涔观,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季茗笙以为顾涔观是身子不舒服,皱起眉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
  没事。听见这般关心的话,顾涔观原本不大好看的脸色也缓和不少,但还是只淡淡应了两个字。
  这般只说没事不说怎么了的样子让季茗笙有些苦恼,但他们急着到应天府去,也不好在路上耽搁什么,尤其是为了伴读心情不好这样的事耽搁行程,到时候怕是皇上还没开口,姜世杰就要上几百份折子骂死他和顾涔观。
  到应天府的日子比预计的要早一些,跟着一块儿去的官员倒也没有再对季茗笙这个病秧子太孙跟着一块来有什么怨言。
  倒是当地官员对季茗笙的到来似乎颇有些不满,但季茗笙前世早习惯了别人对这个八成坐不上皇位的太孙不耐,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只是季茗笙没将此事放在心上,顾涔观却是记在了心里。
  没几天,应天府里看季茗笙不顺眼的官员都被揪出了错处。又因着是出在赈灾的问题上,少不了是贪了最早一批拨下来的赈灾银,倒是给了顾涔观一个最好的借口治治他们。
  起先顾涔观动手的时候没有告诉季茗笙,还是后来顾涔观查到确切证据方才将此事告知季茗笙。
  惹得季茗笙有些不高兴,一方面是不高兴发小早发现了却不告诉I自己,一方面是生气那些官员胆大包天。
  好在顾涔观将此事告知的时候好好儿道歉了,还许诺回去之后替他买喜欢的点心吃。
  这话听得季茗笙忍不住笑了,笑骂着说:当我小孩儿呢?
  听见对方这话便知道是不计较了,顾涔观也任由对方那没什么力气的手锤在自己肩头,还笑着夸对方好厉害打得自己好痛。
  更是惹得季茗笙红了耳朵尖,踩了他一脚不说,还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顾涔观的手段与季茗笙不同,外头总说太孙是最和善的,也说顾涔观光风霁月,是这顺天府谁都想嫁的贵公子。
  可太孙是真和善,顾涔观却不似传言那般。
  顾涔观那是雷霆手段,来了之后打那些贪官一个措手不及,还能好好儿去安抚受灾百姓,与季茗笙一块儿将一切都安排好。
  不过季茗笙这一趟过来更多的是摆出朝廷对应天府地动的一个态度,起到的更多是安抚百姓给一颗定心丸的作用。
  要说赈灾事务,更多是顾涔观在做,笑面虎一样面对着那些不知是不是个人的官员,又冷着脸端着假笑与真真儿和善的季茗笙一块儿去安抚百姓。
  没两天外边便有了顾涔观很不好惹,太孙很好说话的传言。
  这样的传言之下,先前被顾涔观整过的一些人,没犯大错但被惩治了,心里头十分不满,便想了个蠢主意。
  柿子挑软的捏,自然是挑到了季茗笙。
  被绑了塞进马车的季茗笙一睁开眼便瞧见一凶巴巴的壮汉,打扮是山贼模样,可瞧着持刀的架势却是正经练家子,不是山贼那些野路子。
  季茗笙瞧着便知道是有谁想绑了自己给个教训或是要挟谁拿点东西,这般一猜,垂下眼掩去严重情绪。
  究竟是何人这般蠢,竟然绑架太孙
  那绑匪见季茗笙醒了,凶神恶煞地说了一些自己是山贼的话,又说给顾涔观抵了信,叫他拿五千两银子来赎人。
  季茗笙更是觉得这人是不是神智出了什么问题,绑了太孙还想拿钱走人?
  这不得把命留下。
  原本季茗笙还有些担心这些人对他的小命有什么威胁,可听见他们说给顾涔观抵了信,竟是直接放松下来。
  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相信自家伴读,笃定只要顾涔观知道自己被绑,一定会不顾一切来救自己。
  季茗笙心中叹了口气,想着顾涔观出神,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
  就是这抹笑被掀开车帘子进来的另一名绑匪瞧见了,眯眯眼瞬间叫人看都看不见,贼贼朝身边人笑了笑:兄弟,太孙这样的美人,你跟他待在一辆马车里就没什么想法?
