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孔缉远的神色,试探道:你这边这两天还顺利吗?
  孔缉远定在原地,一时还竟真不知道怎么作答。
  不是因为她这个问题很难,主要还是白天在即将分别的时候,闻越忽然跟他说的那句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重要的醒。
  郁温雅其人,真实的模样到底是怎样呢?
  这个问题在孔缉远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思考得最多,甚至直到前两天与她初次见面,都没有能够完全确定。因为即便刨开故事线不论,外面所有的流言都在说她与自己不共戴天,可谓是杀父之仇,夺财之恨。
  即便郁温雅其实表现出来的态度并非如此,孔缉远也的确时常能在她的眼中看到与从前孔扬灵类似的紧张与惶恐,但孔缉远却还是很想知道这样的流言到底是怎样传出来的?在她的眼底,自己又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孔缉远说不清楚。
  这也就导致了孔缉远其实一直都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应对她,到底是可以像孔扬灵那样几乎可以全然放下戒心,还是说需要继续保持观望,直到摸清楚她的每个想法?
  一直到刚刚,他忽然收到了来自宋家那边的消息。
  宋家的事情其实孔缉远没怎么去管,他当时去满月山庄,无非就是想要验证自己心里的猜测而已,至于到底是谁下的手,应该如何给对方教训,孔缉远压根不需要操心,闻越自然会想办法解决的。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先动手的反倒是郁温雅。
  就像是忽然间,有什么就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刹那倏地发生了点微妙的化学反应,孔缉远的心底竟是突如其来的,升腾起点陌生且奇怪的感觉。
  以至于他在听闻越说,那辆车在送过去时,郁温雅和余灵究竟是如何愤怒、就连高跟鞋都踩得愈发用力的时候,脑子里竟都是奇妙的,当场就想象出来了她们的模样。
  此时此刻,郁温雅却是不由得迟疑起来。
  她刚刚在问过那个问题后半晌没有收到回答,心里不免有些懊恼,担心孔缉远是在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但是她又实在是觉得有些不安,最终还是切换到了正题,迅速地道:是这样的远远,我听说了驻海宴请帖的事情,这两天你跟闻越出去的事我也知道
  她说到半途,不由得轻轻吸了口气,好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这才慎重地道:但是我在想,你在还没有特别了解他的情况下就跟他走这么近,是不是有点太过危险了?
  孔缉远微微一顿。
  郁温雅却是显而易见地焦虑起来,接着道:我以前跟他共事过,不知道你现在是如何看待他,但是就我看来,他这个人是没有那么容易看清的,你可以跟他合作,但是真的不要特别轻易地去相信
  是,这就是她这段时间一直在担心的地方。
  郁温雅没有办法去干预孔缉远的社交,但却也没有办法完全不去管他的圈子。她的心里惶惑不安,想尽了所有的方式,到最后也就只能给出这样的建议而已。
  但不知道为何,就在她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以后,孔缉远还是没有说话,鸦羽般的睫毛在他的眼底扑洒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在此刻看来,竟是显得格外寂静。
  郁总。直至片刻,孔缉远注视着她,终于开口:我很了解他。
  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如实阐述,非要说的话,甚至可以说他们俩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都不为过。郁温雅听完,却是蓦地愣住,骤然涌上一股子巨大的失落。
  原来是这样吗
  郁温雅当然相信他,因为她知道孔缉远从小就懂事聪明,对于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判断。所以果然还是她有些过于敏感,明明这些事情都可以全然交给他们自己去处理的
  她的眼睫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没有看到孔缉远的唇角却是不由得慢慢地翘了起来。
  就他就还是觉得很奇妙。
  孔缉远的心情其实远没有对方想的那么复杂,甚至于就在刚刚的刹那,那股子陌生且新鲜的感觉就像是蓦然重新升腾翻滚起来般,眼见着对方几乎都要蔫儿了,实在没忍住叫了声:郁总。
  郁温雅刚刚抬头,孔缉远漂亮的眉眼倏地就弯了起来,在橘黄色的灯光下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柔软,轻轻地道:但是谢谢。
  这句话的确是应该说的。
  他大抵能够分得清楚那的化学反应到底是从何而来,孔缉远以前从来没有过,可是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竟是源源不断地接受到了太多,起初的时候他其实并不适应,可到了此时,心里却是一股子不可思议地安定。
  郁温雅:
  郁温雅:
  她好似被笑意晃了眼,半天没有动静。
  但是脑子里面土拨鼠的声音却是骤然拔高,瞬间什么所有担忧和叮嘱,所有的焦虑和问题全部烟消云散,只剩下一个念头疯狂翻涌:
  她儿子,跟她说谢谢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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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第 25 章
  郁温雅把孔缉远送到国外这么多年, 即便原因复杂,但终究还是对他有所亏欠,这些年里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弥补和关心,甚至最近都还在焦虑, 要是对方跟自己完全不亲近, 两人之间陌生的隔阂实在没有办法打开该怎么办。
  可今天晚上孔缉远的这个笑容, 顿时将她所有的顾虑击散。
  郁温雅就连继续追问他和闻越的关系都没有了心情,就像是踩在云端般飘乎乎的回到了房间, 抱着床边的合照就开始爆哭:远远实在太好了,远远实在太懂事了呜呜呜
  既然如此, 她也必须要行动起来了!
