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世界就那么一点大,以前有外婆,还有叔叔阿姨,现在上一辈的人都走了,他只剩慕楠了,旁人的死活,他从来不在乎,他不介意在有利可图的时候对某些需要帮助的施以援手,但不表示他见到个可怜的人都会帮,更何况那个人是江轩,真把他当多善良的圣母了,还求到他面前来了,这人怕是真没脑子。
  江轩一口老血都哽在胸口了,秦淮觉得他骗了他,他才觉得自己被秦淮给骗了,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秦淮,他认识的秦淮是绅士大气,能力卓绝,心胸宽敞的,绝不是这样心胸狭隘,斤斤计较,见死不救的!
  如果慕楠在,他一定嘲笑江轩没见识,秦怼怼这个外号可不是白取的,可惜他哥太会骗人了,从小到大,只有他自己看清了他哥怼怼的本质。
  江轩来找他这件事,秦淮没有告诉慕楠,这种事没必要说,江家一家子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他没必要因为一场道德绑架,让慕楠对江轩父母的死亡留下心理阴影。
  秦淮不说的事情,慕楠也想不起来问,家里的事情一大堆,哪里还有那个闲工夫去关注对他来说已经翻篇的人。几只小兔子越来越大,虽然草料还没长出来,但一些青菜还有一些藤类甚至各种薯,红薯紫薯都拿着喂,给什么吃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野生兔子,又经历过一场灾难的淘汰,吃的很杂,好养活的很,那一圈圈的肉,看着就长起来了。
  于是慕楠打算将小兔子卖掉,先卖个两只吧,主要是一个房间里连大带小的九只兔子,以前小还行,现在长大了那个破坏力,还有屎尿力简直了,可是全都卖掉慕楠又觉得不划算,肉肉都还没长起来呢,都卖不上价,所以先卖掉一公一母两只试试行情。
  但是这兔子的卖价就不好定了,外面现在也没肉卖,如果卖给政府的,那是论斤算,一斤可能卖个几块钱,小兔子一只也就两斤左右,还没养那么肥,论斤就不划算了。
  最后简初建议慕楠在平台上挂一个售卖的信息,定价二十一只,兔子虽然小,但是活的呀,喂大了可就不止两斤肉了,到时候能吃到多少肉,就看怎么养了。
  慕楠觉得这个可行,反正平台上是隐藏信息的,他大不了走官方那边,将东西挂在一号楼,找个士兵帮忙中转,给人家一点中转手续费,这样就不会泄露自己的信息,也不会因为一点肉招惹到什么麻烦。
  在这个馋肉馋疯了的时期,这几只兔子挂上去那威力可就大发了,几乎一挂上去,就被人买了,一买还直接是两只一起买,买家也是二区的,正好到了士兵的巡查时间,所以慕楠就拜托秦兵帮忙了,先转钱到秦兵的账户,秦兵再过来拿兔子送过去。
  至于中转费,秦兵肯定不会要慕楠的,如果是别人,那就公事公办的来,但他们关系这么熟了,他是把慕楠他们当朋友的,真要算那么清楚,他都过不去自己那关。
  秦兵不要,那慕楠总不能让别人冒着风雪的跑一趟受罪又吃亏,于是做了一点孜然椒盐鹿肉丁,给秦兵装了一餐盒的:你把我当朋友帮忙,我也把你当朋友请你吃东西,你如果不要,就是不把我当朋友。
  秦兵没办法,只能收下,好在他今天不算执勤,因为慕楠以为他今天会巡查,所以问他能不能帮忙,他就蹭着队友的车过来了,所以非工作时间,收了朋友一点吃的,也不算违纪,于是就收下了。
  慕楠拿着赚了钱的记录扑向放假休息正靠在炕上看书的秦淮身上给他看:我赚钱啦!
