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那只手白若美玉,张全安怔怔的看着,意识到自己玷污了仙师,猛地回过神,恭敬的奉上木盒。
  这是奴才的本分。
  陛下那儿还等着消息,奴才先告退了。
  温奴体恤,让他离去,看着门被关上,拿着木盒盘膝坐在床上。
  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两颗黑色丹药,丹药周围隐隐泛着金光点点。
  取出一颗轻嗅,是由诸多仙草炼制而成,里面还有极为珍贵的金沙花。
  温奴唇角上扬,笑的温柔,微微昂起脖颈将丹药服下,心中想着日后要好好向顾遇道谢。
  药效渐渐发挥作用,浑身暖洋洋的,干枯的灵海得到滋润,身体上的痛苦减轻,温奴躺在床上慢慢睡着。
  张全安回到太极殿殿外,听到里面断断续续的惨叫,脸色微变,歇了进去的心思。
  声音直至半夜才消停,里面传来陛下阴沉低哑的声音。
  进来。
  诺。
  张全安低头走近殿内,看到躺在地上,浑身湿漉的王姬,脚转个弯绕过去,跪在床榻前扑在地上:陛下,丹药已经送到白阳宫。
  顾遇把玩着手中的蜘蛛,听到他的话,抬眸看去:哦?
  黑蜘蛛不安分的在帝王手背爬来爬去,顾遇噙着淡笑,摸了摸它的肚子,看来今晚吃的太多。
  想起跪在地上的太监,顾遇慵懒的换了个姿势,侧着身手臂微微撑起。
  说说看,堕神什么反应。
  张全安双手扣在地上,额头紧贴手背,听到陛下的声音,连忙张嘴回道:回陛下,堕神听到是您送去的丹药,匆忙下了床,从奴才手里接过去,宝贝的不行。
  是吗?顾遇傲慢的勾唇,堕神可真是好骗啊,阴沉的心情稍好上些:行了,收拾干净,你就下去吧。
  将手背上的蜘蛛关进木盒,从榻上起身,漠然无视的绕过地上女子进了内殿,仿佛她不过是团无用的空气。
  张全安后背汗津津的,看了眼旁边的王姬,让殿外的小太监把人送回去。
  第二日寅时五点。
  顾遇眼下青黑,皱着眉穿上朝服,冕旒下的眸子暴戾不耐。
  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阴着脸看向下面交头接耳的大臣,心情临近爆发的边缘。
  张全安眼尖,见陛下不耐,慌忙张嘴高呼:有事启奏无事退朝1
  底下大臣瞬间安静下来,举着眼前的玉板弯腰:陛下万岁1
  耳簪白笔的御史大夫出列,朝着龙椅上的帝王扣礼:陛下,臣有事要奏1
  顾遇烦躁的看去,见又是那个聒噪的御史大夫,危险的眯起双眼:说。
  回陛下,根据《人仙两界法则》,堕神应当交给天界,还望陛下交出堕神,以防被天界波及怪罪。
  御史大夫话落,朝堂之上一片寂静,其他大臣死死低着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片刻,龙椅上的帝王终于出声。
  哦?
  御史大夫的意思是,孤怕天界?
  是这个意思吗?
  顾遇直勾勾的盯着朝堂下的人,从龙椅上下来,朝着他走去。
  脚步声在安静的大殿尤为明显,仿佛踩在每个大臣心上,吓的绷紧了身体。
  不待御史大夫解释,帝王脸上扬起一抹笑容,拔出天子剑狠狠砍下他的脑袋,血花溅到旁边大臣脸上,吓的双腿发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其他人仿佛被传染,紧跟着一起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大声高呼:陛下乃真龙天子,英明神武,自是不怕天界1
  陛下乃真龙天子,英明神武,自是不怕天界1
  顾遇勾起唇,伸手拭去脸上的血迹,持剑回到龙椅上,拿着锦帕将其细细擦干净,额前的十二冕旒微微晃动。
  浓郁的血腥味缠绕着每一个人,跪在地上的大臣不敢停下,一直高呼着。
  终于,帝王手中的天子剑擦干净,底下的大臣们也劫后余生的退朝离去。
  张全安熟练的吩咐小太监收拾干净,跟着陛下去了侧殿,准备好干净的帝服,放在玄色屏风上。
  顾遇将染血的朝服丢进火盆,冲去身上的血腥味,绞干了头发换上衣服,腰间挂上天子剑,就这么披头散发的朝着白阳宫走去。
  路上的太监宫女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直视天威。
  白阳宫厚重的大门敞开,温奴坐在庭院里,仰头盯着天上的太阳发呆。
  想到追杀他的魔族,烦忧的收回目光,溢出一声轻叹。
  他与将沉仙人是为好友,待他门下弟子望裘更是同样视为弟子,没想到他居然是魔族中人,还追杀他至此。
  顾遇绕过廊道,看到堕神神不守舍的模样,眼中闪过阴翳暴戾。
  扯扯嘴角,脸上扬起温和笑意,朝着堕神走去。
  仙长缘何叹气?
