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云淮用定位符吸取了空中残留的灵力,很快找到了方向:他们躲到炼器道那边去了。
  南巫:派人去搜。
  顾清远跟着奉宵从阵法出来,便来一间屋内,周围尽是炎热的火气,还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这是琉璃大师的炼器室?
  嗯,奉宵解释道:我们离开后,南巫必然会用定位符追踪我们,此处是山里灵气最为聚集之地,炎火的气息会干扰定位符的感应。我们在这里再传送一次,他们就无法找到我们。
  奉宵说着,已经用阵盘开始布置传送阵。虽然太初山用空间隔绝阵法,但是布置一个小型传送阵,在内部进行传送,奉宵还是能做到的。
  魔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一个清冷的女声在众人背后响起。琉璃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连宴沉都没能提前察觉到她的存在。
  这情况倒是少见,宴沉奇怪地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琉璃大师,很快弄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这位琉璃大师并非隐藏了气息,而是他周身充斥着炎火之气,几乎要和四周炎火之精的气息融为一体了,就好像把一棵树藏进一座森林,若是她不主动出声,的确很难辨别。
  宴沉握住斧柄转过身,却没什么战意。
  眼前这个琉璃大师,虽然修为不低,但他能感觉到,属于这个人的生命气息已经十分微弱,如即将熄灭的火烛,随时都会断气似的。通常虚弱到这种程度,早就该没命了,宴沉不知道她是用什么强行吊着,才勉强活到了现在。
  路过。宴沉说:不想死的话,你就当没见过我们。
  琉璃认出几人的身份,脸上却没浮现出半分畏惧,她盯着四人打量片刻,闻到了一缕浅淡的桃花香气,眼里有了细微的情绪波动:你们去了桃花林?
  宴沉没回答她。
  琉璃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朝前走了几步,看向正在专心布置阵法的奉宵,准确地说是盯着他手里的阵盘:你的阵盘很特别。
  传送阵布置好了。奉宵抬起头告诉宴沉,又转头看了琉璃一眼:是么?
  一般的阵盘会刻印下常用的阵法,方便关键的时候,直接开启,但你的阵盘上没有阵法。只有一些常用的阵符。你用他们来加快布阵速度。琉璃一语道破了奉宵阵盘上的玄机。
  你还懂这个?这倒是让奉宵有些意外了。虽然太初山包含了符阵器三道,但其实三道之间,并不相通,各道之间的知识鸿沟,并不比与法修,剑修的小。
  琉璃一个炼器方面的大师,竟然还能看懂他的阵盘?
  我不懂,是我以前有一个修炼阵道的朋友告诉我的。琉璃如闲谈一般说:他的阵法很厉害,用的也是你这种阵盘。
  这倒是有趣。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奉宵的阵盘是他自己制作的,倒是从没见别人也这样用过。他心里隐约有了猜测,但却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他叫南离,已经死了。琉璃转过身,有重复了一遍:他已经死了。
  我明白了。奉宵点点头,启动了传送阵,在琉璃看不见的位置,他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了句:小梳,保重。
  背对着传送阵的琉璃没有表情的脸上,滑落下一滴眼泪,只是还没落下,便已经被炽热的火气,消散在空中。
  门外传来搜查者急促的脚步声,琉璃信步走过去,打开了炼器室的门。
  顾清远和宴沉一行人已经回到太初山用来接待客人的院子。
  奉夜看见奉宵有些出神,那胳膊肘碰了碰他:你和琉璃也认识?
