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
“一点儿吃的,和些不值钱的小东西。”
“你又出差去了吗?”
韩刑每次出差回来都会给她带小礼物,一开始很贵重,周云锦坚持拒收,后来韩刑就只好送她这些。
周云锦当时就打开了一盒零食, 一边品尝一边问:“日本好玩吗?”
“还好吧,”韩刑淡淡地笑了笑,“没什么时间出去玩。”
“也是, 你是去做正经事的,不是去玩的。”周云锦十分理解地点点头,“好好吃。”
糕点的碎渣沾在她嘴边,韩刑下意识抬手给她擦了擦,周云锦冲他灿然一笑。
那笑容明媚灿烂,让韩刑心下一动。
他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女孩,或许是他敏感了,但他的确有一种周云锦和以前不一样的错觉。
“不过,你也不要太辛苦,有时间还是要放松一下,你每次出差回来脸色都不好看,人都瘦了。”
韩刑立即收回视线,眼里闪过一丝仓惶:“有吗?”
“可不是吗,赚钱呢是赚不完的,健康最重要,嗯,反正什么都比赚钱重要,比如——”
韩刑的车停在一间便利店外,两人就靠坐在车尾。一对年轻的小情侣笑闹着从店里出来,周云锦边吃边道:“比如终身大事吧,这次过年回家,叔叔阿姨没有催你吗?”
韩刑轻笑:“我看是你在瞎操心吧,小小年纪也要催婚我了?”
“我可不是催婚,我就是……不想看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周云锦把糕点塞到嘴里,抖了抖手上的碎屑,“一个人生活太苦了,如果有人陪伴的话,虽然有的事不可能改变,但至少可以让人觉得这世界可能也没那么糟糕,也好像有了更多的勇气。”
“云锦,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便利店明亮的灯光透过玻璃打在周云锦的脸上,她眉目微垂:“我妈妈怀孕了,我可能又要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韩刑皱眉,那代表什么,他很清楚。
“那你呢?你也要放弃吗?”他有些急促地问。
“以前我不太能理解那些放弃寻找自己亲人的人,真发生在自己身上,好像也多少可以理解一些,毕竟那些痛苦是别人代替不了的,谁都有权利开始新的生活。如果我学会放弃了,那或许真的会过得比现在好多了。”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在尝试说服自己,但到现在她能做到的也仅仅是不再偏执地责怪杨露放弃周辰星的决定——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别人。
这话题有些沉重,周云锦故作轻松:“吃太快有点儿噎得慌,我进去买瓶水。”
“我去吧。”韩刑压下她的肩膀,走进便利店。
货架后,背对着周云锦的韩刑目光有些深沉,嘴角紧紧地绷着,攥着矿泉水瓶的手有些用力。
如果周云锦放弃了,那么他所希望的一切就重新回到了原点。
这……他绝对不允许。
韩刑买了两瓶水出来,拧开后递给周云锦一瓶:“还记得在y市,我们见过的那个女孩吗?”
“福利院的那个?”
“嗯,她转回阮城福利院了。”
“还没有找到她的家人吗?”
“目前还没有。”
周云锦喝了几口水,踌躇道:“我想去看看她。”
韩刑攥着瓶身的手松了松:“那我联系一下,改天带你去。”
……
送走韩刑,周云锦提着袋子回到小院。
她满腹心事,没留意到院外停着的那辆车并不是陈牧雷的车。
院门被推开,仰头喝啤酒的白政瞥到门口进来的人,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
周云锦没想到有客人在,看到白政也是一愣。
除了胡小钰和简绎,陈牧雷从不让她接触自己任何一个朋友,周云锦也很听话,这是他们之间一直以来的交往规则。
于是周云锦当即就想退出去,但已经来不及了。
“诶,你站住。”白政叫住她,放下啤酒,走近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个小姑娘。
周云锦还穿着校服,小脸稚嫩得很。
白政搓搓下巴,努力把她那张脸和身形与很早以前在会所那晚被陈牧雷救下来的小姑娘做比较,但时间实在过去太久了,他的印象已经没那么深刻了,何况他当时也并没有看清那女孩的相貌。
但,根本不用记得她长什么样。
能出入陈牧雷家的女人,不,是女孩,据他了解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小姑娘,干嘛看见哥哥就想跑啊?哥哥又不吃人。”白政眯眯眼笑着,甚至弯腰凑近了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周云锦往后退了一步。
她还记得白政这张脸,陈琰生日那天她在小院外面曾和他擦身而过,所以还有些印象,就连这个声音好像也不陌生。
她偏开头有意躲着白政,白政看出来了,但他向来是个爱玩闹的性格,就跟着上前一步:“怎么还躲?”
他说着就抬起了手,想去摘掉周云锦的棒球帽,只是手还没碰到帽沿就被人呵住。
“把你那脏手给我拿开。”
从屋里拿酒回来的陈牧雷一看到周云锦脸色就冷下来了。
“哪儿脏了?”白政缩回手,摸了摸自己后脑勺。
周云锦跑到陈牧雷身旁,还没开口就被他瞪了一眼,噘噘嘴,一言不发地进屋去了。
陈牧雷把手里的几瓶啤酒放到院里的石桌上,白政坐了回来,一脸八卦相:“就是她没错吧?你行啊,藏了这么久,总算让我逮到了,叫她出来一起吃点儿呗。”
陈牧雷给他开了瓶酒:“你打什么鬼主意呢?”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的女人我还能有什么想法?把我当什么人了?”白政咂摸咂摸,“我就挨她近了点儿,这小姑娘脸都要红了,除了上学的时候,我都好多年没遇到接触过这么单纯的小姑娘了,叫出来认识一下?”
