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一刻,舒安终于明白刘毓敏怎么会这么宠梁向军。
她没当过妈妈,没法给出什么实际建议,只能说些空话安抚她:“你对孩子这么好,他日后肯定会懂得报答你的。”
刘毓敏偏头,发出一声疑惑的‘是吗?’
两人正说着话,舒梦欣突然跑进来。
舒安将她抱着坐到沙发上,“梦欣怎么过来了?是自己在家害怕?”
舒梦欣摇头,她往刘毓敏身边挪了一些,朝她低头认错,“刘阿姨,对不起。向军哥哥没看住他们是因为我,我不敢去海边,吵着要回家,他要送我,才没管那些孩子的。你不要批评他了,好不好?”
方才在舒家,刘毓敏责骂梁向军时,她就想开口。
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刘毓敏又一改往日的温柔形象,骂得很凶,舒梦欣攥紧衣角,站在旁边,不敢说话,更没勇气认错。
是舒安离开,她一个人在家想了大半天,最终决定来梁家把事情说清楚。
与其被深深的自责束缚着,不如被刘毓敏痛骂一场来得爽快。
刘毓敏稍顿,意识在这件事上是她过于苛责梁向军了。
她走到孩子房门前,轻轻拍门,“向军,是妈妈错怪你了。你不要……”
话没说完,梁向军先调整好情绪走出来。
他闷在房里的这段时间,同样在反思自己的行为。
梁向军之所以这么顽皮,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知道刘毓敏疼他,但不知道这种疼爱能持续多久。他总是在想,如果有一天,她和梁国栋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对他这么好吗?
只能是在刘毓敏对他的一次次包容里找回答。
刚才是刘毓敏第一次那么严肃地教育他。
以前,刘毓敏偶尔也揍他,但打没两下,眼泪就下来了,边抱着他哭,边要他保证以后不能调皮。
梁向军一点点回忆着,刘毓敏对他的好,越发自责。
其实他要的答案全在日常的一点一滴里。
他主动开门走出来,“妈,对不起。一直以来都让你操心了。”
刘毓敏伸手揽过他的肩膀,将孩子搂进怀里,“没关系。妈妈知道你其实是好孩子,就是太鲁莽了。以后做事情要多想想,好不好?你十一岁啦,爸爸不是答应你等你十八岁那年,要让你去参军?去了部队,这么任性妄为的可不行。人家肯定会说,你看那个梁团长的儿子怎么那么糟糕啊。”
刘毓敏的手松开些,又问:“你想让别人那样评价爸爸吗?”
梁向军摇头,“不想。爸爸是立过军功的大英雄。”
刘毓敏点头,“那你以后要怎么办?”
梁向军把脚收回,挺胸站直,两手紧紧贴着裤缝,朝她保证道:“努力学习,考上军校,不给爸爸妈妈丢脸!”
舒梦欣在旁边鼓掌,“向军哥哥以后要开‘海鸥’的!”
舒安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什么‘海鸥’?”
“就是……”
舒梦欣的话说了一半,被梁向军严肃地嘘回去。
他开飞机的梦想没和其他人说过,怕未来实现不了丢人。
梁向军:“这是我和她的小秘密。”
舒梦欣眨眨眼,嘴巴绷紧,不再说话了。
刘毓敏揶揄一句,“你们俩小屁孩,还有秘密了?”
舒安同样不开心,“真的不能告诉姑姑吗?”
舒梦欣嘿嘿一笑,说:“反正是好事。”
几人在屋内说话,梁国栋完成工作回来。
他还没进屋,就开始嚷嚷:“饿死了,克给我整饭。”
刘毓敏挠头,“好端端的,干嘛说昆明话?”
