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人家修道界,小功法练着,小宝剑配着,小酒喝着,小妞呃小徒弟伺候着。
  你再看看咱,啧。
  他正自叹运道不好,就看见季千山抬起头,唇角轻轻磨蹭着方晏初的鬓角耳尖,尖利雪白的牙齿啮咬着方晏初的耳垂,将一枚小小的痣纳入口中。轻轻的声音飘进他的耳中:师父真是让人操心。
  乖乖哦!梦魇捧着心道,现在修道界的师徒时兴这么玩了吗?
  你来得正好。方晏初拉开正往他身上爬的季千山,把他好好地安在座位上,有件事要你办,你见过梦魇吗?
  徒弟愚笨,季千山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扫了一眼对面正坐着的梦魇,摇着头道:还没见过呢。
  梦魇感觉得他那一眼跟探照灯似的,自己浑身上下从头发根到脚后跟全被扫了一个遍,过电似的危险感让他的半截头发都炸了起来。
  他几乎忍不住想跳起来喊:你胡说!你看看你的眼神明明就是有鬼!你明明就见过梦魇!
  偏偏季千山眼神使的巧妙,等方晏初回过头来看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清澈单纯。方晏初于是指着对面的梦魇道:这就是梦魇一族,我们所处的这个空间就是他创造的。
  哦季千山拉长了声音,那种危险的眼神又回到梦魇身上,他看着梦魇笑道,就是你把师父困在梦境里,害我这么久见不到师父啊?
  在这样眼神的逼视下,梦魇感到压力很大。他甚至隐隐感到自己刚刚被季千山搭过的肩膀开始疼痛起来,但很快他就发现这并不是错觉。
  季千山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一个五指印记,现在这个五指印记犹如被激活一般渐渐亮了起来。梦魇只觉得一阵热气从骨头缝里汇聚起来,在皮肤之下热闹地开起会来。不一会他就觉得肩膀上烫得厉害,疼痛攫取了他的感官。
  他张大嘴,无声地尖叫着。手指不由自主地撕扯着肩膀上的衣服,直到把结实的布料撕成了条状。
  一道鲜明的红色手印就烙在梦魇的肩膀上,掌心出已经冒起了红色的水泡。
  师父别看。季千山及时地挡住了方晏初的眼睛,双手轻轻覆在他眼前,遮去了这一幕,他附在方晏初耳边轻声说道,师父不要看旁人的□□,会伤眼睛的。要是师父实在想看,可以看我的,我的都给师父看。
  千山留手。方晏初倒不是心疼梦魇,他就是害怕季千山没轻没重的,万一把梦魇弄死了就不好了。
  师父总是庇佑这些坏人。嘟哝了两句,不见季千山做什么动作,梦魇的尖叫就渐渐停息下来,苍白的脸上也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
  梦魇疼得厉害,也顾不得什么冷啊热啊的了,干脆靠在椅背上,倒吸几口凉气:这是什么法术?
  季千山撤下护住方晏初的手,只是随手把手上的纸巾扔给了梦魇。连看他一眼都欠奉,只是十分娇羞地看了一眼方晏初:我入门以来师父还没教过我什么法术呢。这也算不上什么法术,只是我偷偷琢磨的小技巧罢了。
  好家伙,季千山说着说着脸就偷偷红了,要不是梦魇能确定自己的听力非常好,他都要怀疑自己把过门听成了入门了。
  这么厉害的小技巧,我今天算是涨了见识了。梦魇一边按着肩头的那个红手印,一边苦笑道。
  确实只是小技巧,季千山冲着他露齿一笑,笑意里却是恶意满满,我只是加热了你体内的煞气,让它们活跃到极点,忍不住想跑出来玩而已。
  梦魇也是活了几万年的魔了,也确实能够看得出季千山方才没用什么复杂的法术。但是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更为心惊,这是多么恶毒的招数啊!
  魔族都很少有人用这种招数对敌,一个是因为这招要求对力量的掌握精度极高,要准确地导向敌人体内的力量,还要越过敌人的权限直接对敌人体内的力量下达指令。
  另一个则是因为这招太损,用他人的力量攻击他人。能做到这一点的人自然也不缺少直接对敌的勇气和力量。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整个魔族内部能对梦魇造成这种攻击效果的也不过只有三个人而已。而这三个人各个身怀绝艺,抬抬手就能压死梦魇,梦魇给他们三位提鞋都不配。
  魔族内部只有恶意折磨敌人才会用这招!
