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季犛要恭迎陈天平回国?”允熥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安南国使者的上书,说道。
“陛下,现在可让陈天平回国继任国君之位?”过了一会儿,没听到允熥的下一句话,站在允熥身侧的礼部尚书陈迪出言问道。
“胡季犛两个多月前不是还说安南国内尚未稳定,无法迎陈天平回国继任国君之位么?怎么现在改口了?”允熥说道。
“陛下,安南国的使者阮景真说,之前是胡季犛利欲熏心,妄图拖延陈天平回国的时日,所以那样说话。现在其已经知其错疏,所以愿意现在就迎回陈天平继任国君,自己之后前来大明的京城束手认罪。”
“陛下可是要召见安南国的使者,当面询问?”陈迪道。
“不必了,朕这次不见安南的使者。你去告诉这个从安南来的人,朕既然已经决定让陈天平在廣西等待国内稳定后再回国,就不会改变主意。”允熥说道。
“是,陛下。”陈迪躬身领命。
等他退下了,允熥使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虽然这个时候送陈天平回去事情比较简单,但会让人猜疑大明的用心,况且……,所以还是依照原定计划吧。”
说过这句话,允熥返回平日里处理奏折的宫殿,继续批答奏折。不多时,他身上已经冒出汗水。现在已是五月下旬,换算成西历就是六月底,天气已经很炎热,但乾清宫内各色人等众多,又有年纪较大的大臣时常来拜见允熥,所以他也没法在殿内布满冰块,只在自己身后放置了一个大冰盆,有小宦官专门看守,发现冰小了马上去冰库之中取冰块过来换上。
时间很快到了午时,允熥将手边已经批答完毕的奏折递给黄福,让他交给通政司下达,起身和四辅官说了两句话返回后宫。
这样的日子,允熥也不愿意在太阳底下多待,快速走到自己的目的地:钟粹宫云嫔的院落。
李莎儿听到院落门口的宦官通传允熥到来后,十分惊喜地在自己的殿阁前迎接他。之前允熥虽然也有时返回后宫用膳歇午觉,但只去皇后的坤宁宫或妙锦的延禧宫,从未去过其它人的宫殿。
因此在惊喜之外,她还有些疑惑,在将允熥迎进来后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今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臣妾么?”
“你不要多想。你月初刚生过孩子,又是双胞胎,朕来看看你和孩子。”允熥笑着说道。
李莎儿也不多想,接受了允熥的说法,赶忙让自己的宫女又摆出一副碗筷,并且急忙要派人去御膳房传膳。
允熥阻止她道:“朕已经让小宦官去御膳房说过了,你不必再派人去。”
说着,允熥又拉起她的手,和她又说道:“离着御膳房把饭菜送过来还有些时侯,先去看看文坻和文珥。”
提到孩子,李莎儿紧张的心情马上就缓解了,一边和允熥走着一边说道:“陛下,文坻和文珥马上就要满月了,现在又白又胖,非常可爱。昨日文珥还对着臣妾笑了笑,文坻……”
允熥微笑着听李莎儿的诉说。虽然他现在因为孩子多对新生的孩子没太多欣喜,但他的头一个孩子敏儿出生时也十分高兴,每日里将必要的事情处理完就返回主敬殿围着孩子转;若是敏儿笑一笑,就算从哪里又传来十分不好的消息让他心情郁闷,也会马上雨过天晴,内心的阴霾消失无踪。所以他很理解李莎儿现在的表现。
从主阁到两个小家伙生活的侧阁没多远很快就到了,李莎儿走到两张婴儿床前,先问了看管的女官几句话,然后伸手抱起儿子文坻,对允熥说道:“陛下看,坻儿即使是熟睡的样子都十分好看。”
“嗯,非常可爱,不愧是莎儿的孩子。将来朕一定加封他一个好地方。”允熥笑道。
不过李莎儿却对这句话没什么反应,又抱着文坻说了些什么,将他放下抱起文珥来。
允熥心下失笑。确实文坻年纪还太小,现在就提封地太过遥远了。‘我真是最近只想着这方面的事情,连看到自己的孩子脱口而出的都是封地之事了。’
可就在这时,刚被李莎儿放下的文坻忽然睁开了眼睛,没有哭也没有叫喊,只是四下望去,并且见到允熥后眼睛就不再转向其他的方向。
李莎儿用眼睛的余光看到文坻已经醒了,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到他盯着允熥看,笑道:“陛下,坻儿盯着陛下看呢。”
