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阁皂山被袭，吴奇一直在等待。
情报不断从监幽卫传来。
但大抵是一些被朝廷救援的阁皂山普通修士。他们知情不多，一直在各处花圃培育草木，只知道突然之间遮天蔽日，宗门大阵仿佛失效。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幽冥之气，仿佛是从天上倾泻而下，滚滚浓烟，彻底笼罩整个洞天。
幽鬼纵生，冥府「赤崴血海」从天际开启。
失去宗门大阵，他们无法联络到其他高阶修士，惶恐之下都跑了出来，四散逃命。
这也是阁皂山失去凝聚力的一个缩影。
第二日，许叔静终于带来了具有重大意义的战报。
“太岁幽王一众幽王已从阁皂山撤出，他们毁了百草园，掌教葛先也被他们所杀后带走了尸骸。”
许叔静声音无比沉重。
这句话就一个意思：阁皂山亡了。
吴奇对这个结果不意外。
太岁幽王带队，四大幽王齐出，就是要致命一击。
阁皂山出事，对整个婆娑世界都是一次大地震。
传承千年的五大道门之一，不仅被幽王攻破山门，掌教被杀，宗门基业毁于一旦，这造成的威慑将会助长幽王气焰，许多人将更加难有勇气对抗幽鬼。
吴奇沉声：“内鬼查出了么？”
“基本确定的，幽王内应有四人。”
许叔静看了一眼远处，吕青青有些神不守舍，她也知道了阁皂山出事，吕家如今生死未卜。到底是家族血脉，她对吕家的感情不是吴奇可以理解的。
“副掌门罗先声、三圣手之一的葛中元、护法鹰王应天生、护法鬼王呼延犁。”
“以罗先声为首，在丑时开了大阵，让四大幽王能轻易进来，袭杀尚在闭关的掌教葛先……护法也死的死逃的逃，剩余两名圣手，王道齐与花见秋被大幽重创，但不知所踪，想来也多半遭了毒手。”
吴奇听得拧起眉头：“三圣手之一的葛中元，他不是葛家人么？为何会被幽王策反？”
“葛中元是旁系分家，虽然与掌教葛先同辈，但地位相差巨大，平时不声不响，关键时刻反戈一击，想来积怨已久。”
自己人反水总是最为致命。
“此外，罗先声此人来历可疑，本来是一名二流宗门的掌门，主动投诚被阁皂山并入，后一直经营人脉，爬升极快。也是葛先用以压制吕家的重要臂膀。”
“阁皂山看似庞大，然而被幽王入侵后却很少有抵抗，几乎都是明哲保身，四处逃命，实在可悲。”
许叔静感叹：“哪怕没有幽王来袭，怕是有任何灾祸与挑战，阁皂山也离分崩离析不远了。”
“吕季书呢？”
吴奇有点好奇。这位副掌门给他的印象就是擅长游说，不怎么在乎脸面，这种人一般务实，的确有商人风范。
“吕季书与吕家人撤离最快，不，应该说，他们似乎很早就计划了离开。这次粗略统计，葛家基本名存实亡，吕家的绝大多数产业都被转移到婆娑世界各地，宗门里只残留了少量灵材，以及一部分不易携带的法器。”
“不同于葛家，这吕季书如今却是找到了下家。”
许叔静顿了顿：“青城山接纳了吕家。”
吴奇琢磨着，估计吕季书早就和青城山暗地里眉来眼去。
经典两头下注。
如果阁皂山一路蒸蒸日上，那么吕家自然继续在百草园稳如泰山，也和青城山达成一些隐秘交易。
若是这里破落不可再起，他就直接去青城山，带着大量资源甚至是阁皂山秘法、秘药，对此青城山不会拒绝。
回头想想，青城山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龙虎山，此前各种示好都没什么好脸色，阁皂山落魄，吕家投入龙虎山也难有施展拳脚机会，下下之选。
茅山，精于炼器符箓，与阁皂山相似，但武力上更强。过去也是换汤不换药，只算是下选。
武当山，强于斗法，不善经营，对多年深耕于经营世俗生意的吕家是一片良田，中选。但有一个不确定的问题，武当未必愿意花费精力去改变宗门运营方针。
青城山，攻守兼备，斗法与经营并重，人才充沛，阴骱山开启广纳天下鬼修鬼魅，更有姚长盛力败宋胤星、裴旻、夜宫幽王，声势高涨。姚长盛虽然热衷于验证术法，但对经营极其重视，吕家过去，正好投其所好，搭上这扶摇而上的大风。上选。
吴奇带入一下，换成是自己陷入吕季书的境地，大概也是选青城。
两人正讨论着阁皂山一事，重阳忽然过来：“尊者，有两位客人要见您。”
“客人？哪两位？”
吴奇有点意外。
“他们自称是阁皂山修士，一个叫做方陆远，另一个叫蔡蜓。”
吴奇立即想了起来。
这不就是葛阳那两个跟班么？在飞来峰和龙虎山都和自己交过手，也算两个汉子。
当时自己只是随口一说，留个机缘，根本没想过阁皂山这么快就崩塌。
……
方陆远和蔡蜓很是疲劳，而且有些紧张不安。
阁皂山出事，他们逃离之后，就知道宗门这次是完蛋了。
几名幽王亲自出手，就连神枢的正神都陨落过，更不用说不善斗法和作战的阁皂山了。
离开后，他们反而松了口气。
暮暮沉沉的宗门，总让人有点透不过气，每一个人仿佛都在焦虑和恐慌，阁皂山这艘大船越来越大，每一个人的空间却越来越小。
从阁皂山成长的修士，很难往上走，大多都是半辈子都在药房和园圃里，若能侥幸结婴，也会被送到接仙桥去各种坐诊。
法钱的确是不缺，若愿意付出代价，法宝也是有的。
可就是没有前途。
护法团九大护法，都是外来聘请的，几乎都是元婴期妖鬼，擅长斗法厮杀。
然而每一个人，包括护法都是可以被抛弃的，一旦虚弱或者是对宗门无用，就可能被给予一笔法钱遣散出宗门。
如此周而复始。
阁皂山早就不是那个过去的丹药圣地，而是一个门人都在疯狂搞快钱，考虑跳槽下家的地方。
这是赚法钱的好地方，护法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给够上供。
至于更上面的三圣手则是忙碌于给各真人、元婴修士炼丹、配药，他们人脉广博，可以算是宗门最不想流失的人才。
两个副掌门则是互相倾轧，经常颁布一些莫名其妙的规定，搞出奇奇怪怪的考核，削减经费，让下面人苦不堪言。
本质上下面人只是两位副掌门的棋子，用以攻击对方，获得权力。
到底门人们怎么想，他们根本不在乎。
这种地方呆久了，就让人疲于奔命，甚至是呼吸困难。
离开阁皂山，方陆远和蔡蜓琢磨了一圈。
武当山？不行，他们两斗法还不够看。
茅山？距离朝廷太远，离蝗灾太近，他们比阁皂山好不了太多。
龙虎山？进不去。
青城山？他们又不想去斗法。
想来想去，他们最终发现，最适合不想斗法安安静静炼丹、种药、修行的地方，不是五大道门任何一个。
二三流宗门他们了解不多，但做排除法不难。
首先地势要安全，毗邻两都或者九府。
宗门要比较宽松，口碑不差，最好和朝廷有关系。
那里最好有可靠熟人，至少有个照应……
这么一筛。
名单上就只剩一个名字：成都府浮云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