  梦魇心中大声哭喊着,嘴上却说着:确实是好用的技巧。
  唉,季千山叹了口气,没办法啊。师父总也不教我法术,我只能另辟蹊径了。谁让我一身煞气呢,没事我就拿着煞气偷偷玩,也算是玩出了一点成果吧。不像你,好歹还有人护着,身上有蓬莱印真好。
  他不提方晏初还想不起来,他一提方晏初就想起来了:商浮梁到底叫你来干什么?他不会以为就凭你就能杀了我吧?
  梦魇感觉到被羞辱了。
  他异常悲愤地反抗道:龙游君是觉得我们这些小人物杀不了你了?须知蚁多咬死象,龙游君你实力被封八成,恐怕也不能像冥火之灾前一样肆意妄为了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方晏初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没说自己能肆意妄为。
  就是!季千山无比赞同地点点头,就你想杀我师父恐怕还得再修几万年!
  如果要杀我,方晏初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脆弱的玻璃桌面应声而碎,最起码得商浮梁亲自来吧?
  龙游君天生高贵,自然看不上我们。梦魇扯着嘴角笑了笑,回忆起自己来之前接到的命令,那个人也是人间骄子,也看不上我们。他叫我来不是为了害你,更没觉得我能杀了你。要是杀遍蓬莱的龙游君能被我一个小小梦魇杀掉,那才是蓬莱的大笑话呢。
  那你是来?
  梦魇看了一眼手表,那表上的字和梦境里的完全不一样,他对着表盘满意地笑了笑:我是来拖住龙游君的,若是我能拖住龙游君两个小时,那个人就能满足我一个愿望,只可惜,还有两刻钟呢。
  两刻钟啊,季千山托起他的手腕也看了一眼时间,无所谓地笑了笑,要不要我给你交个底啊?就算你能拖得住我们一个时辰,也无济于事。因为你要求的那件事,只有一个人能办到。
  说着季千山抬起头来看向方晏初,就像是看自己的太阳一般虔诚,这虔诚也引得梦魇看了过去。
  方晏初微微笑了笑,开口道:不管你有什么愿望,我都可以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方大佬:不知道徒弟给我揽了什么差事,总之微笑就够了(* ̄︶ ̄)
  第二十八章
  (二十八)
  这孔渠绕着季千山和方晏初二人左转右转,捏着下巴怎么想都觉得神奇,你们怎么捉了个梦魇回来?
  要知道梦魇作为魔族中的一大异类,多数时间都呆在梦境里,寻常人完全察觉不到,要是呆在有灵气的地方修道者也很难察觉到。
  所以很少有梦魇能被活捉,多数死亡的梦魇都是在梦中斗法落败而亡的。
  方才孔渠只看到一阵强烈的异光,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季千山就已经消失了,方晏初也不见了。
  现场只留下一面锃亮的镜子,反射着赌石场内灿烂的阳光。
  孔渠蹲在镜子前面研究了许久,才不得不承认这个镜子是一面法宝,八成是把方晏初和季千山都关在里头了。
  这法宝可不是一般人能带得了的,自从人类修道者渐渐变多,人类也开始逐渐接触到修道界的东西。但是修道界的东西往往蕴含巨大的能量,有时候对于修道者来说可能无所谓,但是对于普通人类来说,这能量已经足以损伤身体了。
  因此蓬莱就联手推出了一项条例:严禁普通人类接触修道界法宝。
  但是仅仅是这个禁令还不足以保护修道者免受伤害,毕竟万一有人一不小心捡到了呢。于是蓬莱又在多数法宝上打上了蓬莱印,只有修道者的力量激活蓬莱印之后才能使用该法宝。
  孔渠记得很清楚,蓬莱势大,基本上所有的法宝都被打上过蓬莱印,没打上的凤毛麟角。基本上都是因为拥有者比蓬莱实力更强,比如方晏初的本命剑就没打过蓬莱印。
  这些法宝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孔渠敢打包票,其中绝对不包括这面镜子。
  所以这肯定是修道者带进赌石场激活后使用的。
  而离他们最近的那位修道者
  不正是躲在墙角的规矩真人吗?
  规矩真人,孔渠悄悄出现在他背后的空气中,声音幽幽,我有一事不明,还望真人赐教。
  他的身影飘忽不定,好像就飘在空中似的,鲜红的魔印隐藏在发丝后。虽然笑着,落在方圆眼里却觉得十分可怖。
  他不由得惊叫出声:啊
  方圆脸上都是一层一层的褶皱,像是风干的老橘子皮似的,一层一层地堆叠着。他被孔渠吓得惊疑不定,脸上的褶皱一抖一抖的都快抖开了:道友有何事?
  不必称道友。孔渠摇头,他的道友有不少,但一个个的要么就死了,要么就像方晏初这样高位而居,可没有一个像这位规矩真人阳寿未尽身先衰,我只是想问问真人,我的那两位同伴哪里去了?