  那绑匪听了这话,打量起被绳子捆着靠在车厢壁上的季茗笙,也眯了眯眼不知在想什么,舔了下嘴唇后却是摇摇头:疯了你!哥几个就算绑了他也是要放回去的,你要是真对他做什么,怕不是要害死哥哥们
  另一名绑匪嘿嘿一笑,瞧那绑匪的眼神有几分鄙夷,又用露骨的眼神看着季茗笙,恶心得季茗笙往后躲了躲,挪动之际还斜睨了另一名绑匪一眼。
  眼神中带着浓浓警告,可被绑着的人这般瞪人便是有威慑力也没什么用处,在另一名绑匪这样的人眼里不过是多了几分别样的风味。
  男人嘛,又是太孙这样清高又金贵的人,就算真被碰了身子也不敢说出去。而且,外边都说太孙最是和善,对老百姓都是有求必应,那答应咱们的要求也不是什么难事。是吧?太孙。另一名绑匪一边朝那绑匪挤眉弄眼,一边朝季茗笙笑得油腻兮兮。
  季茗笙被这人露骨又粗俗的话语惹得惊了一瞬,回过神来狠狠瞪了这人一眼,心里琢磨着如何逃跑。
  那绑匪嫌弃地看了另一名绑匪一眼,呸了一声:想死别带上兄弟们,到了地方哥几个先走,你留下来拿钱顺道给大家伙断后。
  这话虽是不肯与他同流合污,但也算是默许了。
  季茗笙被恶心得不行,听着外边的动静判断自己的位置,心里盘算着该如何逃脱。
  被带下马车的时候,季茗笙看到了其他几人,都蒙着脸提着行李,想来是真的如那绑匪所说是要先走的。
  另一名绑匪被留了下来,提着他进了一间破败的茅草屋内,一把将他扔到硬邦邦的床板上。
  虽垫着草,但尚未接近便能闻到一股带着湿冷的霉味,让本就怕冷的季茗笙浑身一哆嗦。
  另一名绑匪人恶心,但很自信,觉得松开季茗笙身上的绳子他也跑不了。
  可季茗笙死过一回的人,做事比从前要绝一些。
  刚被解开绳子他便猛地抢过那绳子去勒绑匪的脖子。
  季茗笙知道自己的力气不够定然压制不了对方多久,也没想直接勒死对方,只想着拖一拖时间,或是勒得对方头晕脑胀,可以趁着这机会逃出去。
  然而季茗笙还是高估了自己十五岁的力气,他只将绑匪勒了没一会,便被对方挣开来。
  反应过来的季茗笙当机立断把将对方往旁边猛地一推,转身便往门外跑去。
  绑匪的反应更是快,季茗笙刚打开门往外跑,那绑匪便追了上来。
  外边已经下起了雨,季茗笙心中虽担忧自己的身体,但也还是咬咬牙往外跑。
  雨势没一会便如瀑布一般哗啦啦泼在身上,叫季茗笙湿了全身更看不清前方。
  可看不清前方也没办法,他只能拼命往前跑,只希望能遇上赶来的顾涔观。
  也许是心中念着谁,谁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季茗笙不知道自己跑出去多远,他只知道他在大雨中没命地往前奔跑,跑到失了力气往前扑去,以为自己要落入龙潭虎穴的时候,意外地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涔观
  几乎没了意识的季茗笙看不清眼前人,却还是呢喃着这个名字。
  茗笙,我在。
  顾涔观的声音落在季茗笙耳畔,听着这带给耳朵痒意声音,季茗笙原本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直接在对方怀里晕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他只记得自己晕在了顾涔观的怀里。
  一睁开眼,似有所感般转过头,如重生那日醒来,一眼便瞧见守在一旁的顾涔观。
  顾涔观看起来很是疲惫,季茗笙猜他是守到了极限才趴在那小憩,想是回来之后便忙得压根没休息。
  这般一想,季茗笙便有些心疼。
  忍不住伸手想碰碰顾涔观那发青眼底,却是与浅眠的对方对上眼神。
  顾涔观的眼神瞬间变得柔软,握住他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声音沙哑。
  是我的错,怎能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炮灰都会死,后面会稍微提一下,反正死得很惨,攻私底下是阴郁狠人,但在受面前会演
  还是很喜欢诱人不自知的美人受,甚至不觉得自己多美人
  第6章 遇刺(一)
  顾涔观的模样让季茗笙更是心疼,因此便是觉得对方握住自己的手有哪里奇怪,但也还是纵容对方。
  我睡了多久?
