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后山一处偏僻处,楼焱靠在阴影里,神色莫名烦躁,他面前,一个衣着妖娆的女子,单膝跪在地上,朱唇紧抿。
“殿下,该回了,探子来报,风疾已入临渊,欲解开饕餮封印。”
“找死。”楼焱冷笑道,“想解开封印?他以为他入了临渊,还能再活着出来。”
梅姬抬眸看向楼焱,眉宇间却是深深的担忧,她很是不恭敬地站起来,气道:“殿下,无论如何,您都不该再此耽搁下去了,养虎为患也不是你的性子,自风疾蠢蠢欲动开始,你明明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回到魔界,到底是为了什么?”
楼焱沉默下来,一声不吭。
而梅姬颇为苦恼地看着楼焱,传说中的魔界之主,活了万年,若论修为,那是天上地下独一份,不说修真界,便是魔界的人听到楼焱的名号,也是闻风丧胆。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说一不二的霸主,竟跑到一个三流小门派,一呆就是十几年,且看上去还颇为留恋不想离开。
梅姬当真是忍无可忍。
顶头上司坠入爱河,宛若老房子失火?
这样的事,放在过去,梅姬那是一万个不敢想,是以当洛川告诉她的时候,她甚至是不信的,直到这两日她闻讯赶来,才惊得掉了下巴。
她看出来了,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魔尊楼焱,是真的,真的,很舍不得那个叫宁青窈的小姑娘。
“殿下,浮山剑宗如今乃多事之秋,风疾苦心经营,为的就是引起修真界内讧,您若在此暴露身份,实在对咱们太不利了,属下恳请你早做打算。”梅姬继续苦口婆心道。
楼焱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而后似是听到了脚步声,他蹙眉道:“你先走,有人来了。”
他话音刚落,梅姬已飘然而去。
而与此同时,宁清漓转过一个回廊,便瞧着楼焱靠在墙角。
“你怎在这里?”她问道。
楼焱勾了勾唇角,散漫道:“不爱听那些人假仁假义地吵来吵去,所以出来躲个清静。”
他不敢看宁清漓的干净的目光,自然也不知道那一刻宁清漓眼底略过的丝丝失望和难过。
“走吧,前头吵得没意思。”楼焱上前一步,拉住了宁清漓的手,“我们去买点心吃。”
那天,楼焱和宁清漓又去看了卖饼的阿婆,尝了玫瑰酪,楼焱坚称,这饼还是宁清漓咬过的好吃。
而吃过玫瑰酪的宁清漓,整个人都仿佛透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好闻极了。
楼焱免不了又要多吃几口,至于想吃的到底是玫瑰酪还是旁的什么,也就只有他们两个自己清楚了。
而这天夜里,浮山剑宗又出事了。
一夜之间,和钧天门关系要好的几个门派,一口气死了四个人,每个人都是被魔息侵入体内,浑身布满魔纹而死。
他们临死前的神色又惊讶又恐惧,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般。
整个浮山剑宗,越发吵翻了天。
“叛徒!浮山剑宗里一定有叛徒!这么多门派,这么多弟子,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魔修?”
“就是!除非魔修就在我们中间!”
一时之间,众人哗然。
其中钧天门自然跳的最高,只因这四人皆出自钧天门的盟友门派。
正殿之内,一片聒噪,宁清漓远远瞧着,只听脚步声匆匆,钧天门的弟子依次入内,祁阳更是带人亲自一具尸体一具尸体的验过去。
没一会儿,祁阳自那一具尸体的衣领间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瓣梅花,亮给众人看过。
其中自有人认出来,倒抽一口冷气道:“我知道,这是浮山剑宗特有的梅花品种淡云,极其稀有,只有女眷客房的几处院子里才有。这名男弟子的衣领之中,怎会有的?”