  温奴听到清冽低沉的声音,很快收敛心神,眼含着笑起身向他施礼:陛下。
  顾遇扶起他的手,眼帘低垂掩藏眸底的厌恶。
  仙长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虚虚压着堕神肩膀让他坐下,然后坐在旁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怀:仙长的伤可有好些?
  看到人间帝王眼中真诚的关切,温奴波光潋滟的眸子弯起,面若观音的脸上,柔柔一笑,仿佛春风拂面,晃了某人心神。
  多亏了陛下的丹药,伤好了许多。
  顾遇猛地握紧双手,像是被那个笑容烫到,眼底翻滚着暴戾,忍不住想要撕碎那张笑脸。
  丹药有用便好,仙长可用了早膳,不若一起?
  好。温奴微微点头,倒了杯茶递给旁边的人,衣玦翩然间掀起一阵淡淡竹香。
  顾遇眉头微皱,屏住呼吸直到竹香散去。看了眼那杯堕神碰过的茶,一点想动的心思都没有,对外抬手拍了拍:来人,传膳。
  院外久久没有动静,被驳了面子的顾遇眼神阴翳,但脸上仍旧带着虚假面具,向堕神歉意的笑了笑。
  仙长稍等,孤去瞧瞧。
  温奴手停在半空,玄色衣袖从他手中划过,没有抓祝
  衣角弄的掌心微痒,下意识握住手藏在衣袖中,坐姿端雅的盯着庭院外边,转移自己的窘迫。
  看见顾遇归来的身影,连忙起身迎上去:陛下。
  顾遇脸色微红,不好意思的避开堕神视线:仙长见笑了,孤忘了派奴才来白阳宫,怠慢了仙长是孤的错。
  温奴哑然:陛下万万不要这样想,要不是陛下,贫道的伤也不会好的如此之快。
  说着,手中出现一个水晶盒子,上面雕刻着淡雅绿竹。
  温奴将东西递给人间帝王,手指比那水晶盒子还要白皙娇嫩:这是闲时炼制的丹药,可延年益寿,还望陛下不要嫌弃。
  视线在那双手上停顿半刻,顾遇接过盒子收在衣袖中,有礼的拱手道谢:谢过仙长,孤怎会嫌弃。
  从白阳宫出来,顾遇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阴着脸回到太极宫,坐在椅子上,整张脸被黑暗笼罩。
  随手把盒子丢给旁边的暗卫,取出干净的锦帕擦手。
  赏你了。
  温奴寻得满身伤痕炼制而成的丹药,如何也想不到会被人丢弃。
  第3章
  想起堕神说他伤势大好,顾遇整个人陷进椅子中,指肚摩挲着扶手上的纹路,深邃的眸子阴翳暴戾。
  呵,伤好?那孤便让他永远都好不了。
  指尖敲了敲桌面,声音低沉阴狠:张全安,去把孤寝殿中的弑神香取来。
  弑神香,乃魔族圣物所制,是仙界克星,长久吸入可使神仙法力尽失,身体虚弱,久而久之身死道消。
  他可是废了好大力气,才寻到的,刚好用来牵制堕神。
  顾遇唇角上扬,单手撑着下巴,期待极了屠杀堕神的到来。
  张全安听到弑神两字,瞳孔微缩,慌忙弯下腰退下:诺。
  大太监动作很快,手里捧着精致的青铜小炉,小心翼翼的放在书桌上。
  顾遇隔着锦帕捧起香炉,闻到里面的淡香,眼尾染上一层绯红。
  皱眉挥去鼻尖上的味道,半边身体有些酥麻,厌恶的递给旁边的太监,体软无力的靠在椅子上。
  给白阳宫送去,就说是孤寻的养伤圣药。
  诺,奴才这就送过去。
  张全安捧着香炉退下,直接去了白阳宫。
  温奴正在床上打坐修炼,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响起,以为是顾遇,起身绕过屏风,对着来人扬起笑。
  看到仙师脸上的笑容,张全安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低下头,将手中的青铜小炉递过去:仙师,这是陛下为您寻来的养伤圣物,需每日点燃。
  温奴睫毛轻颤,脸上的笑容减轻,从太监手中接过香炉,放在屏风后面的桌上,持起蜡烛将其点燃。
  青铜色的小炉,雕刻成了凤衔珍珠的模样,袅袅青烟从珍珠飘出,很快周围氤氲着淡雅香气。
  劳烦替贫道谢过陛下,就说我很喜欢。
  温奴确实喜欢这个味道,小炉也很好看,比他天界洞府里的东西要精致许多。
  送走太监后,忍不住微微弯下腰,撑着下巴趴在桌上,伸出一根手指弹弄珍珠。
  黑色珍珠转起圈,灰烟被扭成麻花状,温奴眼前一亮,笑的弯了弯眼。
  绣着绿竹的月牙白发带随着墨发一起,从身后滑到胸前,遮住了香炉上的珍珠。
  温奴挥开发丝,捧着小炉坐在床上,四处看了眼,最后将它放在床头,紧靠着坐在旁边打坐。
  弑神香不知不觉被吸入身体,堪勘好些的伤势停滞不前。
  深陷灰雾中的温奴,浑然不知。
  张全安回到太极宫,陛下已经歇下,不敢打扰了陛下,站在殿外候着。
  顾遇脸颊两侧薄红,难耐的躺在床上,浑身血液直冲身下,四肢酸软无力,浑浑噩噩。
  脑海中闪过一张惊绝艳艳的脸,喉咙滚动,薄唇微张喘着粗气,弓起腰重重落下。
  药效褪去,顾遇阴着脸掀开被子,看到亵裤上的脏污,咬牙切齿的脱下丢进火盆。
  想到一闪而过的那张脸,眼神愈发阴沉,到时候他定要先毁了堕神的脸。
  温奴已经三日未见过顾遇,想必身为帝王事务繁忙。
  想到他的法术迟迟没有恢复,趁着清晨空气中有微薄灵力,召出观音剑在院中练剑。
  仙师白衣翩然,手中翠绿长剑,在空中划过道道光芒,衣袖翻飞间露出皓白手腕。
  顾遇站在院门,想到那日,眼帘低垂闪过杀意,暴躁的握紧手,笑着走过去。
  仙长好身法,不知这把剑名何?
