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法阵似乎知道他们即将脱离范围,符文在疯狂流转,企图直接把他们灭杀。
  但还是戚宁安的速度更快,在桑愿眉心微微拧起的瞬间,虚空洞终于彻底形成。
  戚宁安带着众人从瀚海秘境中消失,金色法阵毕竟是死物,没了目标后慢慢停止流转,上面的符文也安静下来。
  先前碎裂的石块像是受到引力般重新聚集,渐渐堆积成一座浮空的岛屿,金色法阵重新落在岛屿之上,逐渐融在岛屿之中,看不出分明。
  瀚海海面上的浮空岛再一次沉入海底,仙灵之气形成的白雾缭绕间,似乎有窃窃私语声从里面传出。
  失败了,他撕破虚空而逃。
  怎么回事?好不容易等到他回到秘境的机会,此次被他逃脱,恐怕以后再难有如此好的机会......
  无妨,还有后手。
  奇怪,他身边的那人,有苍蓝界的天道法则在身...
  他不是真正的天道,看不出真身,从气息上看该是某种珍稀灵植所化。
  无需担心,命族所书从未出过纰漏,我们只需等待...
  只是......
  浮空岛内隐隐绰绰的影子消散得一干二净,寂静无声。
  海风吹散了遗留的几缕白雾,海面平静如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你别担心了,剑君肯定有办法。
  能不担心吗?合着受伤的不是你?
  该死的!早知道直接带他回去好了!
  桑愿的意识在暴躁的咒骂声醒来,他浑身都在疼,尤其是丹田处,更是有一种力气被抽干的疲惫感。他知道这是过度使用灵力和愿力的结果,整个人没有半点力气,别说动一动手指头,就连眼皮睁不开。
  应该是伤到了根本,毕竟是跟天道法则对抗,若不是自己生来特殊,不然以自己化神期的修为,恐怕如易柔长老能保自身就已不易。
  他不知现在躺在何处,但能听到飞乐暴躁的声音和长青温和的劝慰,想必他们现在是安全的。
  嘴皮干得厉害,上下唇像是被黏住,半点水分都进不去。身下应该没有铺任何东西,整个背部下面都是硬邦邦。
  睡起来很不舒服。
  但他没法打开本体空间,自然也无法让别人拿出被子来垫一垫。
  他们现在是在哪里?
  戚宁安呢?他的记忆停留在漆黑无边的虚空洞中,只记得他把自己抱得很紧,好几次抬头时看见的都是他绷紧的下颌线,直到陷入沉眠。
  你们又在吵什么?易柔揉了揉太阳穴,嘴上是说两人在吵,视线却放在飞乐身上,明显知道这才挑事的又是他。
  但飞乐对她的眼神丝毫不在意,他简直成了炸毛的凤凰,张口就来:你们那个剑君?不是出去找药了吗?怎么还没回来?
  易柔虽知道他是担心桑愿,但听了此话也皱了眉,失去对凤凰神兽的耐心后,淡淡道:你要是不满意,可以自己去。
  毕竟是玄天门的长老之一,虽然在剑君面前有一种天然的敬畏感,又因为嵇燕的原因对他愈发恭敬,但对付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即使他是一只化形的凤凰神兽。
  飞乐的确被她唬住了,只是口中仍然不服气:我要看着桑愿,剑君也说我的凤凰灵火特别利于祛除这里的邪魔。
  好像是为了证实自己所说的,他眼尖地瞅见一只低级邪魔,一小朵凤凰灵火弹了过去,那只窥探着这里的邪魔来不及惨叫一声就灰飞烟灭。
  易柔对上他得意的眼神没有欣喜之色,剑君自两天前出去就未回来,虽有飞乐在,但她却发现窥探这里的邪魔越来越多,实力也有上升。
  从邪魔每次袭击的方向来看,所觊觎的正是还在昏迷的桑愿。
  邪魔?桑愿有点糊涂,他记得苍蓝界好像没有这种存在于典籍之中的东西。
  所谓邪魔,就是邪气和魔气同时侵入生灵的体内,被侵入生灵的灵智会逐渐被抹杀,最终成为只知道嗜杀的邪魔。不仅如此,邪魔之间还可吞噬升级,死亡的邪魔会再次释放邪气和魔气,形成第二次污染。
  他在神界某本典籍记录中看过,曾经有个小千世界就是不知如何生出邪魔,修士前仆后继地杀邪魔,却没法消除邪气和魔气,最后整个修真界生灵涂炭,沦为邪魔的天下。