  季茗笙待缓过来一些,方才在顾涔观的搀扶下坐起身来,转头瞥见外头天色时愣了一愣。
  一天一夜。顾涔观说着这话,用手背探了探季茗笙额头的温度,见退了下来才松口气,你发热得厉害,还好汤药喂得进去,否则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真是稀奇,平日里我病得醒不来,可是任由太医如何想办法都喝不进药的。也不知究竟是谁这么有办法,竟是能让我喝下药。季茗笙一听奇了,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也有些想找些话来转移顾涔观注意力的想法,便半开玩笑地说着这个。
  可这话让顾涔观坐下来的动作一顿,抬眼瞬间迅速端起笑容,说:谁知道呢。
  原以为顾涔观会告诉自己谁这么有主意,没想却是模糊着说了这话,更是叫季茗笙多了几分好奇,频频看向顾涔观,只希望他能告诉自己是何人想的办法。
  但顾涔观就是闭口不言,便是季茗笙忍不住问出口,他也是笑着摇摇头。
  怎么能让太孙知道自己是嘴对嘴喂的药呢。
  顾涔观心中想着,脸上笑容更浓了几分。
  ***
  季茗笙养病的时间并不长,没好全便爬起来与顾涔观一同出门慰问灾民,还抓了不少尸位素餐的官员,等着给皇上处置。
  应天府是陪都,这样的地方最是养尸位素餐之人,平日里不明显,灾情一来才将他们的恶行撕开摊到明面上。这种时候季茗笙打眼一瞧便是一片儿的苍蝇,一打一个准。
  顾涔观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可季茗笙看不惯,抓了也就抓了。
  左右过些时日便是秋闱,秋闱后又有春闱,到时候正好能填上这些空缺。
  抓了人又安顿好灾民,季茗笙与顾涔观也好带着人回去复命。
  回京复命之前,季茗笙想起先前绑架自己的人,顺嘴问了顾涔观是如何处置的。可顾涔观回答得却很模糊,似乎并不太想让他知道那些人是如何处理的。
  只让季茗笙知道人是死了的,旁的便没肯再多说。
  季茗笙信任自家伴读,也真的没有多问,就这样让这事儿过去。
  回去的路上走得没有来时急,季茗笙也没再与顾涔观同骑,而是好好儿坐在马车里。
  顾涔观有些遗憾,但也没说什么,只偶尔寻了机会便摸进马车里与季茗笙说说话。
  不过每一回季茗笙都没有留顾涔观在马车里。
  他明白自己来时与顾涔观同骑已是十分惹眼,若回去再共乘一辆马车,怕是外边要骂他们没有主仆之分了。
  虽说顾涔观是朝廷官员,但也是他的伴读。
  太孙与伴读,自然是一个主一个仆,若越了界,外头怕是要将他们的脊梁骨戳坏掉。
  到时候季茗笙顶多被骂几句,顾涔观怕是要出大问题。
  季茗笙明白这一点,又怕远着对方让人误会,趁着一回顾涔观进马车里与他说事儿的功夫,将自己的意思告知了对方。
  顾涔观原本见季茗笙几次没留自己有些闷闷不乐,听到这话眼睛亮了亮,觉得他于季茗笙是十分不同的,也不再想对方不留自己的事。
  可二人不黏在一处,终究是出了事。
  回京路上走得慢,穿过山谷的时候正好遇到一大伙蒙面人袭击。顾涔观已经是下意识赶到季茗笙身边,却还是晚了一步,看着蒙面人杀了车夫驾着车跑走。
  顾涔观连忙策马追上去,却被无数蒙面人围住,厮杀出一条血路的时候,却已经看不见季茗笙的身影。
  此时蒙面人已经散去,没受伤的官员战战兢兢地过来问顾涔观的意思,却见对方红着眼睛如同一尊杀神坐在马上,凝视着方才马车消失的方向不言语。
  世子官员喊了一声。
  其实顾涔观并没有固定的官职,只不过作为太孙伴读,时常领各种各样的差事,也得了机会站在朝堂上跟随太孙罢了。
  所以大家伙也没有什么好称呼顾涔观的,多数时候便称其为世子。
  听见那官员的呼唤,顾涔观回过神来,凉凉瞥了他一眼,说:你们先回去,我去找太孙。
  弄丢太孙,他们这些人都得脱一层皮。
  官员一听便不同意,想着一一块儿去找。
  可还没开口便被顾涔观冷冷睨了一眼:别来拖后腿。
  被顾涔观这么一看,官员整个人哆嗦一下,等回过神来发现顾涔观已经见不着人影。
  季茗笙被一名蒙面人用刀架住脖子,打量着对方的模样,瞧着应该不是底下那些没胆子更没脑子的苍蝇派来的。
  既然如此,会胆子大到半路上劫持太孙,估计就是自己那几位叔叔了。
  季茗笙眯了眯眼,看了一眼夹在脖子上的刀,发现刀上刻了鲁王最喜欢的飞鹤纹。
  那蒙面人见季茗笙瞧见那飞鹤纹了,冷笑一声:占了鲁王殿下要的位子,你也只能去死了。
  这般简单便将幕后之人告诉他,不是蠢便是有诈。
  季茗笙抬了抬眼皮,没有接话,只是听着外边的动静分辨自己到了何处。
  但因着这段路他也不熟悉,一时竟是有些迷茫。
  直到马车一阵剧烈颠簸,而那蒙面人也在此时用刀穿透季茗笙身体的时候,马车竟然就这样突兀地停了下来。
  马车内的蒙面人眉一拧,对着外边骂道:停下做什么?若是被那姓顾的抓到,仔细殿下活活扒了你的皮。
  嗯,你们殿下怕是没法活活扒掉他的皮了。
  一个陌生的男声从帘子外传来,听着有些吊儿郎当,季茗笙猜测该是行走江湖的侠客之类的人。
  蒙面人额头冒出冷汗,不明白怎么就是瞬息之间不仅同伴没了性命,原先狂奔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而让他更不明白的是自己还没出手制住对方,只是对方这样一掀开帘子,他的脖颈便喷出血来,不声不响地死在了这里。
  季茗笙痛得厉害,但还是强打精神打眼看向来人。
  瞧着是二十岁的模样,一双星眸带着痞气,右边眉毛是断眉,眉眼间瞧着比他的声音还要吊儿郎当。
  一身石青布衣,腰间挂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手上的剑并未出鞘,却也能瞧出并非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