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也摇摇尾巴。
  等温翎换好衣服,蒋星把空调开到16,应该不会热了,要不要喝杯冰水再睡?
  温翎却把空调升了8度,不用。
  蒋星想起温翎之前非最低温不睡的讲究,奇怪道:没关系吗?
  嗯。温翎不做解释,率先上了床,戴上之前放在床头柜的眼镜开始看书。
  蒋星没这习惯,他看着温翎没有灯光的那边侧脸,神也会对人类的文字感兴趣吗?
  温翎随手翻过一页,人类短寿,只能用文字传承知识。
  书本是了解人类的最佳途径。他分出一只手抚摸蒋星头发。
  蒋星本来就累了,在对方柔和的拍抚下很快就打了个哈欠,强撑着道:记得关灯。
  嗯。
  蒋星坠入梦乡前胡乱想着,樊夜也好温翎也好,怎么这些男主都这么助眠
  温翎说是看书,可蒋星闭上眼后,他一页也没能翻过去。
  身边的青年紧贴着他,表情放松,睡得很香,无比信任他的模样。
  信任一个邪神么。
  温翎干脆合上书,撑着侧脸,视线缓缓掠过蒋星五官。
  青年是一件珍贵的宝物,但正如之前他说的,人类短寿,对他这样的存在而言,人的一生与一朵花的开与谢并无不同。
  想到自己必须与青年分别,温翎古井不波的眼中闪过一丝烦躁。
  狗子在枕头里翻了个身,轻轻打起呼噜。
  温翎回过神,关灯睡下去。蒋星被他的动作浅浅惊醒,但还记得这是在全息小说里攻略男主,敬业地保持着人设,晚安学长。
  嗯。
  黑暗中,青年的身体稍微有些冰,温翎手落在对方腰间,仍觉得这样的触碰不够,触须也从衣服里伸出,把青年紧紧禁锢在怀里,这才心情平静地闭上眼。
  他会抓住这朵花的。
  *
  清晨蒋星被电话铃吵醒,起身见温翎已经去接了,打了个哈欠靠在床头闭眼假寐。
  温翎看他没睡醒,略略压低音量:桑德?
  电话那头的年轻人声音沙哑,听上去一夜没睡,是我。羊肉已经准备好了。火药马上到。
  很好,温翎道,地址选了吗?
  桑德:希望镇东边一百公里的风蚀柱。蒋老板知道在哪。
  好。
  温翎挂断电话,半搂着蒋星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小睡,什么时候去。
  蒋星眼也不睁,再睡十分钟。
  狗子看着相拥的两人,开心得眼睛都在发光。
  两人简单收拾一下装备便出发与桑德会合。
  日头太烈,正午时分沙地烫得不能摸,温翎抱着狗不让它下地。
  其实蒋星更担心温翎,对方本体属于大海,这么高的温度恐怕很难受。但温翎向来不露情绪,他也没法得知对方情况。
  桑德满眼血丝,正靠着车身抽烟。他在旁边搭了个简易帐篷,防晒材质,进去后一会儿就能凉快下来。
  蒋星递给他一瓶汽水:我把狗放进去?
  桑德满心都是为父亲报仇的事,心不在焉地颔首:随便。
  温翎拉上帐篷拉链,问:羊呢?
  冰着。桑德指指自己的货车车厢,放外面得臭。
  蒋星把遮阳伞又举高一些盖住温翎,太热了,你们现在干活会中暑的。
  温翎:不急。
  桑德狠狠踩灭烟头,焦躁道:他们入夜后才会出现,我提前配好火药,日落就挖坑。
  三人谁也无心玩乐,分工把足以炸翻几十只蛇怪的火药按比例分好装包,引线挨个儿串起来,挖完坑就能直接扔下去。
  桑德又钻进冰柜里分割半化的羊肉,二人便靠在货车厢门口降温。为了吸引蛇怪,羊肉没有放血,这会儿闻起来有点不舒服。
  温翎察觉到蒋星不适,摸了摸他额头,难受?
  还好啦。蒋星摇摇头,眼里有些倦意,只是担心。
  温翎不在意桑德想法,牵起蒋星一只手轻捏安抚:我在。
  学长最厉害啦。蒋星眯眼笑道,希望一切顺利。
  桑德跳下车厢,眼神复杂地看过二人交握双手,此时也兴不起争论心思。
  桑德:都准备好了。你们还有什么想法?
  蒋星思索片刻:怎么保证我们的安全?蛇怪会不会先集火袭击我们?
