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清楚路闻风对林瑜的感情,也知道这么多年来他的执着付出,甚至还曾经暗自庆幸过这一点,并且卑劣地希望他永远不要回应林渐西,这样自己就有了可乘之机。
  可是眼下,乔默川不知怎么,忽然就想到了那天晚上在燕江边上眼眶通红大声又坚定说着喜欢的青年,想到那道温柔又炽热的目光。
  你到底把林渐西当什么?
  我放在心尖上那么喜欢的人,居然就被这样随意地对待。
  乔默川只觉得一阵憋闷,胸口泛着刺痛,甚至有种窒息感。
  我先进去转转。
  丢下这句话之后,他就迈着长腿径自离开清幽静谧的庭院花园,在林荫道上健步如飞,沉着脸推开了会场的玻璃门。
  宴会厅里已经被布置得焕然一新,侍应生来来往往,各司其职,一时之间只能听到匆匆的脚步声和餐盘酒杯叮当碰撞的声音。
  乔默川端了杯度数不低的洋酒,闷头就是一大口,任凭灼热感从口腔一直蔓延到胃部,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施施然经过,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等等!这个人是
  乔默川忙把玻璃酒杯放在一边,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甚至以为是自己喝酒之后出现了幻觉。而在确认之后,立刻就迈着大步追了过去,然后一把扣住那人的手腕直接把他拦下!
  林渐西,你在这里做什么?
  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问得多余,青年的身上穿着切尔顿酒店侍者的统一制服,领口还打着精致的领结,显然是这场酒会的侍应生。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又换了种问法。
  林渐西被他突然拉住,神色显得有点茫然,反应过来之后便开口解释道:是李经理介绍我过来的,这边刚好缺人,我就来兼职了。
  是吗?乔默川十分敏锐,立刻提出了质疑:切尔顿离你住的地方十万八千里,给的薪酬估计还比不上你在深蓝一晚上的小费,这也值得你大费周章赶过来?
  工作嘛,辛苦一些也没什么。青年微微一笑,回答得很含糊,但抬眸的那一瞬间,眼底却潜藏着显而易见的欢喜。
  甚至,他的眼神偶尔还飘忽不定,就像像是在寻找什么人似的。
  不对劲,很不对劲。
  你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乔默川开始不依不饶地追问。
  来工作,我已经说过了,现在我要去忙了,失陪。林渐西被这么一通质问,脾气也上来了,拿起托盘转头就要走。
  乔默川眸光一沉,突然福至心灵,压低声音道:你那学长今天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什么?真的吗?青年立刻急急地凑了上来,但当看到男人了然的目光时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一张脸立马就不高兴地耷拉下来。
  你诈我。
  乔默川没有回应他的控诉,兀自艰难地一字一句发问道:所以你费尽心思来到这个地方做侍应生,就是为了能见他一面,或者说,给他一个惊喜?
  林渐西垂下头没吭声,但显然就是默认了。
  乔默川顿时深吸了一口气。
  路闻风一边对你暧昧不清,一边又对林瑜付出全部,我一个关于林瑜的电话,就可以让他弃你而去,他根本配不上你这样毫无保留的喜欢!
  男人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他有无数的话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哪里开始说。
  因为学长很忙,没时间来找我,但是我可以来找他呀。青年的语气很天真,眼神很柔软,和平时的冷嘲热讽大不相同。
  乔默川的心里忍不住开始发酸发苦,这个傻子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身备胎而已。
  忙?他冷冷一笑,你不妨去问问,他前段时间的科研项目是在为谁忙?他每次抛下你又是为了谁?
  他丢下一连串的质问,本以为林渐西会就此产生一点疑虑,不料青年却很冷静,甚至眼神暗藏锋芒打量着自己:所以你根本一早就认识他了。
  你对他那么了解,那天又刻意躲着他,你们之间是不是有过节?那你的话,我就不能信。
  乔默川哑口无言。
  他算是发现了,林渐西在平时聪敏果敢,但只要对上路闻风的时候,就会变得智商全无,任人哄骗。而这个发现,几乎让他嫉妒到发狂。
  一个这样卑劣的人,到底凭什么能拥有最赤诚的爱意!
