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踮着脚走过去,用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照明,弯着腰试图从他腿下的袋子里抽出一张卷子来。
周云锦回头瞄了一眼他并没有苏醒迹象,胆子便大了些。
但就在她将要把卷子全部抽出来的紧要关头,陈牧雷压着卷子的那条腿突然屈膝猛地抬起把她向后一顶,她啊一声,失去重心眼看就要摔倒,却突然被一条手臂拦腰格挡。
陈牧雷在她发出惊呼声的瞬间意识到她是周云锦,原本准备自后锁喉的动作马上卸力。不过,如果就这样让她倒下去,陈牧雷的手臂不是断了也要脱臼,所以千钧一发间,陈牧雷收回力道,把她整个人揽入怀中。
于是,周云锦就这样迎面撞到他怀里。
她手上还握着试卷,跌落的瞬间试卷刚好挡在她鼻子以下的部分,而两个人的嘴,好巧不巧地隔着试卷贴在了一起。
第17章 你个小姑娘存什么坏心思呢……
男人的嘴都那么烫吗?
周云锦不知道, 她愣怔了片刻,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陈牧雷一把推开了。
他力道很大, 周云锦一下子坐到地上, 疼地直吸气,小女孩娇蛮的一面不小心露了出来:“你干什么呀?”
“我干什么?”陈牧雷怒而起身, “我还没问你鬼鬼祟祟的要干什么,你倒先问起我来了?”
“我要拿我的卷子呀!”周云锦觉得自己的臀被冰冷坚硬的地面摔成几瓣了, 眼里泪花都蹦出来了, “你干嘛突然要打人?”
“你拿卷子跑我房间来干什么?”
“你房间?”周云锦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去门口开灯,“这是你房间?”
灯光霎时照亮整个客厅, 陈牧雷这才清醒了些,用力擦了擦眼睛。他刚才居然睡着了, 以为在自己房间, 错怪了周云锦。
小姑娘一手还攥着卷子,一手放身后悄悄地揉着, 她被摔得不轻, 说话都带着哭腔了还强忍, 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陈牧雷心里的火气突然消了,反而觉得这孩子的表情有趣得紧。
刚刚那个算什么?
他抹了抹嘴,带着几分嫌弃。
周云锦看他擦嘴的动作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一张小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你!你刚才——流氓!”
“我流氓???”陈牧雷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指控,“我还觉得自己吃亏了呢!我睡得好端端的, 你过来捣什么乱?”
周云锦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委屈地都快哭出来了:“我说了我是在拿卷子!”
“拿卷子拿到我身边来了?我腰部以下能有你的卷子?你个小姑娘存什么坏心思呢?年纪不大,思想复杂!”
“你——”受伤的一方说不过也打不过对方, 还没人家无赖,就是这么不公平。
周云锦气得头疼,转身就跑了出去。
跑什么?莫不是还指望他追上去哄一哄?那这小姑娘可真想多了。
美得她。
陈牧雷是喝了很多酒,但本来也没醉到哪去,方才又睡了一下,虽然时间不长,却也足够他醒酒了。
陈牧雷仰头靠在沙发上发了会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起身去了卫生间。
然而等他洗完了澡出来,还是不见周云锦的人影。
陈牧雷从冰箱拿了一罐啤酒打开,擦着头发来到小院,抬手打开院灯,一眼看见周云锦蜷腿坐在树下的长椅上。
心里冷哼了一声,就知道她没走。
小姑娘把头埋在膝盖之间,身形瘦削,孤孤单单安安静静地坐着,看起来特别可怜。
陈牧雷坐到她对面用来充当桌子的大石块上,用脚尖踢了踢她:“你在这儿扮什么可怜呢?”
周云锦往旁边挪了挪,没理他。
陈牧雷喝了一口啤酒,又踢了踢她:“死活非要赖在我家,我说你几句怎么了?这就是寄人篱下,受不了就走啊。”
本以为这个倔强的小姑娘会一气之下卷铺盖走人,没想到她还挺能忍,愣是把他的话当放屁。
周云锦还攥着卷子,陈牧雷一伸手就把卷子从她手里拿了过来,他摊开来看了看:“期末考没去考试?”
周云锦没回答他,陈牧雷猜多半是她受伤耽误了。
“这题我会,选c。”陈牧雷指着其中一道题,“我上学的时候物理学的很好的,用不用哥给你补补?”
周云锦想到陈琰也说过这样的话,不禁抬头看了看陈牧雷。察觉到她的视线,陈牧雷也抬头看她:“不信?”
说罢,他又喝了一口啤酒,无意识地抿抿嘴。
周云锦又想到刚才那个不知道算什么的亲密接触,又气又害臊,别开视线:“你就这样喝啤酒吗?”
陈牧雷:“有吃的吗?你晚上吃了什么了?”
周云锦回屋拿了一盒泡面出来,陈牧雷皱眉:“我都几辈子没吃过这个垃圾玩意儿了,拿走。”
“那没了。”周云锦冷着脸把泡面收回去。
陈牧雷打开冰箱,居然还是只有那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鸡蛋。
“你冰箱空的。”周云锦好心提醒,这个男的平时都吃什么?外卖吗?
陈牧雷从之前换下来的西裤里掏出了一张百元钞票放在桌上:“出去买点吃的。”
谁去?她?
