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德琳好奇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莫非是某种强大的秘术咒语?
博伊勒夫人爱怜地摸了摸玛德琳的脑袋。少女有些懵懂。她和导师虽然关系融洽,但导师很少对她这么亲昵。
我多年的夙愿总算要实现了,亲爱的。老妇人说。
默伦工作室。
已是深夜,法比安准备读几页小说就上床睡觉。隔壁姐姐的房间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她仍然沉迷于修理机械。待会儿他要跟她说一说,这么晚了还工作,即使她自己不累,也会吵到别人呀!
这时,楼下传来了敲门声。
这么晚哪有客人会登门拜访?法比安心里泛着嘀咕,但还是披上外套去了一楼。
他担心来者不善,还顺手抄起了一把扳手。万一来的是个闯空门的夜盗,他就往对方脑袋上来一下。
到了一楼,他透过橱窗朝外张望,门外却空无一人。
大概是恶作剧吧他自言自语。
这时他发现,门缝下塞进了一枚信封。
他拾起信封,反复看了看。信封用封蜡封好,但封蜡上没有图章,信封上也没写字,不是通过邮局投递的,而是有人专门塞进门缝的。
法比安,这么晚了是谁?玛格丽特走下楼。
不知道,有人塞了这封信进来。法比安将信交给姐姐。
玛格丽特没他那么多心眼,直接拆开信封,取出了三张纸。
第一张纸是封简短的信,其余两张上则画有复杂的法阵。
法比安凑上去,和姐姐一起读信。
信上的字歪歪扭扭,显然是用非惯用手写的。写信人为防止他人认出字迹而故意这么做。
亲爱的默伦先生和小姐
不知你们是否听说过秘境交易行这个名字?它是全世界最大的秘术物品交易场所,而鄙人就是交易行的主人。
鄙人诚挚地向两位递上交易行的邀请函。只要交易行营业,持有钥匙的两位就可以随时随地进出交易行,挑选心仪的商品。
特别需要提醒的是,交易行的钥匙只能由一人使用,不能转交给他人。进入交易行时可以选择隐藏面容。一旦进入交易行,就默认同意以下契约绝不能泄露交易行主人和其他客人的身份,违反者将会原地暴毙。
如两位同意契约,交易行便向你们敞开大门。
玛格丽特和法比安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
秘境交易行,你听说吗?玛格丽特问。
法比安点点头听其他秘术师说过,是个位于异空间中的商店,里面出售各式各样的秘术物品。但只有得到交易行主人邀请的人才能进入。
这么说,我们俩得到邀请啦?一听到秘术物品,玛格丽特眼睛一亮,还等什么,我们快进交易行瞧瞧!
慢着。法比安很是谨慎,为什么这封信会塞进咱们家的门缝呢?如果说我们被交易行主人选中的,那他是怎么选中我们的?我们根本不认识他呀!
玛格丽特没他那么多心眼,嘟着嘴说咱们的店铺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吧!就连皇后我是说伯爵夫人,都是咱们的贵客呢!交易行主人听说过咱们的名字也很正常嘛!
法比安仍不放心这样吧,我先进交易行瞧瞧,你在外面等着。就算这是个陷阱,至少你是安全的。
不,还是让我来
你是秘术师,我不是,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家族的传承就断绝了。所以让我来吧。
法比安摆出一副大义凛然、英勇就义似的表情。
信上说,他们进入交易行时最好隐藏身份。因此玛格丽特为他取来一件大斗篷和一副面具。法比安觉得自己打扮得像罗宾汉。
他拿起一张法阵符纸。
法阵散发着幽微的光芒。
他咽了口口水,轻触法阵。
下一秒钟,他就出现在了另一个空间中。
面前是一扇敞开的大门,门后的大厅富丽堂皇,宛如一座博物馆。
法比安觉得自己就像乡下人第一次进城似的,发出赞叹的声音。那么多的展示柜,那么多的商品,琳琅满目,他简直看花眼了。
欢迎光临秘境交易行。一个清朗的声音说。
法比安吓了一跳。他这才意识到这儿不止他一个人。
柜台后坐着一名戴黄金面具的男子。
您就是交易行主人吗?法比安敬畏地问。
正是。
真是不可思议的地方
交易行主人笑了。
法比安又问给我们送信的也是您?