“嗯?”允熥抬起头来看过去,正好和文坻目光相对。
他走上前抱起文坻,文坻“咯咯”笑了起来。
“陛下,看坻儿和陛下多亲近。”李莎儿又笑道。
允熥也暂且放下其它心思,专心看着自己的儿子。但文坻似乎困了一般,又闭上了眼睛。允熥于是将他轻轻放回小床上,让他睡觉。
不一会一个小宫女走过来轻声对他们二人说道:“陛下,娘娘,御膳房已经将饭菜送了过来,请陛下和娘娘去用膳。”李莎儿这才放下文珥,恋恋不舍的跟着允熥去用膳。
“莎儿,你在自己的殿内随时可以见到文坻和文珥,怎么还这么恋恋不舍的?”允熥开玩笑道。
“陛下,臣妾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陪着他们两个。只是太医院的御医说臣妾生的是双胞胎,又是头胎,生孩子时耗费的心力较大,每日应当静养,若是不然臣妾定然整天陪着他们。”李莎儿说道。
“还是先把自己的身子养好,以后陪着文坻和文珥有得是时候。”允熥道。
“是,陛下。”李莎儿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答应道。
之后他们一边吃饭,一边随口聊着。说着说着,允熥忽然问道:“从前李继迁为海盗时,可曾去过北部湾一带?”
因为允熥偶尔会问她他们当年为海盗时的事情,所以李莎儿也没多想,说道:“北部湾?是在琼州西面的海湾?”
“对,就是那个海湾。”
“臣妾记得很小时候大哥似乎去过那里,但臣妾长大以后就再没去过了。”
“那你们当时可是去和安南人做买卖去了?”
“自然是去和安南人做买卖。北部湾北边的廉州府人都很穷,当地也没什么能卖到大明其它地方的货物,所以去那里的商人都是和西面的安南人做生意。”李莎儿说道。
“那当年,你们是在安南官府许可的港口做买卖,还是私下里和当地的百姓做买卖。”
“当然是,呃,陛下,海上讨生活的人,都想多赚些钱,在大明这样水师十分强大的国家自然不敢违背官府的命令,但在其它的番国可就不一样了,除非是很难以出手的东西,一般货物都是私下里交易,不让当地的官府过手。”李莎儿斟酌着说道。
允熥笑了笑。其实即使在大明,走私也无法完全禁绝。悊江、鍢建、广東沿海的渔民私下里和海商交易的事情很多,当地水师根本管不过来,并且一些水师的武将还收受了一些海商的贿赂,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熥和各地的官府也只能抓大放小,让大中等的海商都去市舶司,开着几十料破船冒着生命危险偷运货物的小海商只能放过。
不过允熥今日并不是因为海商之事和李莎儿闲聊,他继续问道:“那你们在安南海岸上应该有相熟的人接应,并且知道几处适合船只停泊的港湾吧。”
“这当然有,只是这么多年不去,关系也生疏了。”说到这里,即使是生了孩子后十分迟钝的李莎儿也感觉不对劲,不过她张了张嘴却并未将话问出口。
允熥也没有再问话,而是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对李莎儿说道:“对了,朕打算在北部湾沿岸设立一个卫,就叫海康卫,统辖廉州府的永安所、雷州府的乐民所、海康所、海安所、琼州府的海口所等所,以能更有力打击北部湾的海盗,平靖海上。”
“正好你的兄长李继迁一直在申请调往南海水师的卫所,他自从加入大明水师已来,功劳不小又任劳任怨,朕决定任命他为海康卫指挥佥事兼任一个千户的千户长。”
“谢陛下恩典。”李莎儿抛下刚才想到的事情,对允熥感谢道。像李继迁这样海盗出身的人,若不是有她在宫里,定然会被人排挤,即使几年以后不被整死也得不到升迁,除非是爆发大战立下巨大的功劳。
“朕可不是看在你的面上给他的恩典,而是他自己有本事。”允熥说道。
李莎儿以为允熥只是不想被外朝的大臣知道后进谏他任人唯亲才这样说,甜甜的笑了笑。
用过了膳,允熥在院落内转悠消食,惹得李莎儿十分羡慕。她还在月子中,按照坐月子的习俗不能出殿阁,更加不能习武。她已经很久没有习练过武艺了。
‘等出了月子,一定要好好洗一个澡,打一趟拳。’
‘还有派人给嫂子传个话,让她提前有个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