  郁温雅的心里再清楚不过, 今天晚上选择跟孔缉远说这些,无非就是担心他受到伤害, 而如今既然对方有自己的想法, 那么自己接下来能做的,就只能是好好保护他!
  于是郁温雅当机立断, 心里蓦地沸腾起熊熊热血, 立马给余灵拨了个电话过去,沉声道:余余。
  余灵:
  说实话, 不管在任何时候听到这种称呼, 余灵都是心惊肉跳, 总觉得将有大事发生。
  事实也的确如此,就在听到郁温雅接下来的话以后,余灵不由得陷进了久久的沉默。沉默过后, 就是两人心急火燎,忙碌得几乎整个通宵都是天翻地覆!
  等到第二天清晨,孔缉远才刚刚准备出门, 蓦然收到郁温雅给自己递来的股权转让协议时,也不由得陷进了久久的沉默。
  就,很微妙,很复杂。
  其实昨天晚上跟郁温雅说完话以后,孔缉远回到房间还想了挺多。
  他觉得是不是自己平时表达感受的时间太少了,导致自己也没有说什么特别奇怪的话,郁温雅却都是满脸见鬼的样子,他甚至都在考虑以后是不是可以多多交流,毕竟都是一家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直到现在,孔缉远初步的估算了下这份薄薄文件里代表的重量。
  全副身家,万亿家产。
  二十年前,郁温雅作为孔氏集团的原材料供应商,年纪轻轻但却一身傲骨,颇得孔父的欣赏。那个时候的她所拥有的资产的确还不够庞大,可等到嫁入孔家以后,经过这么多年猛烈发展,早就已经将孔郁集团推到了个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在这样的情况下孔缉远觉得可还是别了,就连现在郁温雅的操作都能够如此震撼,自己真要再说点什么,她是不是还想上天!
  孔缉远实在说不出话,看着从刚刚开始就站在自己面前迫不及待,眼含期许的郁温雅,好半天才道:这件事灵灵知道吗?
  这种大事,孔扬灵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孔家的属性说起来还真有点奇怪,在旁人全都在拼命追逐无边的荣华富贵和无上的权利时,孔家的这两位母女,就像是孑然独立似的,郁温雅只想证明自己的价值,而孔扬灵只想不断地突破极限,想看看自己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于是就在孔扬灵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皱起了眉,难以置信地道;结果你到现在才准备给他是吗?那你以前都给了些什么!
  郁温雅:
  别骂了别骂了!以前那真的是情况特殊好不好!
  就这样,郁温雅本来都澎湃得几乎抑制不住的心情,到现在都不由得夹杂了一分紧张和局促,就生怕孔缉远拒绝了自己回去得挨打似的,眼底祈求的情绪都快要溢出来了!连忙发誓道:远远,这真的是我和灵灵的共同愿望,我们都特别希望你能够收下!
  孔缉远:
  但孔缉远拿这些东西是真的没用。
  先不说他迟早是要走的,就说他光是在这么多世界里面来来回回,对付各种各样的反派都已经足够费劲了,自己是真的太闲了吗还要费心费力地去开拓一条事业线?甚至是他现在手底下的那家公司,都是为了后面能够行事方便才搞起来的好吗!
  郁总。又是好半天过去,孔缉远才尽量迂回地道:你知道驻海宴要到了吧?
  郁温雅不由得微微一愣。
  驻海宴,距离上次孔缉远接到这份请帖已经两个月有余,现在宴会的场地也算是全部布置完毕,在半个月后就会邀请圈内各种各样重量级的人物前往开席,孔缉远和闻越,则也是打算在那个时候再看看恒野集团的打算。
  在他们现在选择的方案里面,其实要做的事情非常轻松。
  恒野集团本身就极其地不安分,甚至狂妄且不加掩饰,与那些还需要反复试探才能牵扯出来的反派不同,孔缉远和闻越几乎就是等着对方动手,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将这明显已经有了偏移的故事线缝隙拉大,随后这原本的故事线就会愈发扭曲,愈发扭曲
  直到啪地下,全然断裂。
  只是必要的谋划还是需要的。
  我其实希望在目前这个阶段,外界对于我们孔家的猜测,还是尽量保持模糊和怀疑的好。 孔缉远耐心解释道:如果我现在接受了所有的股份,那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孔家已经是拧成了一团,这对于很多事而言都没有好处。
  郁温雅:
  这意思很明显,就是拒绝了。
  她大抵也能明白孔缉远的立场,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有的时候可能会需要利用到外界的流言,所以暂时就想保持现状,不愿意澄清其实孔家关系好得不行。这些都无所谓,反正郁温雅也不在意这些,她只要自己的家人能好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