当然。我听闻您家店铺的盛名久矣。和你们做生意,一定是一桩美事。
法比安并不觉得自家店铺有什么名气。虽然姐姐的义眼制作技术独步世界,但他们向来只接受熟客介绍的客人,因此他们其实算得上鲜为人知。
交易行主人究竟是认识他们的熟客,还是说,这个人手眼通天,无所不知?
法比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距离他最近的一格展示柜上。
他立刻屏住了呼吸。偌大的展示柜中只放着一只小小的瓶子,他不可能认错那东西那独特的闪光,肯定是幻磷蝶粉末!
交易行中竟然连这都有的卖
我可不可以看看那个?他指着幻磷蝶粉末,结结巴巴问。
交易行主人挥了挥手,展示柜便打开了。
您眼光真好。这是本店新进的商品。他取出小瓶子,市场价是每盎司200英镑。
法比安自然也明白这个价格非常公道。他恨不得当场就买下来。可他总觉得有些违和。他正发愁上哪儿寻找幻磷蝶粉末,秘境交易行就送上门来了,是不是有点儿太巧了?
可是若说其中藏有阴谋,法比安也想不出那究竟是何种阴谋。雪中送炭算阴谋吗?
也许他只是单纯运气好呢?
我需要这件商品,交易行主人。他说,我这就回去取钱,您能帮我留着吗?
交易行主人欠了欠身当然可以。
那、那我快去快回!
段非拙望着法比安的背影,露出无奈的笑容。
先从老妇人手里买来幻磷蝶粉末,再卖给法比安,他不但一分钱没赚,反而还亏了很多。
但是没办法,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将粉末交到那对姐弟的手上。
他们拿到粉末后,三天内就能制作出义眼。到时候Z就能复明了。
他亏就亏点儿,Z的身体更加重要。
很快法比安就带着钱和他的姐姐回来了。玛格丽特小姐毫不掩饰地赞美交易行。她对许多商品都格外感兴趣,像个参观动物园的小朋友似的,恨不得把脸贴在展示柜上。
做完这笔生意,段非拙就闭门谢客了。这几天他连续熬夜,已经疲倦得快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回到现实世界后,他立刻倒在床上,沉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他被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吵醒了。
阿尔,去开门。他迷迷糊糊地咕哝。
接着他想起来,自己人在国外,阿尔并不在身边。
他揉了揉眼睛,爬起来开门。刚移开堵在门口的椅子,门就被大力推开了。
色诺芬的脑袋伸了进来。
你干嘛把门堵上?他皱眉,至于这么提防吗?
出门在外,有备无患。段非拙说。
默伦姐弟一早送信来说,买到了幻磷蝶粉末,三天后就能完成义眼。所以我们还能在多玩我是说多留三天。
他们原本预定今天返回伦敦,船票都买好了。段非拙早已知道这事,但还是装出一副意外的样子。
那可太好了!我还以为要等好几个月呢!
是啊,太好了,也太巧了。色诺芬眼神一凛,脸上却笑意不减,你快点儿准备一下,我们待会儿要去默伦姐弟那儿。
段非拙飞快地洗漱更衣,去餐厅吃了顿简便的早饭。色诺芬大快朵颐,Z则优雅地小口抿着咖啡。段非拙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上愉快的气氛。
餐毕,他们去了默伦工作室。就像他预想的一样,法比安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他声称自己从一位秘术师同行手中买到了幻磷蝶粉末,玛格丽特已经在加班加点制作义眼了。他没提交易行的事,算他谨慎。要是他提了,最好的结果是被当场逮捕,最糟的结果则是当场暴毙。
所以,你们要多留几天了。法比安说,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征询一下你们的意见。
他看向Z,为您移植义眼之前,需要先摘除原本的眼球。我们从前接待的客人都是已经摘除过眼球的,所以省去了这一步。但您不一样。您看您是自己去医院做这个手术呢,还是交给我们?您要是不想去医院,我可以请一位信得过的医生过来
不需要医生。Z抢先说,我的同伴可以做这个手术。
色诺芬大惊失色我可不会啊!你别乱讲!
谁说你了!
Z按住段非拙的肩膀,将他向前一推,他可以做。
段非拙挑起眉毛。他虽然知道怎么摘除眼球,但他没有执照啊!Z刚才是不是在怂恿他违法?
总觉得Z决定接受秘术师的帮助之后,底线就降低了很多呢!