  她是南离的故人。奉宵说。他总是这样,把过去的身份与现在近乎残忍地彻底切割开。
  但属于南离的记忆仍在他脑海里,奉宵想起,自己第一次第一次见琉璃,是在打造阵盘的时候,彼时琉璃还只是个学徒,也不叫琉璃,叫小梳。
  那时自己去找的人,是她师傅,自己和她师傅说了自己对阵盘的构想,那位炼器师都说自己是异想天开,说那样的阵盘根本没有材料能做出来,而且就算能做出来,用来布阵,时间上根本来不及,碰见敌人,阵法放不出来,人就被打死了。
  奉宵失望地离开,却被小梳叫住,她问自己:能给我详细说说你的阵盘吗,我想试试。
  彼时身为学徒的小梳尚没有制作法器的资格,自己的阵盘算是她独立制作的第一件法器,她做得很认真,甚至亲自陪他去挑选寻找制作阵盘的材料。他们就是在那个过程里,逐渐熟悉起来,成了朋友。
  但阵盘的制作难度在法器里几乎算得上是最难的。不仅要融合材料,还要刻印阵法,让阵盘能够容纳阵法的法力。
  奉宵用的阵盘就更难做了,因为他需要通纳的不仅是一个法阵,而是可以组成法阵的阵符,和无数可能组成的法阵。
  小梳从学徒成为炼器师,等级不断升高,她的天赋逐渐展露,她几乎能做出任何人需要的法器,但只有这个阵盘,过了很多年,她仍一直无法成功。
  小梳最后还是成功了,她用在极寒之地采到的冰晶石制作出了南离想要的阵盘。
  她把阵盘作为礼物送给准备外出执行任务的南离。和他说,等他回来,自己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告诉他。
  可惜奉宵没能等到回去。他作为南离,永远地死去了。
  奉宵不知道的是,小梳在山门等了几日,只收到南巫带回山门的一个破碎的冰晶石阵盘,和南离死亡的消息。
  小梳拿走了那个碎裂的冰晶石阵盘,试图复原,但破碎的冰晶石直到完全融化也没有复原成功。
  成为大师的炼器师,可以拥有一个名号,小梳给自己取名琉璃。这个名字里,藏着她这辈子,未能出口的喜欢。
  这里并不安全,太初山的人估计也会搜查剑阁和无极门的住处。我得回去了。顾清远与宴沉一行告别,又问宴沉:在桃花林没找到线索,你们还要继续查吗?
  查。宴沉说:明日,我打算去符道那边看看。
  顾清远:那我先回去了。明日
  他想问明日如何联络,却见宴沉把一截树藤圈在他手上。
  宴沉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我把一缕神识留在这里面,你那边发生的任何事,我都能通过它得知。
  你又监视我?不能换个方法么?顾清远用手去扯树藤,但那树藤十分坚韧,他竟然完全扯不动。
  不能。在你找到彻底消灭天魔的办法之前,我会牢牢看着你的。他特意加重了彻底消灭四个字。
  顾清远:原来树是这么记仇的生物吗?
  顾清远打不过宴沉,也摘不掉他给的树藤,只好老老实实带着,他换回剑修装束,快步朝剑圣那里走去,打算先领回自己寄存在那里的小徒弟。
  没想到,他找到剑圣时,却看见这里聚集了一屋子剑阁的人。
  这是做什么?顾清远心里咯噔一声,琢磨着是不是自己身份暴露了?
  却见姚谷长老十分着急地上前,告诉他:清远,聂无双失踪了。
  第57章
  顾清远心下一沉,有剑圣看着,聂无双又不是乱来的人,怎么会无端失踪呢?
  顾清远快步走进聂无双修炼的房间。房间内并无打斗的痕迹,物品摆放与他离开前完全一致,只有那个用来打坐的坐垫,微微瘪了下去,显然聂无双在上面呆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是不久前才消失的。
  顾清远匆匆走到剑圣面前,行了个礼:能不能麻烦剑圣告诉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房间里都有谁来过,又发生了什么?
  剑圣端坐在主座上,动作沉稳,只是眉宇间也有些担忧:聂无双一直在房间里修炼,没出来过,不过入夜前,欧阳非与宫羽曦来寻过他一次,在里面逗留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后离开。聂无双把两人送到门口,又重新返回房间,关闭房门。
  姚谷长老接上剑圣的话:子时,我来找掌门师兄谈事情,听说无双师侄也在,打算与他聊几句,但开门后,却发现人已经失踪了。
  顾清远垂眸沉思。在确定剑圣和姚谷长老都所言为真的情况下,聂无双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但人不可能凭空消失,现在存在嫌疑的情况有三。
  其一是剑圣和姚谷长老说谎,他们合作把聂无双藏了起来。不过顾清远认为这个可能性约等于零。在剑阁,剑圣拥有绝对的实力和权威,他要动聂无双,根本不用等现在。这也是顾清远信任剑圣,把人放在这里的原因。
  其二是太初山的人提前在剑圣的住处布置了传送用的阵法机关,在关门之后,悄悄发动阵法,把聂无双给偷走了。
  但这种可能性也不大,他们需要提前预测到顾清远把人送到剑圣这里,还要保证阵法发动的时候,聂无双是独自呆在房间里,没人看着他。这个条件也挺苛刻的。
  其三是欧阳非与宫羽曦进来期间到聂无双做了什么,比如趁他不注意,在他身上放置特殊的传送符之类的物品。并在离开后激活符咒,把他送走。
  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而且,虽然顾清远不是特别想怀疑欧阳非,但他在原著里确实有过背叛聂无双的前科。
  欧阳非。顾清远的目光落在欧阳非身上:我有些事情,想单独问问你,可以么?
  欧阳非神色如常地上前一步:自然。
  顾清远把欧阳非单独带入里屋,抬手布置好结界,又谨慎地检查了一遍,内部没有符阵,才转身面向欧阳非,问:聂无双现在在哪?