  而凤凰灵火,的确是祛除邪魔的很好选择,只是按照典籍记录,以飞乐刚刚化神期的修为,顶多能直接灭杀中级邪魔。
  桑愿的意识在这一会无比清醒,但身体还处于休眠中,无法睁眼开口。他只得耐下性子,尽量从大家的谈话中获取有效信息。
  飞乐无非是暴躁地喷火,倒是能从易柔的话中得出戚宁安两日未归,他在出去前把这一小区域清理干净,留下三人照看自己。
  他之所以出去未归,而是从灭杀的高级邪魔中得到一个消息,不远处的鬼哭林中有天极佛枝出世。
  但凡邪魔纵生之地,必会有相克的天材地宝出世,这是天地间的守恒。
  而天极佛枝,不仅能净化佛枝之气,对万物生灵更是洗涤根骨,荡尽伤痛的最佳选择。
  有了佛枝,桑愿就能醒了。易柔像是在给大家打气,肯定道。
  飞乐也知道这回事,对知道剑君是桑愿道侣这事上生出的不满也少了几分。
  桑愿心头微微震动,已然明白了戚宁安显然是为了他。
  最初意识清醒的时间不算多,许是思虑过甚,他总觉得长青等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远。
  昏迷间,有人在身边轻唤他的名字,试图唤醒他。
  可他的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开始陷入半醒半睡的状态,偶尔识海中一阵针扎般的疼,总感觉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在注视着他,含着令人不适的贪婪。
  在这双血红色的眼睛下,桑愿不仅意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甚至出现了虚弱的状况,像是有东西在偷取他的生命力。
  易柔再一次查探了桑愿的气息,与上次探查的情况相比后,她的心止不住地下沉。
  师尊,他什么时候能醒?长青担忧地看着简陋床铺上的桑愿,那张昳丽的脸一日比一日没有血色,仿佛一个轻易就能碰碎的瓷娃娃,我怎么看他的情况越来越差?
  原来长青都能看出来,易柔眼里盛满忧愁,外面是飞乐用凤凰灵活灭杀邪魔的声音。
  不过短短一日,出现在这里的邪魔足足有三日前的双倍之多,有时候飞乐都忙不过来。
  她忧心忡忡地看向桑愿,猜测出这些不怕死的邪魔可能是因他而来。
  你在这里守着,有情况就大喊。她把脸上的忧愁尽力压下,拿出一柄软剑,朝外面走去,我去帮飞乐。
  虽然她无法完全击杀邪魔,但能把这些丑陋恶心的东西束缚在一起,方便凤凰灵火的灭杀。
  两人一前一后配合得十分默契,全然没有先前的针锋相对,显然不是第一次。
  等把到场的邪魔全部灭杀,飞乐扶着岩壁喘气,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总觉得四周的瘴气中还躲藏着数不清的邪魔。
  实际上,他都不知道这些东西从哪来的,怎么杀都杀不尽。
  剑君再不回来,我就要带着桑愿跑路了。飞乐身上的彩衣有点凌乱,他不在意地随手一扒拉,站直身体,朝桑愿所在之处看去,再这样下去,与其继续等待着邪魔的到来,还不如趁我还能飞,把他带出去。
  其实飞乐也不确定这样能不能行,但总归算一个办法。
  易柔这次没有如先前那样怼他,只沉默地看着区域外的瘴气,试图从里面找出剑君回来的身影。
  可惜没有。
  在这个不知何处的空间中,还有曾经不曾面对的邪魔,几番撕杀下,她觉得自己的战力都提升了。
  只是两人还来不及讨论别的路子,飞乐猛地抬头朝一处瘴气看出,脸色凝重:有东西来了。
  易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能看到浓郁的瘴气,和瘴气边缘枝条张牙舞爪的枯树。
  退后。飞乐的脸色从未如此难看过,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警惕性直接被拉倒最高。
  即使看不到什么,但易柔却不敢掉以轻心,咽下了口水,问:什么来了?