第五十二章 重获光明
那双眼球安静地躺在丝绒衬垫里,绯红的虹膜晶莹剔透,若透过瞳孔仔细观看,就能望见眼球内部密布的秘术符文。
这就是玛格丽特小姐为Z所制作的义眼。
将幻磷蝶粉末卖给这对姐弟的三天后,义眼终于制作完成。段非拙一行人如约来到默伦姐弟的工作室。
接待他们的是法比安。他取出装有义眼的盒子,将姐姐的作品展示给顾客。
不知三位是否满意?法比安局促地问。
Z当然无法评判这双义眼的好坏。因此鉴定工作只能交给另外两人。
段非拙当然是满意得紧,所谓巧夺天工大抵也不过如此。这双义眼和Z原本的眼睛几无二致,还更加通透明亮。或许是因为光线的缘故,这双眼睛的红色与其说像红宝石,不如说更像帕德玛刚玉,迎着光时,甚至能看到其中的火彩。
色诺芬一脸好奇,想抓起一枚义眼仔细端详,段非拙一巴掌拍掉他的爪子。
他捂着自己的手,鼓起腮帮子,宛如一条闷闷不乐的河豚。
接下来就是最后的步骤,为Z移植这双眼睛。
手术安排在深夜。因为玛格丽特小姐为了制作义眼熬了好几个通宵,实在累得不行,睡了一整天,到黄昏时分才醒过来。
手术地点则位于默伦工作室的地下室中。从玛格丽特爷爷的时代的开始,这里就是他们为患者做手术的地方。
地下室密不透风,只有一张铺了白床单的石台作为手术台。患者们必须先进入如此幽深的地底,然后才能重见光明,听上去竟有些宗教和美学的意味。
这时代的医疗技术还很落后,不够多亏了细菌学说的推广,人们至少知道了杀菌消毒的重要性。法比安的手术器具都经过酒精消毒,剩下的就是照明问题。
无影灯要到几十年后才发明。段非拙从前在阿伯丁行医时常常苦于照明,可现在他不必担忧了。他让默伦姐弟拿来十盏灯,使用秘术令它们飘浮到空中,围成一圈,这就制成了简易的无影灯。
我怎么没想到呢?玛格丽特望着那一圈油灯感慨道,这种照明方式不会产生明显的影子,还能保证亮度。如果在一块圆盘上安装一圈灯泡,再利用秘术使其发光,是不是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段非拙朝她竖起大拇指。玛格丽特小姐,把秘术两个字改成电力,你就能提前几十年成为无影灯的发明者了呢!
手术室里只有他和玛格丽特,以及患者Z。法比安和色诺芬因为帮不上忙,被关在了外面。
Z躺在手术台上,那一圈简易无影灯将他的脸照得惨白如塑像。
段非拙一边用酒精清洁双手,一边问你确定要让我来执刀?我是个没执照的黑医。
我信不过别人。Z淡淡地说。
万一出了事故
不会的。Z斩钉截铁。
被他如此信任,段非拙心头一热。
紧接着Z就说泰勒斯先生不是教过你秘术吗。出了事故你就用立刻使用秘术治愈我。
段非拙
他转向玛格丽特麻醉。
玛格丽特从准备好的药品中取出一瓶鸦片酊。
不必麻醉。Z说,我的痛感很低。
低并不代表没有痛感。段非拙说,而且你要是在手术中途忽然乱动,可是会影响我的。
我不会乱动的。
段非拙没搭理他。在这间地下室外面,Z或许是他的上司。但进了地下室,他就是主刀医生。敢在手术台上和主刀医生叫板,谁给Z的勇气?
他从玛格丽特手中夺来鸦片酊,递到Z唇边。
你自己喝,还是我给你灌下去?
Z撇撇嘴,老老实实地饮干了小瓶中的液体。
估摸着鸦片酊差不多该发挥效用了,段非拙为Z脸上蒙上一块布,从玛格丽特小姐手中接过手术刀。
他在更糟糕的环境中做过手术。相比起阿伯丁的烂泥街,这间地下室的条件算是奢侈了。但他还是紧张。这一次他刀下的不是陌生的患者,而是Z。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有些医生给自己家人做手术时要避嫌了。
更何况他必须一边做手术,一边持续地给无影灯们输送能量,让它们漂浮在空中。
多亏了泰勒斯先生的指导,他已经逐渐掌握无意识地转化能量的方法。从他的黄铜指环中提取能量,再输送给漂浮的灯,一切都像呼吸一样自然。这样他就能集中精力在手术上。
摘除眼球之后,段非拙以秘术止血,然后退下手术台,由玛格丽特小姐接手后面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