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贺言郁结束公司的事,不可避免又想起安棠今天下午给他打的电话,想到她说的那些话,他心头咻地蹿起怒火。
“贺言郁,我们分手吧。”
“对不起,我们不适合,还是好聚好散吧。”
分手?
她也不想想她自己是什么身份,只不过是他养了三年的金丝雀,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至于好聚好散。
呵,这话还轮不到她来说!
贺言郁几乎是怀着满腔的戾气回到御景庄园,周婶大晚上的还没有睡觉,一直呆在客厅等人回来。
她在别墅做工那么多年,自从安棠住进来以后,除非剧组太忙,否则她是不会在外面逗留一整天不归家。
看到贺言郁回来,周婶犹豫片刻,走上前问:“先生,小棠还没回来吗?”
她探头往贺言郁背后看了看,外面飘着小雪,昏黄的路灯照着树枝,在地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除了风雪,哪有安棠的身影。
周婶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贺言郁听到她的话,心里燃烧的熊熊烈火像是被人浇了油,滋啦炸个不停。
他越生气,面上越阴鸷骇人,冷着声音说:“以后别再我面前提她,明天安排人,把她留在别墅里的东西全都扔了。”
周婶从未见贺言郁这么生气过,那模样让人不敢招惹。
“先……先生,小棠会回来的,你把她的东西扔了,到时候不……”
磕磕绊绊的话没有说完,周婶猛地对上贺言郁的视线。
他冷笑:“她回来与我有什么关系?”
有本事一走了之,就要有本事承担后果,当初都怪他心软,把这么个白眼狼养在身边。
周婶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替安棠求情,她眼睁睁看着贺言郁上楼,背影冷漠绝情,无可奈何的叹了叹气。
造孽。
贺言郁回到自己的卧室,洗完澡去吧台前倒了杯酒,他端着酒杯喝了些,都说酒能解忧,可好几杯烈酒穿喉下肚,灼烧感并没有化解他心中的戾气,反而还像旷野里肆意生长的野草。
橘黄的暖光至头顶洒落,杯中的酒泛着潋滟光泽,贺言郁垂眸,不经意间瞥见放在旁边酒台上的书。
参天榕树下躺着一对恋人,彼此手拉手望向蓝天白云,书中的男女主似乎很相爱,连带着他们身边萦绕的气氛都是粉色的梦幻场景。
书封的右侧还写着这本书的名字——
《爱你,胜过爱这个世界》
还真是讽刺,贺言郁嘴里溢出嘲讽的冷笑,他放下酒杯,拿起那本书,翻开第一页就写着娟秀的字迹:此书,献给我的挚爱。
挚爱?
呵。
曾经他有多么期待,现在就有多么憎恨厌恶,安棠这是故意在气他是吧?
“嗤拉——”
贺言郁毫不犹豫的把书撕烂,像是通过它,狠狠惩罚写书的人。
纷纷扬扬的书页散落满地,像要把安棠的真心踩在地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恨。
他躺在床上,结实修韧的手臂搭着眼睛,脑海里又冒出昨天下午安棠给他打的电话。
*
温淮之出院后并没有跟温窈婕一起回去,对他而言母亲离婚再嫁,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所以他成年后,就靠着这些年来赚的钱买了套复式楼。
这套房产是他的家,未来也是安棠的家,而且,他们四年前就已经同居了。
安棠和温淮之拉着手,拜别双方的父母及好友,然后驱车回家。
这套复式楼好几年没人居住,但双方父母都会定时派人前来打扫,所以环境也还干净。
安棠熄火停车,挽着温淮之的手臂回到他们的小窝,阔别三年半,回到这她还有些不习惯。
“淮之,你久病初愈别累着,赶紧去坐着休息,我去给你做你爱吃的菜。”安棠推着温淮之的腰,把人逼到沙发前坐下。
温淮之仰头看她,气质温柔的男人因为疾病,神情天然的带着一股破碎感,“我哪有这么虚弱,你看,我已经好了。”
“我可不管。”安棠哼了声,神情娇俏鲜活,若是贺言郁看到她这副模样,一定认不出这是跟他在一起三年的女人。
她伸手勾住温淮之的脖子,鼻尖抵着他的,“我要你好好的。”
她六岁那年初秋误入练舞室,遇到正在跳古典舞的温淮之。
一场阴差阳错的邂逅,让彼此从此有了密切的联系,他们朝夕相伴十几年,是温淮之陪她走出心理阴影。
幼时,在她发病被其他孩子追着骂小怪物的时候,是温淮之站出来挡在她面前,护着她,郑重其事的跟那些人说。
她不是小怪物,是闪闪发光的小星星。
他们之间的感情,岂是一句青梅竹马可以解释的。
两人腻了会,安棠去厨房做饭,温淮之厨艺糟糕,但也跟进去帮忙打下手,他把青菜摘到漏盆里,语气轻缓温柔:“棠棠。”
“怎么了?”安棠正在煲汤,笑着问。
“等今年春暖花开,我们订婚吧。”
温淮之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煞是好看,他把青菜清洗干净,抬眸温柔的凝望她。
安棠煲汤的动作一顿,扭头对上温淮之的视线,听到他说:“按照原计划,我们本该在三年前订婚的。”
见她不说话,温淮之笑了笑,想缓解气氛,“如果……”
话刚说出口,安棠已经倾身逼近,踮起脚尖,微微歪头亲了亲他的嘴角,笑着应道:“好啊,等今年春暖花开,我们就订婚。”
