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季柯冷冰冰地戳穿了他们,你们大师兄没这脑子。
  弟子闭嘴了。
  季柯冷冷道:你们元真师兄还说了什么。既然让我管你们晨读,该不会还要管晨读后的早练吧。不要告诉我,连一日三餐也归我管。他越说越顺,难道还要负责你们起居?
  不管魔界管名门正派,哈哈,要真是这样,那可真是个大笑话了。
  季柯还没能笑出声,就见那个弟子一脸崇拜地看着他:二师兄是如何晓得的,和元真师兄说的一模一样。师兄说的不错,二师兄果然神算。弟子身在如此人才济济的剑门,当真三生有幸。不行,我要去挥剑两千次才能平复心情。
  说着他就神色激动地跑了出去。
  然后又迅速跑了回来:师兄快些换衣服。晨读快开始了。
  季柯不断地呼气,再吸气,再呼气。拍拍脸,挤了一个微笑出来。没事,季柯。当年诸魔内战你也这样挺过来的。多大点屁事。忍住。你忍气吞声留在剑门,不就是想借他们的方便,早日查清会落得如此鸟样的真相,从而翻云覆雨么。
  他保持着微笑暴跳如雷。
  他姥姥的元真,老子和你们嗑到底了!
  二师兄把屋子拆了,又装了一遍。
  元真微笑地听着下面弟子的复命。赞叹道:动手能力也不错。
  丹阳倚在窗前,发如瀑,颜如玉,伸手之间都令人着迷。一脸漠然:怕是故意装的。
  这样不是更好?元真道,他留在剑门另有所图,大师兄不妨也和他等价交换。给他他想要的,拿我们所需的。
  要令一个人心服口服的话
  元真停了一下:我想大师兄最拿手了。
  丹阳拈回一粒雪珠,看它融在指尖,化作晶莹一滴水,自指缝淌下去,随着内力蒸腾成云霞。降在太华山之中,周而复始。亦如修道之人的岁月。干净而单调。
  我不会说话。
  那最好了。老三很淡定,你尽量少说点话。免得把人气死。
  说话这么直白,真不可爱。丹阳一脸郁闷地关上了窗户。这种风雅的事还是不适合他。风太冷。你人派出去了么?他指去打探消息的弟子。
  元真道:派出去了。
  他抬起手,一座微型太华山从他手中缓缓升起。云层涌动,惟妙惟肖,像真的一样。
  丹阳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戳。有什么结果。
  没这么快。去法门,不耽误也要三天。在周围,最快也要一天半,何况要打听得细致。而且已经两天了,一点动静也没有。我猜消息可能会被锁在蓬莱。
  因为要去渭水,一定要到南海,经过蓬莱。蓬莱本就有自身结界,不与外界大陆来往。如果逍遥子他们真在渭水出了事,依蓬莱的尿性,不大可能将事情扩大。起码暂时不会。
  丹阳沉吟:能去蓬莱的人很少。
  不是很少,是几乎没有。
  对大陆修道者而言,蓬莱是当年的仙界遗留下来的小仙境,里面五位峰主,实力均上大乘。随便一个都能和逍遥子战得七七八八。丹阳固然是天下第一剑,可在以法术著称的蓬莱面前近战是种痛,谁战谁知道。
  元真。丹阳细长的手指抚过窗棂。那上面一尘不染,一丝灰尘也没有。这种情况,本来应该我亲自前去。能让师父吃亏的人,寻常弟子遇上了,也是束手无策。
  此事到底如何尚未定论。还是先了解一下比较稳妥。元真不解,师兄,你似乎很急?到底是同门师兄弟,丹阳瞧着与往日没不同,元真却瞧出端倪。
  不错。丹阳没想隐瞒,在这件事上,他是有些急躁了。
  他坦然道:因为我受了伤。
  元真霍然起身:你说什么!
  丹阳今年一百八十岁。他十六成年。一百六十四年以来,从未和受伤有过联系。能让丹阳承认的伤,又岂会是小伤。元真不止大吃一惊,甚至可以说是挨了一闷棍!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谁伤的你?连问三句。
  丹阳眉目沉静,按上元真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是我自己。
  大乘之上是散仙,逍遥子接近大乘,尚未至。而丹阳,若是悟到剑心,便离大乘只有一步之遥。这世上,几近大乘功力的,除了剑法丹三门宗主,就只剩下蓬莱五峰。或许还会加上一个丹阳。可是现在丹阳失败了,就不再提其他。
  悟不到剑心是小事。但因强制脱离入定,我受到了反噬。
  元真蹙紧了眉头:那你现下
  丹阳眉目沉沉道:修为倒退,只余三成。
  这么少?元真眉心一跳。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丹阳眼梢一抬制止了他,随后并指成剑,一道无形剑气直冲门外而去。
  裂成两半的门板孤零零躺在地上,元真倒抽了一口冷气
  心很痛。
  修门要钱的啊大师兄!
