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熥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这个缘故当然是因为方正会钻进铁笼子里冒险一试,就是他吩咐的;而吩咐这件事的地点,就在宝鸡境内。
方正成功展示‘神迹’后虽然十分膨胀,但也有了一个疑问:‘为什么皇帝陛下能够看出我是佛祖转世?’他以此推导出皇族也不是凡品,也因此他在膨胀时仍然保持对允熥的敬畏。所以当提到宝鸡时,他想到允熥告知他为佛祖转世之事,马上认错。
但这件事是不能往外说的。大明的皇帝与宗教沾染太多并不是好事,何况还会使得他辛辛苦苦营造出来的方正佛祖转世的身份被戳破。所以他只能微笑以对。
昀芷见状撇撇嘴:“哼,皇兄你总是有这么多秘密,不与外人说。妹妹也不问了,反正也不会说。”
徐妙锦却道:“夫君,让方正当众认错,是否对中原的佛教不利?毕竟,夫君可是因他与宗喀巴大师的争论而驳斥他,会不会使得众人以为陛下要在中原抬举藏传佛教?”
“确实会有这样的影响。跟随为夫一起来到青海湖的官员不少,他们看到这一幕或许会产生如你刚才所言的思量。”
“但为夫也没办法。”允熥说道:“不这样将方正驳回去,宗喀巴会如何看大明对他的扶助?他若是因此减缓向蒙古草原传教,为夫的谋划落空,那才是大事!为此只能驳了方正的面子了。”
允熥对方正非常不满。虽然方正现在因为‘神迹’已经成了半人半神的人物,但他是可以替代的,宗喀巴却是无可替代的。他身为格鲁派的创始人,让格鲁派向蒙古草原上传教不可能绕开他,所以自己刻意亲近宗喀巴,在离开甘州城后也没有让他返回乌斯藏,而是留在身边,向所有人,也包括向宗喀巴展示自己对格鲁派的喜好。
可方正却从中作梗,打扰此事。若不是被雷劈这样的‘神迹’展示多了必定被人发现诀窍,从而失去原有的作用,暂时不敢塑造另外一个半人半神的人物,他都有心除掉方正了。锦衣卫有许多用毒大师,保证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他。
‘看来朕当时没有选择主持伊吾千佛寺的方生来展示神迹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他在心中暗想。让一名佛教徒在伊吾展示神迹是为了让佛教更加顺利的西传,他最开始选择的是方正,但想了想觉得若是以方正来展示这一神迹,战后他又留在伊吾,有可能形成除君权之外的神权中心,威胁君主的统治。毕竟全世界除了汉人之外的民族都对宗教很认真。所以后来替换为方正。‘方正都如此膨胀,方生也不会好多少,恐怕真的会影响西北三王的统治。’
他正想着,忽然感觉头顶一亮,抬起头来,就发觉已到了行在,此时正有一个十分明亮的灯笼挂在头顶。
他摇摇脑袋将此事放在一边,先对王恭吩咐:“你赶忙去安排晚膳。宗喀巴大师提起青海湖中有一种名叫湟鱼的特产,你吩咐厨师做两条湟鱼。”
王恭领命而下。待他下去后,允熥一边继续走着,一边转过头来对昀芷笑道:“四妹,今日与张无忌一同游湖,感觉如何?”