  她的话刚说完,一道巨大的身影直接从瘴气中一跃而出,直接落在两人面前。
  要不是早有心理准备,易柔估计会有一瞬的花容失色。飞乐掌心的凤凰灵火浮出,炙热的火焰连旁边的空气都有一瞬间的扭曲。
  她从未看到飞乐这样如临大敌过。
  这显然是一只邪魔。
  若说先前的邪魔是丑陋而恶心的嗜杀怪物外,那么现在两人面前的这只就是一眼令人胆寒的魔物。
  那双浑浊不堪的血色眼睛看过来,配合着巨大的身躯,仿佛下一息就要把两人撕碎吞吃入腹。
  当这邪魔出现的一瞬间,长青发现昏迷中的桑愿脸上的血色消散得愈发快了,随后脸上出现不正常的红晕。
  桑愿的嘴巴动了动,像是梦中呓语。长青低头去听,除了一些意思不明的音节,什么都听不清。
  找到了。一声森冷的叹息声响起,声线犹如阴寒洞穴中的毒蛇,让人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长青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扭头朝身后看去。
  一位身着黑袍,面色阴白的男人出现在这里,他有着一双没有杂色的红色眼睛,这双眼睛让人感受不到半点红宝石的美,反而留给人一种窒息的邪恶感。
  就好像,他天生是生活在地底最深处的怪物。
  他只看了长青一眼,长青连喊都来不及喊,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桑愿意识又获得了短暂的清醒,他感到有点奇怪,为何周围明明很安静,却有一道掠夺性极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是戚宁安吗?他觉得不怎么像。
  眼皮底下的眼珠在急速转动,这是他想醒来的意愿。
  真是美好的味道啊。刑魔低头看着想醒来的人,语气十分恶劣,用无极佛枝来换你,值。
  第44章 找到了。
  邪魔越来越多了。在跟面前巨大的邪魔战在一起后, 数不清的邪魔从四周的瘴气出来,易柔手上的软剑在无数次劈砍下,已经起了卷刃。
  没有凤凰灵火, 这些邪魔身上宛如铜墙铁壁一般,即使上品灵器削铁如泥,也禁不起前仆后继不要命似的邪魔扑过。
  易柔当机立断换了个法器,一边与邪魔厮杀,一边往嘴巴里塞补灵丹补充灵气。
  但邪魔实在太多了, 到最后两人面前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它们眼神贪婪没有丝毫人性,看着同伴倒地甚至还上前去吞食,把两人恶心得够呛。
  这样下去不行。飞乐沉声道, 少年脸色十分沉重,他扔出一团凤凰令火,把扑过来的一团邪魔烧成灰烬。
  可空出来的口子又被新的邪魔填充,根本杀不完。
  两人被逼得不断后退, 先前跟他们打过的邪魔睁着混浊不堪的红眼在其他邪魔身后静静地看着他们,像是在盯着他们以防逃跑。
  眼见随着飞乐的力竭,凤凰灵火也越来越淡, 易柔生出一种今日估计要死在这里的感觉。
  两人最后被逼在洞口处, 面前是数不清的邪魔正准备撕裂他们吞食, 身后却是先前因为抵抗金色法阵陷入昏迷的桑愿。
  如果他们再退下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易柔咬了咬唇, 娇花般的面容闪过坚决:飞乐,趁你还有力气,先带桑愿走。
  飞乐是凤凰神兽,是他们三人间最适合带桑愿走的人。
  那你们?飞乐眉头皱了起来,跟之前嚷嚷着自己带人走的时候判若两人。
  易柔笑道:总归死不了。
  邪魔太多, 飞乐一走他们确实杀不死那么多,但凭自己的修为,她带着长青逃跑应该没多大问题。
  顶多狼狈一点。
  两人三言两语就定了下来,飞乐知道此时不是拒绝的时候,道了声谢,准备转身去里面带走桑愿。
  就在这里,步步紧逼的邪魔突然躁动起来,红眼邪魔丑陋不堪的脸上竟然闪过惊慌。
  这是它们在面对足以湮灭自己的凤凰灵火时都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等等。易柔福至心灵地想起什么,拉住转身的飞乐。
  飞乐停住脚,不解地朝这边看来。
  一道雪白的剑光从身形巨大的红眼邪魔眉心穿过,随后一分为二,落地时无数剑光荡开,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覆盖了所有的邪魔。
  站在后面的身形巨大邪魔轰然倒地,而其他逼得他们不断后退的邪魔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在剑光到达的一瞬间化为灰烬。
  两人惊愕地看着在一息中发生的一切,刚才被密密麻麻邪魔占据的区域变得空荡荡的,连那只倒地的邪魔也在最后剑光的绞杀下消失。
  是剑君回来了!易柔兴奋地喊起来,死里逃生的感觉让她处于一种惊慌与兴奋的情绪中。
  飞乐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一切,真切地感受到剑君戚宁安的实力。
  瘴气中,一道银发雪衣的人影从里面走出,他眉骨高挺,浑身气质宛如雪山苍松。天衍剑重新回到他的手中,当他携剑缓缓走来时,劈开了这厚重灰蒙的世界。
  剑......易柔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刚才还镇定灭杀邪魔的剑君在靠近洞口时变了脸色。
  像是平日里的寒冷蓦地出现裂缝,露出里面澎湃流淌的冰水。
  易柔还记得,当年他一剑逼退妖主,在对方自爆时,仍是一副冷清无喜无悲的模样,仿佛这世间一切都引不起他的半点动容。
  可就在刚才,她在他脸上看见了神色大变。
  戚宁安跑去的方向,正是他们身后。
  等等,桑愿!
  易柔胸腔里的血肉剧烈地跳动起来,她脑海中浮现一个可怕的想法,她来不及细想,拽着飞乐跟在后面跑了过去。
  干燥捡漏的洞穴内,长青倒在一旁,而本该睡在简陋床上的桑愿,已经没了踪迹。
  易柔一踏进来,撞见剑君极为冰冷的目光时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几乎是脱口而出:桑愿呢?
  只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很明显,在他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本该安静睡在这里的人,不见了。
  飞乐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除了空荡荡的简陋床铺,哪里有桑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