如此又是一番激烈讨论。
祁阳回眸看向周深晓,冷声道:“周掌门,你处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你浮山剑宗寻几个人,总不至于再推三阻四吧。”
周深晓笑道:“少宗主说的哪里话,浮山剑宗素来是愿为修真界分忧的。”
说着,他很快便命人查出了住处有淡云梅花的女修,其中便有宁清漓。
当宁清漓的名字被点到之时,正殿之内,不少人露出复杂神色。
楼焱的眉头紧紧锁着,直到此时,他才觉察出一丝古怪,他意识到,这混在浮山剑宗中的魔修,说不得,当真是冲着他来的……
宁清漓和其他房外有淡云梅花的女修被叫了出来,挨个被审问了一番。
临到宁清漓时,负责审问的乃是一名钧天门的修者,说话自然很是不客气,一双小眼睛仿佛盯贼一般看着她。
“你昨日都去过哪里?又见过谁?”
宁清漓蹙眉看着他:“我昨日皆与我师兄在一起。”
“晚上呢?总不会也和你师兄在一起?”那人口气极差,几乎整个浮山剑宗正殿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一时之间,人群中隐约传出几声戏谑的笑声。
楼焱面色难看,上前迈了一步,却被宁清漓一个眼神止住了。
她朝他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然而,宁正锋却上前一步,冷笑道:“我妹妹与门下弟子早有婚约,不日便要完婚,别说是白日里与师兄在一起,便是夜里在一起,又有什么可置喙的?你钧天门弟子若不会问话查案,尽可闭嘴!”
此话说的已十分不客气,祁阳冷笑一声道:“宁掌门,不过问你妹妹几句话,又少不了一块肉,你这般样子,反倒像是心虚似的。”
宁正锋反唇相讥:“公道自在人心,我青云问心无愧,少宗主也不必在此强词夺理。”
两方正在僵持的时候,却是水明姬在外面姗姗来迟,她身后跟着数名女弟子,皆是钧天门的人。
祁阳见水明姬到了,心知她定然有所发现,不禁心中一喜。
“看来各位已经发现了尸体上的淡云梅花,方才我冒昧率钧天门弟子一一去搜查了几位女修的房间,在其中一位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个。”
说着,水明姬拿出一封信,展示给众人。
“这封信乃是风疾亲手所书,交代收信之人,暗杀名门正道弟子,挑唆我们内斗!”水明姬朗声说道,一边说,竟还哽咽起来,“可怜我师门中,也是出了叛徒,才中了魔修的圈套。”
宁清漓瞧着水明姬微红的眼眶,颇为好奇,难道寒露宫的女子,都是水做的吗?竟能将眼泪收放自如。
楼焱挑眉看向水明姬:“那日你我在寒潭交手,你可不是这副样子。”
水明姬笑道:“仙君认错了,那日洛城之战,非我所为,而是魔修以易容丹化妆成我的样子。”
楼焱冷哼了一声,摆出一个谁信谁是傻子的表情。
“罢了,水姑娘之前的事我们暂不追究,可你要说清楚,这封信是从谁的房中翻出来的,咱们还是要先把奸细抓出来的。”有人大喊道。
水明姬微微一笑,明眸流转,看向被单独拎出来的一众女修,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宁清漓道:“这封信是从她的房中翻出来的。”
此话一出,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宁清漓。
宁清漓道:“这是栽赃嫁祸,我不认。”
她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神色从容而坦荡。
水明姬微微一笑:“这可不是你说不认,就能不认的。如今物证齐全,周掌门,你至少要将此人关押看管才是吧?”
周深晓静静看着水明姬,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才慢慢道:“若这也算物证,那水姑娘又要如何自证,在洛城之时,扣押我浮山剑宗百名弟子,且无数人亲眼见过的,不是你本人呢?”
祁阳却道:“她的事我来证。那日玄门大比开始后,她一直和我在一起。”
周深晓马上道:“除你之外,还有旁人瞧着过吗?”
祁阳笑道:“钧天门上上下下,可都是瞧着了的。”
宁正锋神色冷厉,他目光阴冷的扫过水明姬和钧天门诸多弟子的脸,而后才看向祁阳,慢慢道:“钧天门要争仙尊之位,要在修真界一论长短,说来说去,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你们今日若是借机栽赃陷害,挑起内斗,可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祁阳,你可想过,若水明姬当真与魔道勾结,你今日所作所为,皆是助纣为虐!”