“哎呀皇兄你真坏!”昀芷跺脚道。允熥还要再问,昀芷干脆跑起来跑向自己住的屋子。跟随她的宫女赶忙跟上。
“小姑娘害羞了。”允熥笑呵呵的对徐妙锦说道:“妙锦,你说说她们游湖怎么样?昀芷没有一与张无忌说话就害羞的脸都红了吧。”
“这没有。”徐妙锦笑道:“其实今日昀芷表现的很正常,妾远远观之,后来又问了跟随她的宫女,昀芷几乎没有表现出对张侍卫的感情,说话也与和其它侍卫说话的时候一样。若不注意到她与张侍卫说话的次数比和其它侍卫说话的次数多了两倍多,妾根本看不出来不同之处。”
作为带有后世思想的人,允熥并没有夫妻成婚前不能再见面的想法,反而认为在正式宣读赐婚的圣旨前让他们再了解了解不是坏事,万一昀芷忽然发现张无忌一个不能接受的缺点,想要反悔也有个退步的余地。更何况他甚至还没有将赐婚的事情告诉张无忌,更没什么。
当然,让他们二人单独游湖是不可能的,昀芷自己都不能答应。但在昀芷游湖时安排张无忌带着几个侍卫护卫很正常,也没人觉得不对,也就相当于让他们二人同游青海湖了。
“张无忌可有表现的让昀芷皱眉之处?”允熥又问道。
“这,臣妾没有见到,询问了一个宫女也未曾见到。若是想完全知道到底有无,得将所有的宫女都问一遍才行。”徐妙锦想了想回答。
“那就都问一遍。”允熥坚定的说道:“昀芷或许脸皮薄,自己已经主动对我说过要嫁给张无忌,即使现在发现他的一些小缺点也未必会来与我说不嫁了。但我身为兄长,绝不能让她不满意的出嫁。”
‘若你是我的兄长就好了。’徐妙锦忽然生出这样的想法来。徐晖祖也是一个很好的兄长,对她很关心,但从来没有关心到这个地步,这么细致。她不由得有些嫉妒昀芷。不是嫉妒她生为公主,而是嫉妒她有这样一个好兄长。
也因此徐妙锦的反应慢了一拍,等允熥询问的目光看过来时才回过神来。“夫君,妾知道了。”
“你这是怎么了?适才怎么反应慢了些?是今日游湖累了?要不为夫推迟用晚膳的时候,你先回去歇息一会儿。”允熥关切的问道。
“没事,妾没事。”徐妙锦笑道:“妾只不过是想起了妾的兄长,有些想念他们。”
“哎,都怪为夫,应当让蓝珍驻守伊吾负责将士东返,让辉祖驻守在西安的。这样途径西安时你还能见他一面。如今只能等他回京了。不过你不必担心,从伊吾回中原只有一条路,就是从星星峡至西安的有轨马车。所有将士都乘坐有轨马车离开,安排起来也容易些;反而西安或开封这样的交通要地,一些将士走陆路,一些将士走水路,分别前往不同的地方,要更加忙碌。”
允熥最后开玩笑道:“没准他都已经返回了京城,咱们还在半路上游山玩水呢。”
徐妙锦笑着应和几句,二人已经返回住所。他们分别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就前往膳堂去用膳。
和往常一样,昀芷早已在膳堂等着了,见允熥走进来马上打个招呼拉他坐下要开饭。允熥也照常取笑了她一番后动筷子开始用膳。
正吃饭,徐妙锦忽然想起什么,也或许是想开个玩笑,笑着对允熥说道:“夫君,自从离了甘州城,这也足足二十多日了,为何夫君还不正式下旨赐婚?莫非是要给昀芷妹妹多一些与张侍卫相处的时间?”
“嫂子,你,你总提这个做什么。”昀芷又红着脸说道。
“嫂子关心你呀。”徐妙锦笑道。
“嫂子,你,皇兄,你也不管管嫂子。”昀芷又向允熥告状。
“你嫂子确实是关心你呀。”允熥也笑着附和。
昀芷见允熥也取笑他,转过头去不再与他们说话,只是将耳朵悄然竖了起来。
“妙锦,为夫之所以尚未赐婚,是忽然想到了三妹昀蕴。三妹可比四妹还大两岁,今年已经十七,正是婚配的年纪,为夫临出京之前也嘱咐婶子帮着找一找合适的人选,现在也不知是否选出来了。但无论是否选了出来,为夫尚未给昀蕴下旨赐婚;昀芷做妹妹的,不能先下旨。”
“而且,”他转过头看向昀芷的背影:“昀芷今年才十五岁,在为夫看来年纪还有些小,怎么也得到十七八岁才是成婚的年纪。”
“夫君,就算现在下旨赐婚,现下都十月初了,回到京城时又已经是腊月,操办起来怎么也得二月初了。即使操办的快也得到明年八九月份才能成婚。稍微慢一些就到了后年。”
“明年昀芷十六,后年就十七了,不正好是成婚的好年纪?”
‘正好昀蕴也尚未成婚,将她与昀芷一并赐婚,先操办昀蕴的婚礼,再操办昀芷的婚礼,正好昀芷后年十七岁成婚。’徐妙锦在心里说道。最后这句话由她来说就有些逾越了,这是皇后的工作。其他人偶尔逾越一下没什么,她逾越很可能会被皇后熙瑶视作威胁,所以她只是在心里想了想,未说出口。
不过她想到的事情,允熥也想到了。他笑道:“正好,给三妹与四妹一起赐婚。就是不知三妹的驸马选好了没有?也不知她是否有自己喜欢的人。”
“三姐闷葫芦似的,不会有喜欢的人的。”昀芷忽然说道。
“这可说不准。兄长只是期望万一她有喜欢的人,千万不要和你二姐的选择一样。”允熥说道。
昀芷还要再说,忽然王恭小步快走进来,大声说道:“官家,甘州城急报。”
“何事?”
“月前围攻甘州城的两个色目人盗匪首领,已经有了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