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损失由我来出,回去后定叫她来给您道歉。
  不必了不必了。
  药峰长老如今一见到这小兔崽子就头疼,他家的弟子不争气,之前被这丫头生生打哭的模样还历历在目,着实不想直面对上这兔崽子。
  下次注意就行。
  好。
  素来冷淡沉默的楚道君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徒弟身上实在是像变了个人。
  她那宠徒弟都快要宠上天的方式也叫一众长老咂舌不已。这几年下来,她家的小徒弟楚尹舟顽劣捣蛋,要么不下山峰,一下山峰便找人打架搞破坏。只可怜了威名赫赫的楚道君背地里不知为这个不省心的弟子赔礼道歉了多少次。
  毕竟还是个孩子,调皮些也是难免。
  一直安静不语的许长欢淡淡看着下面凑在一起的两个小家伙,陡然开口道了句。
  她这猛然间开了口,便让一旁的几位长老有些摸不着头脑。
  更别说沉默已久的刀峰长老竟是意外的缓和了神色附和了她一声,愈加令众人诧异。
  药峰长老顿了顿,抬眸瞥了眼他们二人,目光又在下面那小兔崽子身上转了转,心下暗自苦笑了下,指尖拂了拂自己的白须。
  孽缘啊孽缘。
  楚南知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淡淡抬眸看了看两人,抬起茶杯轻抿了口,眉目间稍有冷意。
  她将视线重新放回自己的软团子身上,恰好瞧见了那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的场景。
  名为谢铃铃的女孩可怜巴巴的扯了扯她的软团子的袖摆,随后的,她家那别扭傲气的小姑娘也就皱着眉头不甘不愿地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几颗糖来分给那女孩了。
  楚南知静静瞧着,心下微软,有些无奈地点了点杯口。
  这别扭的性子当真是
  可爱至极。
  殿外场地上突然响起了钟声,殿内一众弟子们皆收起了笑意、肃然垂头。
  这是新弟子们已经通过了第一轮的长生梯试验。
  这些通过试炼的新弟子们将会进入大殿中测试灵根血脉,由此决定他们是分于外门还是内门,若是资质上等者更有机会得到长老青睐、收为门下弟子。
  众长老们也正襟危坐,肃然看向这群踏入殿中的新弟子。
  啪。
  可就在第一个弟子踏入大殿之时,不知是谁,竟是失手打翻了杯盏,失声喃喃。
  顾子衿?!
  顾子衿?
  楚南知闻声看去,却是乐峰的一位金丹真人,此时神色诧然惊愕,似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这周围长老大多皆有此意,都盯着底下那容貌柔弱的女子看。便是端坐高处的许掌门,竟也如此?
  这是何意?
  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寂静,上边长老皆不开口,下边众位弟子们亦不明所以、不敢发声。
  殷晚舟抿了抿唇瓣,站直了背脊,眯眸瞧着殿中怯怯站着的女人,心下蓦地嗤笑了下。有一股子冷意一直传到了她的脑中,又在她胸腔中徘徊不散。
  终于来了。
  就像是命中注定的感觉一般,她的直觉终于得到了实现。
  顾子衿。
  殷晚舟在心底细细呢喃咀嚼着这个名字,唇瓣却是骤然弯起,连带着她精致好看的凤眸,都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应是她来到这天玄门最大的收获了。
  殿中神色娇弱怯懦的女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经意地回头朝她这儿看了一眼,却在下一秒时骤缩了瞳孔。
  她的所有表情和动作都在殷晚舟的眼中,当年愚笨时不曾察觉到的异常之处此刻皆明显至此。
  殷晚舟歪了歪脑袋,笑得愈加无辜而明媚单纯,浅棕色的明亮的眸子中澄净一片、没有半分阴霾。只一看便叫人知晓这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孩子,没有半分阴暗与心机。
  她这般笑着,心中也愉悦起来。
  就像是蛰伏许久的凶兽终于瞧见了猎物。
  她等了这么多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个女人了。
  当年顾子衿从她身上拿走的东西,是时候该连本带息的还回来了。
  哦,不不不。
  殷晚舟在心底又连连摇了摇头。
  那样还是太便宜这狗东西了。
  让她来猜一猜,顾子衿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应该是当初拿到手的东西还未能满足她的需求,迫使她不得不再回天玄门来,故技重施?