  他顺着门板往上瞧,门外的青年镇定自若地拎着食盒,一只手还维持着敲门的姿势。
  这么迫不及待想吃饭吗?季柯淡定地跨过房门的残骸,将食盒放在桌上。
  丹阳冷眼瞧着他:你来干什么?
  送早饭。要我重复吗?季柯想了想,大师兄?说着眉一挑,是这样称呼吧。
  元真。丹阳道。
  元真应了一声。
  你出去吃。丹阳看着季柯,声线毫无波动,我和二师弟有话要说。
  元真看看丹阳,再看看季柯,从善如流。老大和老二之间的较量,不是老三能插手的。太好了,以后终于不是自己一个人如临大敌一般面对大师兄的冷脸了。他有预感这个便宜的二师兄一定能吸引住大师兄的大半火力。
  待元真走远。
  两人才隔着一张桌子遥遥对视。
  风呼呼地吹
  因为门坏了。
  说吧。忍不住沉默的人还是季柯,他打量了一遍今天的丹阳。对方终于换了那套一成不变的衣服。腰间束了根红色的腰带,头上的发冠取了下来,换成了与腰带一个色系的发绳。难道这也是什么上古神兽的毛编的吗?季柯心中暗暗猜测。
  不过。如果说纯白的丹阳犹如九天孤月,这副添了亮色的打扮就将他一下拉下了神坛。
  反正都该死的好看。
  魔尊大人一边毫不客气地拿美色喂自己,一边问:你不是有话要说?
  丹阳嗯了一声:你都听到了。
  听到什么?
  季柯装傻。
  丹阳沉默了一瞬,忽然说:别装了。你脚步声那么重,听不了人墙角的。
  季柯脸色有些僵。
  但也不怕你知道。实话告诉你,令你当剑门弟子,确实是我私心作祟。
  丹阳抬起眼看他:我需要一个能在乱世之中,将剑门拉出漩涡,明哲保身的人。
  你很狡猾,是个人选。
  他就这样据实以告,一点也不给季柯猜测的机会。
  但是这种直来直往的风格,季柯这两天已经习惯了。丹阳这么直接,他干脆也很直接。
  看来你也不相信我是个农夫了。
  丹阳连哼一声的表示也没有,不信到了极点。
  季柯道: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但是我有要求。
  丹阳很大方:你尽管提。反正他穷。整个剑门都穷。
  要求不是季柯现在才想的,他已经想了很久,包括如何和丹阳开口令他顺当地同意。他策划了一路,万万没想到,这本来就是一桩交易,直说就行,根本不用拉感情。
  第一。我要你在我目的达成前,护我周全。
  好说。
  第二。我要去一趟渭水。
  这不是问题,丹阳自己也要去。
  第三。我要你们剑门的法宝,无上明剑。
  这个要求令丹阳拧起了长眉。
  季柯勾唇笑道:怎么样?