  他的胸口急促地起伏着,越想越窝火,越想越不忿,然而怒气积攒到了极点,反倒平静下来。
  好,你等着。乔默川咬了咬牙,拂袖而去。
  而在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之后,林渐西就收起了脸上的神色,眼底一片平静。
  刺激乔默川是第一步,以他的性格,容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是以绝对咽不下这口气,一定会想尽办法揭穿路闻风的真面目!
  那么接下来,就要先看看乔默川会有怎么样的动作,然后再去做下一步的应对了。
  林渐西端起托盘放到一边,继续恪守侍应生的职责在偌大的宴会厅里打转,一个低沉的声音却冷不丁从他背后响起。
  还真是好手段,哪里都混得进来。
  这个声音
  他眼皮微跳迅速回头,只见浑身矜贵的俊美男人正朝自己款款走来,浅色衬衫的领口点缀着一点金丝花纹,领带夹和袖扣闪着宝石的璀璨光芒,张扬而锋利。
  果然,韩沉非也在这场晚宴的受邀行列。
  不过这个人今天并不在自己的狩猎范围里,所以林渐西只冲他礼貌地微微颔首,便转身准备离开,并不打算搭理他。
  看见我就想跑?男人加快步子立刻追上前,目光在纤瘦青年的身上肆无忌惮地流连,像是剜骨弯刀一般锋利。
  让我来猜猜看,你今天的计划是什么?语气慢条斯理,说是猜测,却分明带着胜券在握的意味。
  看来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林渐西心中微动,面不改色地回道:我来这儿为了兼职,计划就是挣钱,可以让开了吗?
  兼职?韩沉非登时就轻嗤了一声,林渐西,你不会以为,我最近这段时间就只是在工作而已吧?
  他微微弯下腰,温热的气息洒在青年耳侧,却像毒蛇一般阴冷,我在你们福利院的进出款项里,查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有一个人曾经对你们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点对点资助。
  而这个人,他语气顿了顿,眼睛也危险地眯了起来,就是我的表哥,傅临北。
  闻言,林渐西顿时眉心微蹙,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人狠狠抓住,袖口一扯,腕间的手链瞬间就露了出来,开始铃铛作响!
  所以这条链子,也和他有关,我说的对不对?韩沉非嘴角带笑,眼神却冰冷得像是冬日的凛冽寒风,你处心积虑,最终的目标其实是他!
  林渐西:
  来来来笔给你,这剧本你来写。
  作者有话要说:  韩沉非:我这双眼看透了太多。
  林渐西:编还是你会编,我自己都没想到的闭环,你倒是给我安排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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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我变/态了
  韩沉非的眼底闪着凌厉的光芒, 语气笃定声音森冷,看上去倒是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但实际上也是一次试探。
  方才所言不过是他基于一点点事实的大胆推测, 并没有太多的根据, 所以只是诈一诈眼前的青年罢了。
  而林渐西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简直哭笑不得。
  当初他故意设局引得韩沉非注意到这串手链,又在他追问来处时守口如瓶一句话也不说,就是算准了这个人心思重,越是不说就越会心生狐疑进而盘根究底。
  本意是想凭空捏造一个对自己而言特别重要的人,也料定韩沉非找不出什么确切的证据。却没想到,他在查出了一点蛛丝马迹之后, 居然脑洞大开,张冠李戴到了傅临北的头上。
  你想太多了。林渐西扶额, 难得说了句实话。
  是吗?韩沉非不置可否,端起托盘上的波拉斯红酒, 放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可你的住处附近明明有那么多高薪兼职,却偏偏在今天千里迢迢来了切尔顿,怎么这么巧啊?他语带嘲弄意有所指,袖扣上蓝宝石折射出的锋芒就和说出口的话一样锐利。
  我住哪儿,去哪儿,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更犯不着跟你解释。林渐西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面上神色波澜不惊。
  他正想转身离开,却在抬脚的瞬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高大挺拔五官深邃,只要站在那里就是天生的焦点。
  是傅临北。
  他此时正被一群人围在中央, 推杯换盏间像是众星拱月,明明没有刻意划出界限,甚至还在游刃有余地应对所有问候,却依旧仿佛和周围的人都拉开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于是林渐西不自觉地神情一滞。
  从前两人相处的时候,傅临北虽然表情不多,但态度一直很温和,有时候眼底的情绪甚至如同脉脉春风沁人心脾,所以还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现在这幅样子,像是带了冬日凛冽的寒霜似的。
  而他这短短不到两秒的怔愣,立刻就被身边的男人敏锐地捕捉到了。
  看来自己果然猜中了,林渐西心里唯一的软肋,那个能对他产生巨大影响的人,就是傅临北!