  来人声音低沉清冽,温奴一听便知是顾遇,收起长剑翩翩落地,温和的笑着点头施礼:陛下。
  仙长不必多礼。顾遇扶起他的手,像是摸到什么脏东西,不动声色的蹭过衣服。
  温奴将剑举在眼前,杏眸弯起:这把剑,名叫观音,是贫道的随身武器。
  翠绿长剑闪烁着微弱的光,风吹过,掀起两人身上的长发,交缠在一起又最终分开。
  顾遇唇角上扬,打趣道:这把剑倒是应了仙长。
  温奴耳尖蔓延上一层绯红,握着观音剑的手微微收紧,视线移到旁边大树身上:陛下说笑了。
  顾遇轻笑出声,体贴的转移话题:不知孤能否与仙长比试比试?
  自然可以,陛下请。温奴脸上热度褪去,朝着他伸手。
  顾遇拔出天子剑,直直迎上去,玄色衣袖缠上那抹淡白,两人身影交叠。
  青铜剑与观音剑击打在一起,撞出耀眼光芒。
  温奴脸色微白伤势突然复发,不受控制的朝着地面跌去,手中观音剑被青铜剑挑开。
  顾遇眼疾手快的接住他,手底的腰细的惊人。
  温奴面色薄红,鹿眼闪过一抹慌乱,意识到人间帝王还半抱着他,歉意的起身道谢。
  多谢陛下,要不是陛下,我可能就要倒在地上了。
  顾遇收回手,无意识的捻了捻指肚。
  堕神倒是生了一副好样貌,面若观音,身似扶柳,仙风道骨。
  是孤的错,忘了仙长有伤在身。
  顾遇满脸自责,上前扶住他的手臂,让他坐在石凳上。
  温奴眉眼温柔,好似暖日春风,声音珠圆玉润,让人新生好感。
  不怪陛下,是我自己的身体不好罢了。
  顾遇眼帘微垂,担忧的抿着唇,怕被旁边仙长发现,牵强的扯起唇角问起旁的,只那双眸子盛着满满关切。
  仙长可有用膳?
  温奴看到顾遇眼中的真情实意,弯了弯眉眼,除了将沉仙人,还从未有人待他如此,瑶了摇头,轻声道:没有,不知陛下可有空闲,我们一起用膳。
  好。
  顾遇用力点头,深邃的双眼暗暗扫过堕神腰肢,视线在那上面停留片刻很快又移开,挥手对着外边拍手传膳。
  陪着堕神用了些饭,目光不受控制的又重新移到堕神腰间,手底仿佛还残留着刚才的触感。
  皱了皱眉,握住手藏在衣袖中,压下心中怪异,端起茶杯将水一饮而荆
  陛下?温奴瞳孔微缩,紧盯着帝王唇边的杯子,不知如何是好。
  顾遇疑惑的抬眸看他,顺着视线看向手中的杯子,是堕神刚刚用过的
  眼中迅速闪过一抹尴尬,尴尬又渐渐被暴戾覆盖,长发遮掩下的耳根红的滴血。
  仙长用完膳了?
  不若与孤在宫中走走?
  温奴善意避开茶杯这件事,起身跟在顾遇身后,两人并排离开白阳宫,沿着小道走向御花园。
  顾朝宫殿雕梁画栋,御花园更是华丽。
  脚下是玉石铺就的小道,旁边种满了胭脂色花朵,散发着幽幽香气。
  温奴很喜欢胭脂色,靠在旁边弯下腰轻抚花瓣,背后墨发落在身前,被风吹起粘在脸上几缕。
  顾遇听到脚步声消失,眉头微皱停下来转身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