  每个宗门都有镇派法宝。无上明剑,即是剑宗神器。它藏在哪里恐怕只有问历代宗主。但丹阳作为首席弟子兼任圣童,或许有所知晓。它是世上最锋利的武器,上面附着的阳炎可以破开一切结界。渭水上的三道法则固然厉害,但若手持无上明剑,想越过法则进入魔界,应当不是难事。而如果此剑在魔界手中,便再也不惧小蓬莱动手。
  季柯眼馋这把剑已经很久了。在他知道此地是剑门时,就动了这剑的念头。如今正是一个大好机会,傻子才不提。
  前两个,都好说。至于最后一个要求丹阳缓缓道,得看你够不够资格。
  你提了三个要求,我只说一个。
  季柯眉一挑:请。
  剑门门规最后一条。剑门大师兄负手而立,灌了一屋的风将他的话传得老远。可即便如此,也足够叫太华山上上下下,所有的弟子都能够听见。
  叛门者。天下剑门弟子,人人得而诛之。
  二师弟。丹阳微微一笑,余生,请多指教了。
  第10章 贤魔良尊
  太华山整个山系,共有剑门二百六十个弟子。
  这些弟子的日常起居、饮食作息、修习功课,均要有人领头打理。光靠季柯一个当然不够,剑门有静仁堂,专门处理这些事。静仁堂的弟子原本是直接和元真汇报的。现下脚下拐了个弯就将二百六十个弟子的名册送到了季柯房中。
  一点疑虑和不习惯也没有的。
  静仁堂的管事叫元宝。他捧着弟子的名册,恭敬地站在季柯面前。
  二师兄,三十位师弟的衣服破了需要购置新的。这其中八十位中,四十二位这个月要举行成人冠礼,剩下三十八位分散今年剩余的各个月份,都已标注。另外厨房的米不够了,弟子们表示是否能将菜色也翻新一下
  处理剑门的日常事务,对季柯来说,不过信手拈来拈来。
  他听得有些头疼:等会儿。怎么都是些吃穿琐事?
  太华山不过二百六十位弟子,加上领头七个师兄,也就二百六十七个。他在魔界统领八个城池十二魔将时,他们手下还有数以万计的小兵喽啰。城中寻常百姓也有。操心的都是大战之事,或与敌对谋。柴米油盐这种真的是
  你们除了吃和穿,还能有点别的吗?
  元宝很无辜:吃和穿不是人生要义吗?
  谁和你说的!
  剑门创立之初,祖师爷就这么传话下来的。
  连自己的吃喝拉撒也管不了,还修什么大道。
  季柯按住了额角。
  不。你们的祖师爷一定不是这个意思。估计是修大道是为兼济苍生吧。如果连苍生都无法保证,大道修来又有何用,光凭一人不死不灭吗?剑门弟子亦是苍生之一,所以祖师爷才会如此说。想不到传了一千二百年,这群弟子七七八八就记了两个字的精髓。
  吃和穿。
  不对啊。他管别人的大道做什么。他们向来是以杀入道的。
  你们就没有,稍微重大一点的事要汇报吗?
  季柯尤不死心,追问元宝。
  重大的事?元宝苦苦思索,眼睛一亮,一敲手心:群英会的事,不知道是否请二师兄定夺。往年师父会回来主持,若他不在,就由元真师兄主持。
  群英会?
  偌大的无极广场上,弟子三三两两在互相喂招。丹阳很认真地在监督,时不时罚两个不认真的。听到元真这么说时,不由得重复了一遍。
  元真道:不错。所谓群英会,是由三大宗门牵头,大陆下面各大门派选出弟子代表进行切磋,从论道到比试皆有。最后选定三位进入太华山圣地,进行为期三日的休沐。太华山本就是灵气充沛之地,能进入圣地的机会也就这一次,所有人都很期待。三年一次,上一回是丹门主持,这回轮到剑门。
  可是我在太华山这么多年,没有见过有人闯入圣地。
  元真笑道:此地非彼地。他们当然不会打扰到大师兄的清修。只是进了幻象。
  季柯问:你是说,到时候这里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来参加?
  元宝点点头:甚至小蓬莱五峰主也会派人前来。这也是蓬莱和大陆三门的例行来往。
  时间大约是定在年底的。到时候要发飞帖,还要安排食宿。人流混杂,剑门结界向外人开放。安全方面也是一大隐患。中间种种操持,十分费心。
  季柯想的倒不是这方面的事务,而是
  这样的话,岂非是一个将他们一网打尽的绝佳时机?
  难得有这么多人在,机会实在太诱人了。
  只不过。
  你话中元真师兄长,元真师兄短。明明有个大师兄,他平时难道什么也不做?
  季柯不满道。
  元宝惊讶道:对呀,你怎么知道?
  大师兄五谷不分,只有四体很勤。元真笑眯眯说,这种小事,就不用操心了。
  丹阳轻哼了一声,眯起眼睛:我手中有剑,心中有剑,便已足够。
  说着他已经屈指一弹,将一个抬不起剑锋的弟子打得一抖。
  手抬高点,不许抖。
  魔鬼式的大师兄。
  丹阳走到那名弟子背后,亲自教他握剑,一手覆上去,弟子都快化了。然后就被刺骨的剑意给惊醒。想到大师兄天下第一的脸和练剑手段,呜,真是又甜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