的地方。
姜长老挽着越长老的胳膊,手指因为思考而不自觉地收紧,越长老轻轻地抽了口气,姜长老才道:“无心,你看轻衣怎么可能会是妖尊呢?这显然就是一个局,怎么还有人看不懂?”
越无心道:“你说的对,这的确是个局。”
姜长老道:“是吧,这些人几岁了?可曾读过书?吃的什么药?怎么连如此拙劣的手法都看不懂!”
越无心道:“可是现在除了那个幽云城的小弟子外没有人知道了当时发生了什么。轻衣被送回来时你也看到了,呆呆傻傻,只对外界有一点点轻微的反应,而那妖丹也诡异得很,根本无法用寻常的法子那样探出是别人喂给她的还是她自己长的。现在即使是有嘴也一点都说不清啊。”
姜长老道:“是啊……可惜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越无心刚想说什么,她腰间的牌子突然闪烁起来,姜长老自觉地放开了她的胳膊走开了些,越无心两指合并画了个复杂的符,玉牌中的声音顿时凝成一线,传进她的耳朵里。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一动也不动,就连玉牌的光暗了下去也不曾动作。
姜长老看她已经听完了传音却没有什么动作,上前一步,又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道:“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也傻乎乎的了?”
她话还没说完,却忽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低下头来看着洞穿她腹部的那只手:“……你怎么可能……”
越无心垂下眼帘,半晌才开口道:“脱离你的‘魅心蛊’么?你从来不让我发表什么确切的看法,所有的话都是模棱两可。旁的人不了解我,以为我就是这样的性格,可难道我自己不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人么?你的蛊虫是好,谁也逃脱不了了,可你偏偏忘了我修习的‘雨霖铃’是可以回溯记忆的。你既然不喜欢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又何必来接近我呢?”
姜长老道:“你知道了……”
越无心道:“对,我知道了。你接近我,甚至不惜用蛊虫这等歪门邪道,不过是为了让王族嫡系得到神女殿的支持。这几十年来,旁系的动作已经让嫡系坐不住了啊。只不过,可惜的是到底还是让旁系入主了王宫。你还不知道吧,嫡系帝王已死,那不成器的太子也被旁系的姜潭关到了东宫地牢。这天下,最终还是没能保住。”
姜长老同她在一起了这么长时间,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脱口而出道:“难道你是——”
她话还没说完,越无心却忽然收回了插|进她腹部的那只手,硬生生将她的灵丹挖出,失控的灵力顿时攻向她的心脉。
越无心道:“的确,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姜长老瞪大眼睛,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
越无心手上还滴着鲜血,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姜长老逐渐冰冷的身体,轻声道:“其实,我是真的拿你当过知己的。”
说完,她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一个小小的玉瓶,打开塞子,冷漠地看着玉瓶中的液体倾倒在姜长老的身体上,姜长老的尸体顿时萎缩成小小的一团,最终支撑不住地炸开,化为一团齑粉,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做完这一切,她闭上眼睛运转灵力,接着一口鲜血被她猛地喷在地上,血中还有一只已经死僵的虫子。
她伸手抹掉唇上的鲜血,将蛊虫和血迹一起抹去,重新挂上温婉的笑容,抬脚走向钦天司主殿。
除了眼睛有一点红之外,她的表现没有任何异常。
主殿之中,葛长老还没有离开,见她去而复返,有些诧异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姜缘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
越无心道:“姜缘有些事情,先离开了,她也没告诉我她去了哪里。不过她倒是让我替她给你带一句话。”
她上前一步,葛长老毫无防备地说:“什么话啊?”
越无心的五指忽然插|入他的心脏,灵力疯狂输出,葛长老的眼神也逐渐变得空洞。
她说:“这句话就是,杀了神女殿大弟子岑轻衣。”
她话音刚落,葛长老就像是接收到什么命令一样,拿出挂在自己腰间的玉牌,对所有人传音道:“请各门派都集中到钦天司殿外,钦天司有事情要与大家说。”
殿外剩下的那些弟子都面面相觑,不知道钦天司毫无预兆地来这一出是又要做什么。
片刻,一个散修出声道:“管他是干什么,只要能把那妖尊处置了,给我们一个说法就好!”
他的师弟在修补界壁时被妖杀死,他早就想将岑轻衣直接杀死。
人群中渐渐地有人在附和他,不一会儿便形成了一股声浪。
就在此时,钦天司殿内忽然传出了葛长老的声音:“神女殿大弟子岑轻衣隐瞒其妖族身份混入人族,引妖族,杀人族,罪孽深重。我钦天司未曾识破其妖族身份,实乃愧对天下之信任。今日午时,钦天司将于寒雪峰亲自杀了妖尊,以平天下之怒,以折钦天司之罪。”
第85章 波诡云谲(二)
寒雪峰上, 岑轻衣正看着一幅壁画出神。
之前她来到寒雪峰时上蹿下跳,几乎将整个寒雪峰都掘了一遍,却没有看到过这些壁画, 想来应当是因为阵法的启动让寒雪峰上的格局都变了一番, 将这些曾起来的壁画给又翻了出来。
她揪起来一缕头发, 将它漫不经心地编成小辫子,仰着头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些壁画。
这些画的题名只是简单的“创世图”, 并“伏羲”两个小字,共有三幅。第一幅画的正中央画了一位男性神明,他峨冠博带,一只手端着一把古琴, 另一只手手心向上,上面盘坐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缩小了的人。
这应当就是伏羲,但他这是在干什么?他手上的那个小人是谁?
岑轻衣不着边际地猜测着,是分|身?儿子?
她这么想着, 目光又移到了下一幅画面。
壁画往往只记一些大的节点,因此有时不能清楚地讲述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能靠看画的人自己猜测。
下一幅画画中, 那位男性神明被画在画的最上端,手中抚着那把琴, 但那小元神已经不见了。他身边围着一些人, 应当是来听他抚琴的。
而后面一幅画风急转,画中的男性神明虽然仍然端着琴,但已经换下了一身宽袍大袖,反而穿上戎装,身后跟着一些人,纷纷拿着武器, 和对面的一群人斗争。
这已经是最后一幅画,但岑轻衣总觉得这就像是个到了高潮太监了的坑,又不确定地伸着脖子向后看了看,发现确实没有了,才喃喃道:“唔,所以这是一个原本在弹琴的伏羲大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带着大家打仗奔小康的故事么?”
“不,这是一个恩将仇报的故事。”
耳边突然响起这样一句话,岑轻衣吓了一跳。她原本仰着头,此时猛地回头看去,差点没有闪着脖子。
她抬手按着脖子,扭着头四下里看了看,却根本没有找到人。
正当她怀疑自是不是自己一个人被关着出现了幻听时,那声音又生气道:“喂,没礼貌的小丫头,本大爷在这里呢,你往哪里看啊!”
岑轻衣顺着声音眯着眼睛往下寻去,这才终于在阵法繁复的花纹之间看到了一个叉着腰的小孩子。
那孩子只有半截小指大小,穿得一身金光闪闪,几乎和这法阵花纹完全融在了一起,也不怪岑轻衣在一开始没找到他。
他脸上还带着点奶膘,因为岑轻衣的举动而明显带上了不悦的神情,但又强行冷着脸端起来一点架子,看上去很是可爱。
岑轻衣蹲下身来,细心问他:“小朋友,你是什么人啊?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