  韩沉非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流光,觉得自己终于在两人漫长的对峙中扳回了一局,嘴唇动了动,正想像往常一样说点什么刺他两句,可不知怎么地却顿住了。
  难得占了上风,心里居然没什么畅快之感,反而有些奇怪的发闷,这古怪的情绪让他眉头不自觉地拧起。
  真是见了鬼了!
  而就在这时,傅临北似有所感地抬起了头,恰好对上了林渐西看过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之间,他沉黑的眸中几乎瞬间绽放出一丝显而易见的亮光,仿佛黑漆漆的夜里突然擦亮了一根火柴,抿平的嘴角微微勾起卷来了暖风,竟一下子就把身上的冰霜融化了。
  这样的变化,就好像生在高岭之上的傲雪青松,原本与人间隔着深深的沟壑,却独独为你,染上了一点烟火气。
  林渐西心中不禁微微一动,也朝他弯了弯唇角,露出一点清浅的笑意。
  于是下一刻,只见傅临北偏过头和身边人说了几句什么,而后,竟直直地向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渐西,这么巧。男人眼中闪烁着明晃晃的欣喜,一来就先和青年打了招呼。
  然后他才偏过头,朝自己的表弟微微颔首。
  见状,韩沉非皮笑肉不笑地叫了声哥,然后马上接过他的话茬开始阴阳怪气:确实很巧,我刚还在说,切尔顿位置偏远,他难得来兼职一次,居然也能跟我们撞见。
  闻言,傅临北立刻赞同地点点头,面上还流露出一丝关怀之色:这里和你住处离得不近,来回一趟也辛苦了,结束后我送你回去吧。
  韩沉非:?我可不是这意思啊哥。
  不用不用,林渐西倒是一听就拒绝了,你今天这么忙,就别管我了,现在公共交通方便得很。
  两人一说话就离得近了,他这才发现男人今天的着装风格有了很大的改变,一改往日的黑灰色调,穿了一身暗红色的西装,倒越发衬得面如冠玉,气质清贵。
  临北,你今天穿得不太一样噢。他笑着调侃。
  傅临北顿时心口一跳,低低地嗯了一声:想尝试下新风格。
  他那双清透的眼睛里闪着灼灼的光芒,在灯光闪耀下显得格外璀璨,盯着面前青年看的时候,甚至隐隐约约还有求夸奖的意味潜藏其中。
  只可惜林渐西并没有读懂他眼中的含义,只提了一句便迅速岔开了话题。
  傅临北只好有点失落地收回了目光,心里忍不住冒出了些微苦恼。
  渐西说穿得不太一样,那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呢?
  只不过他今天确实很忙,所以说不了两句话又要离开,去露台参加一个小型会议。
  这个点已经有好几位客人从庭院走了进来,再过不久,宴会厅里走动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林渐西穿着侍应生的制服原本不算醒目,但无奈对面是一个从身份到着装都闪闪发光的韩沉非,两人就这么一直挨着说话,顿时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察觉到周围意味不明的打量视线之后,林渐西不由得轻微皱眉:我还有工作
  你的工作就是服务宾客。韩沉非立刻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口吻不容置疑,我话还没说完,你何必急着走?
  那也行,青年眉毛一扬做出让步,咱们换个地方聊。
  为什么要换?韩沉非听了,嘴角一勾,眼中嘲讽之色格外明显:我在这儿,影响你计划了是不是?
  林渐西,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机了,我表哥对你态度不错,是因为他欣赏自食其力的年轻人,也愿意出资支持援助,但是再多的,就没有了。
  他像是打定主意纠缠住眼前的青年不放,杜绝他施展手段的一切可能,不仅拦着不让人走,冷嘲热讽的话,也是一句接着一句。
  于是林渐西眸光一沉。
  啧,真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