周云锦站了一会儿,这屋里显然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被他使唤了。
于是周云锦拿了外套和那张百元钞票给陈牧雷当起了跑腿,住了几天,她对小院附近哪里有卖东西的已经打听得很清楚了,没一会儿就提着两兜东西回来。
周云锦把吃的一一摆桌,冷菜热菜都有。陈牧雷不知道她去哪里买的,但是意外地合他胃口。
陈牧雷大吃大喝大快朵颐时,周云锦就在桌子的另一头埋头写卷子,好像丝毫不受影响。
陈牧雷看着她漆黑的头顶,喝光最后一口啤酒,捏扁了易拉罐往她头上一丢。
“再去拿一罐。”
周云锦像个受气包,二话不说去厨房抱了三四罐啤酒给他,还贴心地帮他拉开拉环。大概这动作是做惯了的下意识举动,周云锦拉了一个拉环就反应过来了,有点生气地坐回去继续做题。
陈牧雷笑了:“你爸就是这样使唤你的吧?”
周云锦还在生气,并不想理他。陈牧雷讨了个没趣,自顾自地喝着酒,偶尔往周云锦头顶上丢几个花生米。
偏偏他丢得奇准无比,每次都打到周云锦头顶的头旋上。周云锦忍无可忍,抬头怒视他:“我学习呢,能不能别闹了呀。”
周云锦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了陈牧雷的笑点,他突然就笑了出来:“小姑娘脾气还挺大。”
其实周云锦这样子坐在他对面专心学习的一幕,仿佛陈牧雷记忆中的陈琰。那个时候陈琰还小,玩心重,写不了几道题心就跑了,总想这摸摸那摸摸。陈牧雷就端了一盘花生米,一边吃一边用来敲打陈琰。他一溜号,陈牧雷就用花生米敲一下他的头:“不到玩的时间呢,继续学。”
小陈琰不满地嘟嘴:“我不想写了,哥哥。”
陈牧雷又往他头顶丢了一粒花生米:“你安心写完,我教你打篮球。”
“好!”小陈琰不懂什么是篮球,总之是好玩的就对了。
没人知道陈牧雷有多怀念那个时候的日子,他经历过寻常人家的小朋友没有经历过的事,就不想让陈琰也经历一次。
陈琰并不知道陈永新和白鸿泉一行人在做多么可怕的事,陈牧雷也永远不会让他知道。
周云锦觉得今晚的陈牧雷有点奇怪,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反正这个人的脾气她一直捉摸不透。
周云锦写着写着题,思绪已经跑了。她扫了一眼桌上被吃了大半的菜,又偷偷瞄了瞄陈牧雷:他应该心情还好吧?
周云锦攥着钢笔,犹豫着:“我今天……”
陈牧雷视线甩过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周云锦放下笔,去沙发上拿过来一个袋子给他:“一直忘记了还给你。”
“什么东西?”陈牧雷接过袋子拿出里面叠着的衣服,抖开一看,居然是他那件西装上衣。
“我最近一直有事,今天才去取回来。”
“亏你还记得,我都没打算要了。”陈牧雷把西装团了一团塞回袋子里,手一扬扔到了门口的垃圾桶。
周云锦:“……我送去干洗过的,是干净的。”
“不干净,”陈牧雷往自己嘴里丢了一粒花生米,“参加葬礼穿过的。”
周云锦没问是谁的葬礼,站在那里有些无措。陈牧雷又道:“你刚才想说的不是这件衣服的事吧,你今天怎么?继续说。”
这人会读心术吗?
周云锦看他手里那罐啤酒喝没了,主动给他打开了一罐新的并双手奉上。
陈牧雷挑眉,接过来:小东西果然有事。
“就是……”周云锦小心地措辞,“你的车呢?”
“胡小钰开去修了,”陈牧雷心里有了底,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了,“怎么了?”
胡小钰那个驾驶技术,磕磕碰碰家常便饭,他刚好有个哥们儿是干汽修的,就送去哥们儿店里善后了。胡小钰那天被他轰走了的时候就想说这个事,后来还是发信息告诉他的。
“噢,”周云锦又问,“你的车很贵吧,修的话,要花很多钱吗?”
陈牧雷:“你有熟人可以打折吗?”
周云锦摇头,陈牧雷明知故问:“那你问这个做什么,不能帮我省钱还要多管闲事。”
“……”
陈牧雷是诚心的拿话堵她的吧?周云锦算看出来了,索性就不绕圈子了。
“我今天去干洗店拿你的衣服,遇到阿元妈,她让我问问你能不能给她算便宜点。”
“她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她一个人带着阿元不容易,赚得钱还不够让阿元惹祸的,让你不要和小孩子计较。”
陈牧雷都要笑出声了,这个小姑娘是智商有问题还是情商有问题,就这么给人说情的?
“买菜呢?讨价还价的。”陈牧雷一副无赖相,偏偏说出来的话令人无法反驳,“小孩子生出来就要负责,不能只让孩子闯祸而不承担代价,我又没讹她,等账单出来了你拿给她,让她照着付钱就行。不能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容易,我就要给她埋单。”
周云锦没再多说什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继续做题。陈牧雷敲敲桌面,周云锦茫然抬头。
陈牧雷:“你不帮她‘砍价’了?”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周云锦说,“而且我也料到你不会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