  秦淮看了一眼,夸奖道:不错,赚的还不少,再养一养,母兔子估计还会揣崽,到时候每个月卖两只,家里不会堆积太多,但又能保持收入,挺好。
  慕楠笑着爬到炕上:你说,多大的兔子烤着吃比较好吃?烤乳兔那种。
  秦淮道:五六个月的就够了,刚成年肉又不会太老,你要是能喂肥一点,肉会更嫩。
  慕楠舔了舔嘴巴,他还没吃过烤乳兔,最多吃过麻辣兔丁,还有上次烧的兔子肉,不过想想楼上的食材,还有几个月要养,只能暂时收收这份垂涎欲滴的心。
  想到要不了多久就要重新热起来了,慕楠靠在秦淮的身上道:到时候是不是又要昼夜颠倒了,晚上那么热,车子能开吗?
  秦淮揉着他的头发道:其实开车并不危险,哪怕高温爆炸或者失火,也有足够的时间从车内跑出去,而且到时候说不定地下铁已经开通了,不用遭受地表的热,多少比地面要安全一点,有了之前暴热的经验,人们的应对措施只会做的越来越好,所以不用太担心,真要危险到危及生命了,我不干了回家养兔子就是了。
  慕楠扭头看他:你可要说到做到,别觉得能抗一下,抱着侥幸心理觉得没问题就硬抗。
  秦淮笑着道:工作只是富余我精神层面,并不涉及生存层面,在生存面前,一切都不重要,嗯,我好像又闻到了辣条味。
  慕楠怒道:你别冤枉我!你今天可是一天都在家,我有没有偷吃难道还能逃过你的眼睛!
  秦淮轻笑:没有吗?那要好好尝尝才能确定了。
  关于吃没吃辣条,这是一场只能拉灯探讨的问题。
  有人的日子过得衣食无忧,有人却在死亡边缘徘徊,小宝儿有个来了暖棚之后认识的小玩伴,是个小姐姐,比她还要大几岁,但瘦瘦小小的,个子也不高,看着比她还小,她来之前,那个名叫芬芬的小女孩整天坐在自家的床铺位子上,缩成小小一团抵御寒冷,周边都是大人,也没人会跟一个小孩聊天讲话。
  尤其是现在一个个过着朝不保夕,腹中空空的日子,更加没什么力气讲话,直到小宝儿跟着妈妈和外公外婆,离开了那个只疼爱表弟的偏心父亲后来到这里,小宝儿有了新玩伴,芬芬也有了能说话的对象。
  但这几天,外面好像又降温了,暖棚内已经不暖了,每天冷的人发抖,小宝儿也冷,但她有妈妈和外婆,她的妈妈和外婆会搂着她睡,将她抱在怀里,外面套着衣服还要裹着被子,所以虽然冷。
  但小宝儿觉得也还好,就是担心为了不让她冻着,这几天妈妈和外婆轮流抱着她会很累,没有去工作,影响赚钱,赚不到钱,就没钱买吃的,然后能买到的那一点吃的,外公外婆还有妈妈省着给她吃会饿肚子。
  所以看到外公打了饭回来,小宝儿摇了摇头:我一天吃一餐就够了,我早上吃了,外公你们吃,我不饿,我还小,吃的少。
  外婆心疼的将外孙女抱紧了几分:乖宝儿,多吃点就不冷了,现在上面发免费粮呢,不要钱,有的吃,咱们都吃,不饿肚子的。
  王惠也将裹着自己母亲和女儿的被子往下拉了拉,用馒头沾着菜汤喂女儿,这样女儿只需要从被子里露出一个小脑袋就够了,不用将手伸出来冻着了:乖乖吃饭,吃多点就能快点长大,等你长大了才能去工作养外公外婆。
  小宝儿点点头,张嘴咬掉递过来的馒头,嘴里鼓鼓囊囊道:我要快点长大,长大赚钱养外公外婆还有妈妈!