祁阳却只笑了笑道:“宁掌门多虑了,还是先想想自己吧。洛城之战,你妹妹与那个叫楼严的弟子表现十分抢眼,我钧天门诸多弟子都谢过他俩救命之恩,只是有些事,我钧天门素来公正处之,比如说,我门下弟子告诉我,你妹妹宁青窈用的,竟是浮山剑宗的招式,此事你可知晓?”
此话一出,宁清漓和楼焱一起变了脸色。
楼焱垂眸,心中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他看向水明姬,却见对方正以挑衅一般的目光看向自己,那一刻,楼焱突然意识到,或许从一开始,水明姬的目标就是自己。
只怕是在洛城时,他便暴露了些许蛛丝马迹,当时一时情急,对方尚想不明白,如今也该前思后想,有了些猜测了。
而此时,正殿上越发沸沸扬扬起来,不少弟子小声议论着,是了,一个青云派弟子,怎会用浮山剑宗的心法呢?
就连周深晓亦是面露疑惑之色,他看了一眼宁正锋,却见宁正锋亦是满脸疑惑,竟也是不知道的模样。
“剑法是偷学的,我刚入青云派那年,外门弟子中曾有一个叫司晓峰的浮山剑宗弟子,与他学过两招。”宁清漓神色淡淡,仿佛毫不在意似的,将早想好的理由说了出来。
浮山剑宗马上有弟子印证了这个说法。
宁正锋的目光也跟着亮了起来,祁阳眉头微蹙,再次朝水明姬使了个眼神,
水明姬忙开口道:“其实这些争论说来说去,都没什么意义,我倒是还有一个法子,可以判断宁姑娘的清白。”
众人听此,皆是看向水明姬,只听她笑吟吟道:“多年之前,浮山剑宗曾创出一种专门针对魔修的阵法,名唤九霄云雷引天劫,传闻只要有三道雷劫落下,便是再强的魔修也会显出原形。”
此话一出,所有人顿时鸦雀无声。
“我不同意!”宁正锋第一个反对,他瞪着水明姬,咬牙切齿道,“受此阵法,便是修为再强之人,也是非死即伤,你如此做,根本就是要我妹妹的命!”
水明姬冷声道:“九道天雷具下,自然是非死即伤,可若只有三道天雷,便是受些轻伤,也总归是洗清了嫌疑。宁掌门若是一再如此,反倒有包庇之嫌了。”
“这倒也是个好办法!”
“放屁!什么好办法,我看水明姬就是要那姑娘的命!”
“那雷劫连楼焱都劈死了,宁青窈这一遭,我看是要麻烦。”
“你们懂什么,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此洗脱了嫌疑,有什么不好?”
众人纷纷攘攘,宁清漓却沉默不语,她只静静看着水明姬,只见女子眼里盛满了狡黠,神色间笑吟吟道:“说来,那日寒潭,有一只冰鳄,足有三百年道行,却被一位修者,几招击毙……”
“我同意。”宁清漓打断了水明姬的话,她没有看任何人,只静静盯着她的眼,一字一顿道:“雷劫便雷劫,我同意!”
那一刻,宁清漓心里没有什么旁的想法,只想着,万不可再叫水明姬说出旁的什么来了,她受点雷劫无妨,若是前辈受这雷劫,魔修的身份定会暴露!
什么仙魔之分,什么正邪不两立,那一刻宁清漓哪里顾得上,她想护着的,只是那个人而已。
第62章 你是谁 怎么会是宁清漓
正殿之上, 安静的仿佛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到。
水明姬勾了勾唇角:“好,宁姑娘高风亮节,我也佩服的很啊。”
“青窈你胡说什么?”宁正锋厉声道, 他向来从容, 却头一回慌了神, 他急道, “难道诸位以为我青云派好欺负不成, 平白无故便要让我妹妹受这样的折磨。”
“雷劫是有些风险, 可如今令妹要洗清身上的污名, 也是权宜之计, 宁掌门若一再推三阻四,反倒叫人觉得是心虚了。”祁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