  今日依旧是楚南知为她扎的马尾辫,带着红绸的蝴蝶结和两个小金铃铛。穿着一身白纹红袄裙的小姑娘弯着眸子抿唇浅笑,指尖拨弄了两下腰间的银铃。
  这一次,该由她来玩儿玩儿了。
  殷晚舟弯眸看着女人,瞳孔深出阴冷暴戾,掩藏着暗不见底的嗜血杀气。她看着殿中的人,却又像是透过那具躯体捉住了里面躲藏着一个或者两个小偷。
  该还债了。
  狗杂种。
  气氛僵硬了片刻,不久后灵根测试开始,负责测试的是一位金丹期真人,神色严肃,并不受殿中诡异氛围的干扰,只专注为这些新弟子测了灵根。
  其中有三个单灵根。
  值得一说的是,那头一位进殿的女弟子便是单系水灵根,资质杰出。
  你叫何名?
  许长欢垂眸看着殿中女子,眸中神色幽深不明,冷声问道。
  弟、弟子名为顾清宁。
  女子性子似乎很是怯懦,不敢抬头,只垂着脑袋柔弱回答了她。
  许长欢眉眼无波,不置可否。
  可有哪位长老想要收徒?
  她平静地问了句。
  殿中无人回答,一片沉寂。
  顾清宁间此情状,脸色愈白了些。只无助慌乱地抬眸看向了众位长老的座位,仿若不经意间瞧见了坐于一旁的那蓝白长裙的女人,眸中一亮,赶紧跪地而拜。
  清宁欲拜长老为师,望长老成全。
  女子神色倔强。
  而她跪拜的那人呢此时看都未看她一眼,只垂眸看向了自己的手心处,唇瓣微动了下,眸子闪过几分几不可见的笑意来。
  洁白的掌心中此时是被人用灵力写着传来的小字,还配了副图。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图上是一个圆滚滚的小人,正叉着腰好不气恼的样子,那头顶上还冒着几撮小火苗。
  楚南知抬袖掩唇,掩去了唇边忍不住勾起的弧度,目光在殿下垂着头一副老实乖巧模样的小姑娘身上顿了顿。
  不必。
  女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神色冷淡平静,没有半点动容。
  门下已有弟子,不再收徒。
  她说得很是直白。
  楚南知虽是想瞧一瞧她的小姑娘吃醋的可爱模样,可是又舍不得叫殷晚舟委屈伤心半分。这位姓顾的弟子来历不明,又引得众人这般异常的反应,楚南知对她已有八分警惕和疑虑,何谈收徒?
  长老
  那女子似未想到会被如此毫不留情地拒绝,眸中雾气蔓延,楚楚可怜地瞧着她。
  可未等她说什么,楚南知微蹙了眉,淡淡打断了她。
  自去罢。
  她沉了声,毫不掩饰的冷意与不耐。
  楚南知瞧着她这副娇柔作态,心中并无半点怜惜,只觉作呕厌恶。
  回去后定要与舟舟说一说,不可让她与此人接触过多。
  她心中警惕十分。
  此女心机深沉,她的舟舟又心思单纯懵懂、行事冲动,若是叫此女给骗了怎好?
  【怎么会这样?!】
  顾子衿面上伤心不已,心下恼怒。
  【你太过自大,将这些人都当了傻子不成?】
  男人冷笑。
  【可这也就算了,那个弟子是怎么回事?】
  【殷长乐怎么会在这儿?!】
  顾子衿垂眸怯懦含泪地退到了众人的后面去了,目光在不远处红裳小姑娘身上一扫而过。
  【你是这些年睡糊涂了不成?】
  她质问,男人反倒愈加不耐起来。
  【殷长乐此时在魔域做她的魔君呢,这弟子的生命气息不过才十多岁,怎么可能是殷长乐?】
  男人斥道。
  【别疑神疑鬼的了,那弟子身上气运浓厚,正是你此次的对象之一。长老暂且近不了身,就赶紧想想办法靠近这个弟子。】
  【好。】
  顾子衿心下莫名跳得厉害,她又看了看那站在一旁的弟子,细细辨认出了她身上的生命气息。
  果真才十数岁。
  顾子衿微微松了口气,那些心悸的感觉散去了不少。
  也是,殷长乐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儿?
  更何况,这个弟子也只不过是五分相像罢了。
  殷晚舟垂了垂眼帘,随手往嘴里扔了颗糖,眸子弯弯,瞳孔冰冷。
  蠢东西。
  奖励师父一颗糖~
  小姑娘黏糊糊地搂着楚南知的腰肢不放手,吧唧一声亲了亲她的脸颊,甜甜蜜蜜地蹭了蹭她的脖颈。
  这一手借花献佛实在用的好。
  楚南知哭笑不得。
  这借的还是她亲手做的花。
  女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微微低头含住了小姑娘指尖的糖果,将这乱动的小祖宗往自己怀里拉了拉,生怕她掉下去。
  甜嘛甜嘛~~
  小家伙又凑过来在她另一边的脸颊上亲了亲,小声问她。
  甜。
  楚南知含笑瞥了她一眼,低低叹息。
  那是,毕竟是舟舟喂给师父的呢~
  小家伙得意洋洋地翘着尾巴。
  女人捏了捏她的耳垂,也随她闹。只陡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敛了敛唇边的笑意。
  日后与那新弟子避开些。
  殷晚舟一怔,眨了眨眸子。
  哪个新弟子?