  一旁的大牛同样裹着被子吃着救济粮,现在救济粮,加上本来就有的餐卡,他终于不再时刻感受到腹中的饥饿,虽然饱也没多饱,但好歹不会饿得难受了。
  看着隔壁床位的小女孩这么懂事,大牛总是忍不住幻想,如果他跟媳妇也能有个孩子,会不会也这么可爱这么懂事,这么想着,难免面带笑意的看着那边的一大家子,人多热闹真好。
  不过很快这种苦难中带着小温馨的氛围就被打破了,睡在他们对面床位,那个叫芬芬的小女孩的家长回来了,一个性情暴躁的父亲,还有一个唯唯诺诺的母亲,两人回来后,男人将一家三口的主食伴着汤菜吃,而女人和小女孩只吃一份菜,现在因为每天多发一餐救济粮,小孩也是有份的,所以母女两能各自吃完一份菜。
  放以前,他们打回来的饭菜,女人和女孩共吃一份,剩下的都是男人的,说是他要工作,所以要吃饱,女人同样也在工作,但可能就是这种逆来顺受的性子吧,哪怕旁人有些看不过眼为她说话,她也不敢反抗。
  而打破这片刻宁静的是,女人已经叫不醒虽然睡在被子里,却已经浑身冰冷失去了体温的女儿了,女人看着没了呼吸的女儿,整个人仿佛打击过大失了魂的怔楞不动了,男人虽然诧异,但第一时间却是将没吃完的馒头给收起来,然后才去查看情况。
  女孩被冻死了,或者说,死在了寒冷和饥饿当中,小宝儿的外婆将外孙女往自己的怀里塞了塞,又将被子拉高,虽然未必能屏蔽掉所有的声音,但好歹能遮挡一些。
  那个芬芬是外孙女来这里唯一结交到的好朋友,那孩子一早上躺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他们也没怎么注意,现在很冷,好多人都是裹在被子里连头都不冒,谁知道,竟然是没了。
  男人是性情暴躁,但只是个窝里横的,女儿没了,他也不敢闹,之前暖棚里有人冻死,有些家属就闹过,可惜哪怕他们将责任推在政府头上,说他们交了钱进暖棚,最后冻死了,政府总要为此负点责吧。
  当然结果显而易见,那些闹事的,闹得最凶的直接被驱赶了出去,所以男人根本没闹,直接上报,然后让人将女儿的尸体抬出去处理掉,甚至对于女儿的死亡,他更多的感叹是明天没办法领取多一份的救济粮了。
  女孩的母亲,整个人麻木的坐在床铺上,任由别人抬走女儿,眼神空洞好像对外界都失去了反应一样。旁边有不少人小声议论,说这一对父母真够冷血的,孩子死了,竟然是这反应,就连对面那户人家的小女孩,都躲在家长怀里在哭呢,这亲生父母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死的不是自家孩子,被带走的只是一件不能穿的破衣服一样。
  只是谁都没想到的是,深夜人们寒冷的蜷缩着睡去后,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暖棚,当照明重新打开,距离惨叫声最近的那些人,骇然的看着眼前的画面,白天才失去了女儿的女人,浑身是血的拿着一把剪刀,而剪刀的尖端,正深深的插在丈夫的胸口上。
  第116章
  过度的沉默,迟早有爆发的一天,这话说的就是那个失去了孩子的女人。
  那一对夫妻本来就是这附近的住户,所以当男人被送去抢救,女人被制住带走之后,暖棚里难免会有人去八卦这件事的内幕情况。
  说白了,还是一代代重男轻女的偏见所造成的悲剧,女人家里兄弟姐妹好几个,她排在中间,被忽视,被冷漠,被随意的打骂以及压榨吸血,为了彩礼,家里的父母将她嫁给了一个二婚的男人,也就是她现在的丈夫。
  结婚之前她不知道,外面都说她男人的第一任老婆是因为生孩子难产死的。结了婚之后她才知道,他第一任老婆的死亡竟然只是为了节省生孩子的费用,他第一任老婆要生的时候,他家里的人将人关在屋子里,说是以前的女人自己就能生出来,怎么现在的女人这么金贵,还要去医院,去一趟医院大几千上万都没了,有那钱不如等生了之后买点好的补补。
  结果老婆没了,孩子因为闷太久了也窒息死了,但这事总不能往外传,所以就说是提前发动,摔了一跤,等救护车来的时候,人就已经没了。