  我怎么知道?规矩真人像是反应过来了,甩着袖子冷哼一声,你自己的同伴自己不看好怎么倒怪起老夫来了?
  不是我要责怪真人,只是真人嫌疑最大。
  什么嫌疑?
  以修道法宝暗害我同伴啊。孔渠一把捉住规矩真人的手,强硬地把他的手拉到面前。细瘦的手指如同干枯的树干,树干上描绘着花纹一般的斑痕,孔渠抠开他的手,把那面镜子塞进他手里,这就是你害人的证据!
  你!你这是陷害!若是规矩真人是个普通人,那就是突然被一个人抓住之后塞了个镜子,然后被指着说你是杀人凶手,当然可以打电话报警,让警察把孔渠直接抓走。
  但是规矩真人并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一个修道者,凡是修道者就不可能不认识煞气。
  煞气生于人心,自然有所区别。
  就像是季千山和小黑猫身上同样聚集着煞气,但是方晏初就是能从里面分辨出不同来。煞气就像是凡人的身份证号,可能比身份证号还靠谱一点,因为哪怕是同一个念头在不同的人心里也有千万种不同,所生出来的煞气自然也有千万种不同。
  规矩真人能从自己手上看到两种煞气,一种是自己的,这种煞气缠绕在他枯木一样的手指上,就像是乌鸦栖息一样盘旋地绕过镜子,喳喳地叫着亡命曲。
  若是只是自己的那一种煞气也就罢了,他倒不至于不能反抗。
  令他恐惧得动都不敢动一下的是盘踞在他手上的另一种煞气,血红的煞气浓重得像血一样,规矩真人甚至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自己手上的血腥气息。
  这煞气来自于他身后那个飘忽的身影孔渠。
  你是规矩真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恐惧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魔?
  呀!见识不少嘛。孔渠拍了拍规矩的手,没白费了我给你开的天眼啊,看见红色了?
  凡是入了魔的人,不管入魔之前是人是鬼是佛是仙,身上清气尽失,全部转换为煞气。煞气如血,入魔越深越是接近血红色。
  按照这个颜色来判断,孔渠入魔的程度已经沉底了,沉进海沟里了,不能再深了。
  开天眼是修道者求之不得的好事情,天眼之下吉凶立现,要是有什么人天生就开天眼那是祖上烧了高香了。但是此刻规矩真人真恨自己长了这双眼睛,他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摘下来踩两脚再装回去。
  这样他就不用看着一团血乎淋啦的煞气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说吧,我得怎么样才能把方晏初和季千山两人拉回来?孔渠指了指他手里的镜子,我知道他们在里面。
  没,没有
  没有?
  规矩真人的话音颤抖着,慢慢地答道:没,没全在,只有一个,我只负责这一个
  天眼之下,透过一层略微稀薄的红色煞气,镜子的镜面落入他的眼中。规矩真人作为施术者,自然明白镜子里有什么。
  只有一个人。
  季千山面对着镜中迷宫,对着迷宫的阵眼正在自言自语,看起来像是真的在迷宫中迷失了自己一样。
  但下一秒,规矩真人便从镜面上看到季千山隔空望来的眼神,那眼神就像是一把突然亮出的刀刃,隔着法宝都将规矩真人的神魂割伤了。
  更让规矩真人心惊的是,镜子里那个人应该是个人吧身上的煞气竟比魔头孔渠的还要浓重。
  作为阵眼的那一面镜子已经算得上高耸入云了,但是季千山身上的煞气更甚,就像是从地心里腾起的火焰,滔滔煞气竟有淹没阵眼之势。
  哎呦我的妈呀!规矩真人哎呦一声,捂着心脏翻了两个白眼,终于往后一仰,晕了过去。
  就在他晕过去的那一刹那,季千山破阵而出,规矩真人手里的镜子应声而碎。
  煞气同样浓重的两个人对视一眼,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规矩真人同时笑了一声。
  他可真不经吓唬。孔渠翻了个白眼,把自己附在规矩真人身上的天眼神通收回,就给他看了一点儿。
  师父呢?季千山管规矩真人去死,他今天就算当场烂在这里也没关系,问题是方晏初呢。
  不知道。孔渠摇了摇头,这老头子刚刚说他只负责你一个,那言下之意就是另有别人负责方哥了,而且对付方哥的必然不是简单人物,恐怕不能像你这么简单就破阵而出了。
  也不算特别简单。季千山忍不住咳了一声,随着身体的运动他不由得按了一下右肩。
  孔渠这才看到他右肩上有血,点点鲜血落在衣服上不怎么明显却也能看得出,于是便问了一句:被困在法宝里的时候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