  温翎:可能。
  桑德摇摇头,我带了气味消除喷剂,从猎人那儿买的,对付尖鼻子的猎物一流,放心。
  它们可不是野兽蒋星微微皱眉,我们把帐篷挪远一些。
  行。
  三人合力将帐篷重新搭到几百米开外的高处,正好能将坑内的情况一览无遗。
  桑德握紧猎.枪,压抑道:就等天黑了。
  日头渐西,沙地很快褪凉,三人按照计划快速将羊肉倒入中央,周围再挖出一圈炸药沟,埋好炸药。
  □□谁拿?桑德晃晃手中机械。
  温翎吧,他晚上视线好。
  行。
  桑德有些疲倦,他深知夜里的战斗绝对凶险至极,便钻进帐篷里睡一会儿恢复体力。
  此时的等待显得格外漫长。
  蒋星和温翎分着吃了两根巧克力燕麦棒,对方第一次吃这种廉价的方便食品,连连皱眉,看得蒋星直笑。
  想想我吃生鱼片的样子,好像也差不多。蒋星笑说,多两次就好了,反正以后得习惯嘛。
  如果温翎要和他一起在人类社会生活下去,新的障碍还有很多。
  蒋星:说起来学长到底是什么啊?
  温翎耳力极佳,听桑德呼吸已经睡着了,他说:你想看吗?
  看?蒋星以为温翎是要拿本体给他看,别了,一会儿被桑德撞见。他仇视怪物,肯定得和你拼命。
  是真的看。温翎点点蒋星眼角,湛蓝双眼与他相会,想试试吗?
  蒋星瞟一眼帐篷,好奇心快把他心挠破了,还有点隐隐恐惧,这会儿皮肤都开始发热。
  想看。
  闭眼。
  蒋星乖乖闭上眼,一条冰冷触须覆上他眼皮,一瞬间像是落入了海中,所有声音都模糊起来。
  他的神思无比放松,海水包裹着他,隔绝一切危险。
  蒋星躺在温翎膝上,明明闭着眼,视野里却出现了一角触须。
  那是无尽的漆黑深海,时间与空间似乎都在这里凝滞。海水涌动,一条无比巨大的触手缓缓拨开黑暗,卷住蒋星身体。
  腕足上的吸盘裹住他,轻柔拖动着他游向海底。
  蒋星睁开眼,竭力看穿眼前黑暗,神明感受到他的情绪,却并不将身体展露出来。
  毕竟从温翎学到的人类知识中,他的本体并不算好看。
  人类喜欢崇拜的,是传说故事里的龙,天空的主宰者。
  蒋星拍拍身上触须,张嘴吐出一串泡泡。
  [想看]
  温翎一向顺着蒋星,唯独这回没有让步。二人在海底停下来,那里放着一个足有几人高的贝壳,另一条触手掀开贝壳,明亮的珍珠照亮其中。
  精致的桌子、椅子,还有铺着纱的床和地面。
  这简直是一个小型的人类房子。
  神明把蒋星轻轻放到小床上,湛蓝双眼凑近过来,似乎在询问是否喜欢。
  蒋星有些紧张,四肢僵硬揪着身下的纱。捕食者的眼睛里难辨情绪,他咽了咽口水,牵起对方的触须尖尖。
  是信任。
  温翎心情良好,将一只可以生吃的贝类塞到蒋星手中。
  蒋星迟疑片刻,还是吃了下去,并不像他想的那样腥臭难闻,反而带着水果甜味,一入口就跟果冻一样软软地滑下去。
  一股陌生的力量席卷四肢,蒋星握了握拳,惊讶地睁开眼睛。
  温翎俯身望着他,眼眸深邃。
  礼物。他说,与我共享寿命。
  蒋星怔住,不知该作何反应。
  没有问你意见温翎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在表露心绪,刹了车,入夜后注意安全。
  蒋星抿抿唇,撑起身子去吻他,温翎没躲,视线仍是落在他身上。
  蒋星亲过便撤开,垂下眼道:没关系。
  他身形萧索,似乎是有些难过。
  温翎头一回感觉拿不定主意,不喜欢?
  也不是吧。蒋星皱眉道,有些烦恼,就突然从人类变成
  他咬咬唇,说不出怪物两个字。
  温翎也沉默下来,气氛一时间凝滞,要不是蒋星吻了他,温翎恐怕会立刻收回力量。
  蒋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小章鱼还挺强的嘛。
  正当此时,黑雾再次袭来,星空渐渐变得模糊。
  蒋星面容一肃,拍帐篷喊醒桑德:来了!
  桑德抓着枪冲出来,双目机警,多少?