  清远长老是怀疑我?欧阳非不见半点慌乱,语气里仍带着惯有的温和与恭敬。
  我的确不知道聂无双现在何处,我和小师妹离开里,无双师弟还在屋里。身上看起来并无半分不妥之处。
  这沉稳的态度实在不像一个做了坏事即将被拆穿的人,顾清远内心也并不想怀疑欧阳非。不论原著中的种种,单就他看见了解的欧阳非来说,这个青年稳重聪敏,宽厚仁和,不像是会因为一点诱惑背叛同门的样子。
  你今日来找他谈什么?顾清远又问。
  欧阳非:并非是我来找无双师弟,是小师妹,因着白天的事情,想过来探望安慰他一下。又不好自己一个人来,便扯上我陪着。
  顾清远没能问出想要的线索,挥挥手让欧阳非先离开了。
  宴沉。待没人后,他对着手腕上的树藤说:你不是说你与聂无双是一个人么?那你能不能感知到他的情况?
  细细的藤蔓在他手下画了个叉。
  又在他手心写下三个字:来见我。
  顾清远从屋中返回花园,又被宴沉拉入领域之中。
  顾清远一见面就急匆匆地问宴沉:你有办法找到聂无双?
  宴沉单手支着脑袋,目光略过顾清远焦急的神色。这样的表情,他还是头一次在对方脸上看见:你担心他。
  顾清远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是我徒弟,我自然担心。
  又说: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魔尊大人,如果你有思路,该怎么找到聂无双,请告诉我,毕竟,你也不想他落在别人手里吧。
  你还真是关心则乱。宴沉嘴角勾了勾,又寂寥地落回去:你难道没有想过,聂无双可能是自己故意失踪的?
  顾清远下意识地想否认,但心中忽然一动。
  的确,他怀疑了在屋里的所有人,唯独没有怀疑聂无双自己。在他心里,聂无双总是很安静地听从他的安排,不给他添麻烦。
  但如果,聂无双认为自己的存在,已经成为顾清远的麻烦了呢?顾清远想起自己离开前,聂无双和自己的那段对话。
  你总想着怎么保护他,但现在的他,大概并不想总被你保护着,他也想反过来,帮助你,保护你。宴沉说。
  虽然他还没与自己的另一个身份见过面,但毕竟都是自己,宴沉想,如果自己和聂无双交换立场,他大概也会选择离开。
  顾清远听着宴沉的话,脑海里的思路逐渐清晰:但聂无双不可能无缘无故自己离开,应该还是接触他的人里,有别人派来抓他的,聂无双只是将计就计,配合了对方的行动。
  宴沉见顾清远已经明白过来,神色一缓:聂无双选择的是对你最有利的一种情况。他失踪后,其他门派的人,就失去了围攻你的立场,表面上还要帮你一起寻找他。
  如果来抓他的人,和这两个门派不是一边的,拿聂无双等于无形之间给你拉了两个仙门做帮手,助你调查真相。如果这些人里面有来抓他的人,那这些人等于自缚手脚。
  顾清远:我不认为两大仙门的人都成了天魔的附庸,那天魔根本不如此需要如此谨慎地潜伏到这个时候。更有可能是两个门派里有一部分人参与了此事。并一直在未参与的人面前掩饰配合。
  这样想来,聂无双抓走,的确让事情对他有利了许多,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借由寻找聂无双的机会搜查天魔相关的线索。甚至通过对方下一步的动作来判断他们的计划。
  只是聂无双呢?他又要为此承受什么?
  时间倒回落日时分。
  聂无双在房间安静地闭目打坐,只是他脑海里一遍遍回忆着白天的事情,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直到欧阳非与宫羽曦上门拜访。
  无双,有件事我想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欧阳非直直盯着聂无双的眼睛,语气郑重。
  宫羽曦不太适应欧阳非这种语气,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什么事啊师兄,搞这么严肃?
  欧阳非少见地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盯着聂无双:有个人告诉我,天魔就在你身上。
  大师兄你说什么呢,清远今天不是说过了吗?天魔不在聂无双身上,再说你看他这个样子,也不像是被天魔蛊惑了对不对?宫羽曦有些不安地拉住欧阳非。
  曦儿,我不会伤害聂无双,我只是想把问题弄清楚。欧阳非安抚地朝宫羽曦笑笑:就算天魔真的在他身上也没什么,只要他不丧失理智,被天魔控制,他就依然是我师弟。
  聂无双眸光闪了闪,没有说是或者不是,谨慎地看着欧阳非: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想让你把我带到他那里?他想用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