陈牧雷二话没说在他脑袋上拍了一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少特么瞎惦记。”
“卧、槽,我真没有!”白政揉着脑袋,“要不怎么说你们这种又处又直的男的烦人呢,不就是个女人,好像别人看一眼就准备抢你的似的。”
在白政眼里,陈牧雷这种才告别处、男之身的和处、男也没两样。
陈牧雷被他噎了一下,起身回到屋里。周云锦刚从卫生间出来,陈牧雷依旧沉着脸,问:“没看到我发的消息?”
“手机没电了。”
陈牧雷看到了茶几上那几个精致的盒子:“哪儿来的?”
“韩刑哥哥从日本出差回来给我带的小礼物。”周云锦打开刚才被她开过封的糕点喂到他嘴边,“可好吃啦,你尝尝。”
韩刑哥哥,韩刑哥哥。
这亲昵的称呼酸得陈牧雷直皱眉,推开她的手:“不吃。”
周云锦又往他面前举了举,陈牧雷不耐烦地微微侧头避着:“信不信我给你扔了?”
“不吃就不吃,”周云锦把糕点放回盒子里,小声念叨,“又生什么气。”
陈牧雷不高兴她看出来了,不过周云锦也基本习惯了他这阴晴不定的脾气,倒没怎么往心里去。
陈牧雷的嘴唇刚动了动,白政就在外面叫唤:“这么难请?我面子真不值钱啊?”
“……”陈牧雷叹气,把周云锦嘴边沾着的那抹糖霜擦了擦,道:“如果他说什么出格的话,你听听就算了,不用理他。”
周云锦就这么被陈牧雷拉到院子里加入了这顿宵夜局。
她有些拘谨,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防备了。白政又不瞎,自然看得出来,笑问:“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刚才逗你玩呢,陈牧雷在这儿我还能真把你怎么着?”
陈牧雷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白政立即改口:“就算他不在,我也不能把你怎么着。”
陈牧雷拉周云锦坐下,给两人做了个简单的介绍:“他是白政。”
周云锦:“白哥。”
白政等了一会儿,问陈牧雷:“然后呢?这就没了?”
“你还想有什么?”
“我不配知道你家小姑娘的名字?”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陈牧雷你过分了啊。”
白政怪叫,转而重新打量起周云锦来。对于周云锦来说白政和简绎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简绎温和内敛,而白政却浑身上下都写着“肆意妄为”,好像随时都能做出点儿什么事来,那双带点儿邪气的眼睛也让周云锦不太适应,毕竟她身边从来没有过像白政这样的人。
不过,白政也就看不了到半分钟吧,椅子突然被陈牧雷踢了一脚。
陈牧雷:“没完了?”
“别那么小气嘛,看两眼又不会少块肉。”白政拎过旁边的一瓶开过盖的啤酒往周云锦面前一放:“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今天也算正式认识了,认识就是缘份,不知道陈牧雷和你提过我没有,我们俩上小学之前就是哥们儿了,发小,就冲这层关系,你是不是得陪白哥喝一个?”
周云锦眨眨眼,被白政说得有点晕,傻乎乎地就拿起了那瓶酒要往嘴里送。
瓶嘴还没挨着她的嘴唇,就被陈牧雷伸手把啤酒拿走仰头咕咚咕咚瞬间一饮而尽。
白政:“……”
陈牧雷放下空酒瓶,神色自若地说:“别把你在外面哄骗女人那套用她身上,要拼酒找我。”
“什么叫哄骗?我还用得着哄骗?就我这张脸走哪儿不是万人迷?”白政指着自己问周云锦:“妹妹,你白哥长得不帅吗?”
凭良心说,白政的脸蛋过于精致,去当明星都够格,却不是周云锦的审美,她的品味都被陈牧雷养刁了,于是只好实话实说:“挺漂亮的,比好多女孩子都漂亮,所以就会让人感觉有点儿——娘。”
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娘”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的白政:“???”
旁边的陈牧雷也没想到周云锦会这样评价白政,话又说得如此直截了当,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我?娘?我娘?”白政脸都黑了,爆了句粗口,“陈牧雷什么时候不要你了你记得告诉我,哥让你切身体会一下我床上有多猛,比起陈牧雷只会过之而无不及——你说,他最长时间是多少?一晚上几次?”
这种荤话白政平时说惯了,他接触的女人也没几个真单纯的,但周云锦显然不是那类女人。
她闻言一愣,明白过来后小脸顿时烧了起来,怪不得刚才陈牧雷要那样嘱咐她……
陈牧雷按了按太阳穴,忍无可忍地差点把他的椅子踹翻,然后把周云锦撵回去了。
周云锦躲进房间,缩在沙发上埋住眼睛,脸红心跳了半天,然后整个晚上都没在白政面前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