  温翎粗略一扫:三十。
  啧,桑德把猎.枪上膛,不屑道,还以为能多点。
  冻羊肉借着地面余温已经化了,血水的腥气比活羊更吸引怪物,蛇怪们没发现躲藏在高处的他们,完全被食物吸引注意。
  它们起先还有些警惕,慢慢在地上爬动着前进,到后来就完全直立奔跑起来,蚂蚁一样扑上羊肉堆进食。
  蒋星终于看明白了蛇怪每次出现时为什么会有黑雾。它们行走时会晃动颈部肋骨,将一种细密黑粉震入四周,看似浓郁无法看穿,实际上从高处就能看清它们动作。
  桑德声音粗哑:什么时候炸?
  等。
  温翎仰仰首,示意对方看七八个留守在外围的蛇怪。
  几十只怪物一齐咀嚼,声音大得这里都能听见,骨头断裂的闷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始终没有危险出现,剩下的几只蛇怪也扛不住食物诱惑,围着羊堆大快朵颐起来。
  温翎等所有蛇怪都进入炸药圈,按下□□。
  一声巨响,火光冲天。
  大部分蛇怪当场被炸成碎块,少数活着得也烧伤严重,痛苦地嘶嚎着。
  桑德激动极了,骂了句娘,我们过去!
  温翎没拦他,打了个呼哨让狗跟上。
  桑德冲得很快,蒋星二人过来时他正举着枪挨个爆头,蛇怪腥臭的血味吹都吹不散。
  蒋星捂住口鼻,闷闷道:随他?
  嗯。温翎用木棍沾起一点蛇血,浓稠度刚好,可以直接绘制寻路法阵。
  桑德把满场蛇怪杀了个干净,突然跪倒在地捂脸痛哭起来。
  蒋星眸光微动,无声一叹。
  温翎对人类的神秘学研究很深,不必辛苦把蛇血收集起来绘制,而是就着已经洒在地上的血作为法阵的一部分,再进行校准。
  桑德报了仇,长久压抑心中不得解放的痛苦也哭出来,整个人容光焕发,看着比之前沉迷酒精时精神许多。
  可他越看温翎动作就越是怀疑,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蒋星:驱魔师啊,他在寻找蛇怪大本营。擒贼也得擒王。
  夜幕中,一条黑蛇灵巧避开地上脏污,无声地爬向蒋星。
  狗本来懒洋洋地蹲着,见此立马聚精会神,紧盯住它。
  蒋星摸摸狗头,蹲下松开袖口让蛇爬进去。
  狗不满地围着他打转,见蒋星指指温翎背影,又在唇间竖起手指,它这才勉强保守秘密。狗望着温翎,从鼻子里喷了口气,可怜温翎似的。
  【咦 这狗狗真的好聪明?它知道星星在骗温翎】
  【要是星夜长大了肯定也这么聪明叭 有点想樊哥了ww】
  【别太真情实感了姐妹,星星这儿永远下一个更乖】
  温翎绕着场内勾上最后一笔,法阵立刻散发出微弱的黑色光芒,向着东方引导。
  开车跟上。温翎道。
  蒋星对桑德说:你先回去,对了,帮我照顾狗。
  喂!桑德和狗面面相觑,只得接受被半路抛下的现实。
  车子在漫无边际的沙漠中行驶,黑色光芒不急不徐地行进着,好在希望镇周边没有流沙,一路上不至于出意外。
  越来越深入沙漠,蒋星不安道:再前面就是无人区了,还有多远?
  三公里。
  黑光果然在三公里后停了下来,远光灯照射下,一座倾颓半掩埋在流沙中的石质神殿静静伫立着。
  蒋星下了车,被眼前建筑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些仍然完好的石柱足足有十米高,五六人合抱那么粗,整个神殿恐怕有上千平米。
  温翎把新买的强光手电递给蒋星,自己提着油灯,跟我来。
  比起待在原地,他身边更加安全,留在蒋星体内的力量也能更好发挥作用。
  二人踏上神殿宽大的石阶,流沙被夜风扬起,周遭寂静无声。
  它在这里等待了多久?
  温翎举高油灯,照亮神殿内静默的雕塑。
  雕塑大约四五米高,是个身穿黑袍、身材修长的男性。与温翎所见的蛇神不同,他没有戴兜帽,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面容已经风化。
  明明只是一座雕像,却能想象出对方长身玉立的风姿。
  黑蛇盘踞在他手上,对着所有面见雕像的人吐信,口中毒牙蓄势待发。
  蒋星轻声像是怕惊扰了他,是蛇神吗?
  温翎缓缓颔首,皱着眉打量雕塑,总觉得对方身形十分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