她还记得十八岁那年,和温淮之到商丘古城旅游,月老祠的姻缘树下,她求了两根红绳,那时,温淮之已经快二十三了。
一直以来,他都是以邻家哥哥的身份陪着她,安棠悄悄暗恋他好多年,那一天,她做了最大胆的举动。
她背着手,把红绳握在掌心,仰头凝望温淮之,安棠还记得那天的阳光很温暖,就连吹的风也是轻柔的。
当时她鼓足勇气问:“温淮之,你愿意和我一起戴上这根红绳吗?我知道我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我不是一个完全健康的人,如果你不嫌弃,如果你也爱我,那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她很认真的说完,气质温润的男人轻轻一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从来都只对安棠表达宠溺。
他伸出左手,露出一截手腕,“能遇到棠棠,是淮之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十八岁的安棠最开始不理解这句话。
后来她才明白,温淮之爱她,却因为先天疾病让他不敢轻易对喜欢的女孩子表白,他患有血友病,脆弱得就像玻璃橱窗的洋娃娃,他的凝血功能出现严重的问题,一旦他不小心受伤流血,或许就会面临生命危险。
如果十八岁那年,安棠没有大着胆子表白,没有步步紧逼,或许温淮之这辈子都会把爱意埋藏心底,他会默默看着陪伴长大的小姑娘嫁人生子,而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还有一个人在偷偷喜欢她。
幸好,冥冥之中让他们走到一起。
*
贺言郁的生日并不是隐秘话题,安棠先前因为新书一事,已经把他们的感情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等着本世纪最浪漫的表白,可是贺言郁的生日已经过了好几天,然而网上一点风声都没有。
有胆大的主已经买了热搜开始冲本年的kpi。
#安棠与贺言郁的感情破裂,世纪表白终成泡沫#
热搜一路飙升,直接冲到榜三。
深夜,贺言郁开完会,处理好公司事物,乘坐专用电梯抵达一楼,在转角处听见几个下班的前台在那窃窃私语。
“宝,你看热搜了吗?”
“那个有关咱们贺总的?”
“说句悄悄话,作为太太的骨灰级书粉,我反复看了那本《爱你,胜过爱这个世界》,我发现呀,你们凑近些……”
后面的声音几乎听不见,贺言郁无意听这些,他转身走进电梯,直接去了负一楼车库。
因此也恰好错过她们的惊呼。
“我的天,你的意思是小月亮把贺总当替身?其实她心里另有其人?!”
“宝,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没有乱说,我平常也喜欢看推理小说,这些都是我根据——”
“好了好了,你快打住别说了,免得传到贺总耳里。”
自从安棠离开御景庄园,贺言郁就再也没有回去,而是住在旗下的一家酒店里。
网上有关他们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网友光是吃瓜感觉意犹未尽,于是纷纷开始化身福尔摩斯,企图从各个地方扣出蛛丝马迹。
赵子真知道网上的事后,立马组局把贺言郁约出来。
会所包厢里灯光昏暗暧昧,角落的沙发坐着一道矜贵的身影,修身的长款风衣衬得他整个人清冷疏离。
赵子真端了杯酒凑过来,“郁哥,你还没找到小棠嫂子吗?”
“丢了就丢了,我为什么要把她找回来?”
冷笑夹杂着寒意,还透着丝丝阴鸷,赵子真借着昏暗的光线,不小心瞥见男人的神情,吓得他直接打了个哆嗦。
他以前见过贺言郁最狠的一面,被亲生父亲用鞭子抽得鲜血淋漓,依旧站得背脊笔直,甚至混着血液往里咽,用疯子的神态说着平静的语调。
那时,他以为贺言郁已经够可怕了,可是现在经过时间洗礼的男人,那身气质远比以前更骇人。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看郁哥这模样,矛盾怕是不小吧?
该不会是郁哥被安棠甩了吧?!
赵子真的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大胆的猜测,他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退到一边,从兜里摸出手机,狗狗祟祟的给谢织锦打电话。
今晚的局是赵子真组的,本意是为了和狐朋狗友吃喝玩乐,奈何网上的热搜被他看见,出于好兄弟的情谊,他才大着胆子把贺言郁约出来。
其他人见赵子真凑到贺言郁身边说悄悄话,他们自知融不进去,也不敢过去打搅,于是专心玩自己的。
有公子哥不满于就这样干玩,所以让服务生叫了几个陪酒的人。
贺言郁坐在阴暗处,指腹摩挲着手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你要喝一杯吗?”
一道温柔胆怯的声音传至耳畔,贺言郁的面前出现一杯威士忌,纤细的手指做了可爱俏皮的美甲,看起来特别青春靓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