  他们所在的地方虽然不是深山老林的农村,但也距离市区有点远,穷也不至于穷到揭不开锅,但富也着实不富裕,可是为了这千把块而害死一条性命的事,也只有他们这一家干得出来了,但这事他们家再如何掩饰,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
  等她嫁进来,一开始日子还好,男人有所收敛,慢慢的只要心气不顺就会动手打骂,当然打也不会下手太狠,顶多身上有一点淤青,比起在家里她父母的打骂,这还算轻的,所以女人忍了,再然后就是怀孕生孩子,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倒是送医院了,但第一胎是个女儿。
  这家重男轻女到了一定的程度,别说做月子了,因为是顺产,生完第二天婆家就要求出院,自己带孩子还要做家务干活,结果没过几个月,孩子丢了,说是放在院子里晒太阳,结果被人贩子抱走了,女人要报警,男人不愿意,又是一顿毒打,还说孩子没了再生就是。
  过了一年,女人再次怀孕,结果还是个女孩,但这次他家里并没有像第一次那么不高兴,她原本还想着,是不是因为第一个孩子丢了,所以格外珍惜这第二个,结果就是一年后,第二个女孩已经跌跌撞撞会走路的时候,孩子又不见了,当时她肚子里还怀了一个。
  那之后女人就沉默了,她知道她两个孩子都不是不小心丢的,哪怕第三胎还是个女儿,这一次她完全不错眼的带着孩子,连上厕所都要将孩子锁在自己身边,男人几次说要带女儿出去玩,女人不愿意,甚至还放狠话说只要这个女儿再丢了,她就杀了他们全家。
  男人知道女人恐怕是知道些什么,虽然有点可惜赚不到钱,但也真怕把人逼急了,贩卖孩子,哪怕是自己的孩子,那也是违法的,法律他还是懂点的,所以芬芬才有机会在母亲身边长大。
  可惜最终还是没了,还是在女人眼前没的。
  所以这男人被自己老婆一剪刀捅死,死的一点都不冤,活该!
  也怪这女人自己立不起来,她稍微硬气一点,那小孩就不会冻死了,每天就只能吃那么两口东西,这么冷,身体没点食物的热量怎么扛得住。
  我特么这是招谁惹谁了,弄我一床的血!说这话的是睡在旁边的,虽然大部分血被衣服给吸进去了,但还是溅开了一些,弄脏了周围的床铺,但现在人都被带走了,他们也只能骂一骂了。
  第二天远在居住区的慕楠也知道了这事,当然是跟他加上好友之后,大牛跟他说的,慕楠正唏嘘呢,怎么就有那么多禽兽不如的父母的时候,大牛又道:你哥哥同学的父亲好像也快要不行了。
  慕楠顿时满脑袋问号:我哥同学?
  大牛道:江轩啊,前天江轩回来了一趟,还说现在跟你哥是同事。
  慕楠顿了顿,才道:哦,可我们家跟他关系不好,闹翻了,之前还打过一架,现在老死不相往来了。
  这一下换大牛诧异了,听江轩之前说的,他们关系好像还挺不错的样子,不过慕楠这么说了,他当然也就信了,反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跟他也没关系,他这孑然一身的,也没啥东西让别人有利可图的,不过大牛还是把这事记下了,以后离江轩远着点吧,谁知道他之前是不是刻意跟他打听慕楠秦淮的消息,虽然他知道的也不多,但那也不太乐意被利用啊。
  说完这事,大牛又道:我们可能又要重新当邻居了。
  慕楠连忙发了几个问号过去:你租到我们这边的房子啦?
  大牛道:之前你们后面那栋,姓齐的人家不是搬走了吗,王惠,就是那个姓齐的老婆,又赶忙跟上面申请把房子租回来,之前姓齐的交的租金还有几天的,所以王惠又把租金续上了,只不过换了户主,为了防止她前任又闹上来,也为了分摊一下租金,就问我要不要合租,那边不是小三层,他们一家住三楼,我到时候住二楼,再把楼上楼下做个门,互不打扰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