  便是要拜我为师的那个。
  楚南知有些担忧地抚了抚怀中小姑娘的脸颊,瞧着她明亮的眸子,只怕她会被算计欺负。
  此女心性不可、心机深重,你平日中不能与她交往过深,只避着便好。若是避不过,也得抱以警惕之心。
  楚南知细细告知于她。
  殷晚舟挑眉,颇为新奇地打量了她几眼,有些兴味地问她:师父为何会这般想?
  楚道君竟然一眼就看破了那杂种?
  直觉而已。
  宁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楚南知担心她不听话,便再三强调了几遍。
  舟舟且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行吧行吧,都听师父的。
  殷晚舟难得真切笑出来了。
  但是这不接触倒也不太可能。
  不接触,怎么让那些狗杂种下圈儿呢?
  晚间烛火摇曳,银裙女人端坐于窗前桌边,手握长卷,垂眸细细看着。
  捏着纸页的指尖微微用力。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发出些许响声。
  女人眸中冷色终于稍稍褪去了些。
  那外边探进个小脑袋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意,一见着女人便往她身上扑去。
  师父~~
  小姑娘如往常一般扑进了女人的怀里,可素来会含笑温柔看着她的人今日却难得冷了脸色,眉眼无波,并不瞧她。
  师父~舟舟想你啦~~
  小姑娘讨好地亲了亲她的下颚,凑过去蹭了蹭女人的脸颊。
  一时不见,如隔三秋啊!
  甜言蜜语不要钱地撒。
  女人眸色终于有了动静,她一把捉住了小姑娘的手腕,眉间隐忍着什么,又似是夹着些什么,冷声反问她:既想了,为何不归?
  尽会花言巧语的小骗子!
  这是谁给你弄的?
  楚南知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小姑娘今日身上的不同。
  是那原本白嫩柔软的耳垂上多出的一对垂着玉珠子的耳环。
  是是顾清宁
  小姑娘看见了她的神色,这样从未有的冰冷叫她心下也是一颤,只垂头闷闷答了。
  我不是让你离她远一些吗?
  果不其然,女人神色愈冷了两分。
  我偶然遇见她的然后、然后就
  就一同玩到了这么晚,几乎便不想回来了?
  楚南知怒极反笑。
  殷晚舟一呆,嗫嚅地看着她,眼眶下意识便一点点红了。
  我没有。
  她紧抿着唇瓣,红着眼眶从女人身上爬起来了,甩开了她的指尖,用力瞪了瞪她。
  楚南知僵硬着指尖瞧着她转身跑远的背影,过了片刻的,颓然松开了指尖,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从不曾这般与殷晚舟说过话。
  可是今日却不知为何地忍不住地恼火还有担心与慌张。
  她的小姑娘从未在外待这么久过,什么消息都不给她留,玩儿到这么晚才回来。
  同伴还是她曾告诫过要警惕的顾清宁。
  楚南知一见到那女子,心中便反感厌恶得紧。
  她独坐屋中等了大半夜,心中担忧得厉害。
  之所以未曾去找,是因为她给殷晚舟的防身灵器并未被触动。
  她的小姑娘没有遇到危险。
  殷晚舟心下很是烦躁,她与那狗杂种周旋了一天,本想回来瞧瞧楚南知洗洗眼睛的,没想到一回来便遭女人冷声质问。
  她以为她是谁?
  殷晚舟心下嗤笑,恨恨地踢开了一颗石子。
  当夜,她没回去,就在树林里找了个枝头躺下了。
  可寒夜露深,叫她休憩得极不安稳。
  待到许久之后,她睡意模糊朦胧中,有人在耳边低叹,轻柔地将她给抱进怀里去了。
  楚南知垂眸,为她拂去发中垂落的露珠,看着怀中小姑娘安稳的睡颜,终究是低声叹息,转身慢慢归去了。
  怀里的人如幼时一般下意识便要往里蹭。
  可是她的小姑娘还是长大了。
  楚南知教导着殷晚舟,希望她能交到一两个好友,就如普通的弟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