梁国栋练了好几天,初见成效,“你说我不会,我现在学了,以后你就少一个说我的话柄。”
刘毓敏笑开:“傻不傻。”
梁国栋撇嘴,继续催她:“整饭。整饭。”
第63章 .1985梁飞燕,我喜欢你
陈竹青没有向文杰的伶牙俐齿,每次开会听到村民叽叽喳喳,为不到一平米的面积争得面红耳赤时,他就开始头疼,脑袋里像进电钻似的,嗡嗡个没完。
政府工程是要时刻向上汇报进度的,春节一过,筇洲那边来催了三次,要他尽快动工。
四月,陈竹青将新村修建里的住宅区部分搁置,先进行养殖场和副食品加工厂的建设。
羊角岛有大片的绿林,其实可以适当发展些畜牧业。
但村民世代捕鱼,没人考虑这层。
在新村改造方案里,向文杰在岛南面的无人属地划出一个农场和一个副食品加工厂,这样渔民们除了卖新鲜活鱼,还可以将一些没人要的杂鱼做成可存放的罐头,进行二次销售。
陈竹青一边盯着工厂这边的修建,一边继续跟着村委会挨家挨户地上门听取村民要求。
工作再忙,他每个月月初都会想办法挤出三天时间回西珊岛。
回去的三天。
一天陪舒安去筇洲看妇科,一天教舒梦欣珠心算,还有一天他担下所有家务,做那个捧着刚出锅的饭菜期盼她们归家的人。
晚上,舒安半坐在床上,帮陈竹青捏肩,“你那么忙,不用特意跑回来陪我去医院。这条路都走那么多趟了,我知道怎么走。”
陈竹青拉下她的手握在手里摆弄,“陪你看病是借口,主要是想你了。”
他偏头在她脸上啄了下,紧接着侧身将人直接拉进怀里,没给一点反应的时间。
“我现在有点理解你为什么想要孩子了。”陈竹青从衣服里扯出一条项链,那是舒梦欣在兴趣课上捏的。
西珊岛的老师有限,只有划入中考的学科有专门的老师,其余的课程统一归入兴趣课,由岛上的文艺兵或者医务人员教,课程不固定,老师不固定,谁有空谁来,会什么就教什么。
樊云良除了工程专业再无特长,只有在做模型这方面技艺高超。
轮到他去学校上课时,他给孩子们带去许多软陶,让他们发挥想象做喜欢的东西。
舒梦欣捏了一颗红色爱心,又绑上麻绳做成一条项链。
陈竹青捏着那枚爱心吊坠,在指尖摩挲,“有人牵挂着的感觉真的不一样。我知道我不再只是独立的个体,因为有需要保护的人,所以要照顾好自己。”
舒安拿出这次的检测单。
从中秋到现在正好半年,她已经吃过半年的西药,上午去筇洲市一院做了肝功和激素检查,各项数据正常,她一直不太准的经期也恢复正常了。医生建议她先停药三个月,如果之后经期正常,停药后半年激素水平没有增高,那就是调好了。
陈竹青的手从后腰慢慢环上来,覆在她平滑的小腹上,“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想孩子的名字了?”
舒安笑着打掉他的手,“又没怀。再说怀了,也还得十个月才生呢。”
“嗯。还没有……所以……”他拉着她往床上倒。
舒安手抵在他肩上,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今天坐船两边跑,我有点累。明天陪你。”
下午回来时,遇上风浪,小渔船晃得厉害,舒安脸色不大好。
陈竹青没想干嘛,只是逗逗她,手指在她腋下轻挠两把,“说好了,明天是要算两天的份额的,不答应我就不停手……”
舒安扭着身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啦。答应你。”
陈竹青收手躺好,和她盖着被子聊天。
一个月只有这么三个晚上,两个人要聊的多得说不完,舒安把卫生所这边的修建情况告诉他,“何主任上周去筇洲下订单了,下个月新的b超仪就会运过来了。”
“你呢?羊角岛那边情况怎么样?”
提到羊角岛的项目,陈竹青一脸苦相,“好难。”
上一次回来,陈竹青就在抱怨村民的不配合,还说难怪向文杰一听要换项目,激动得要飞到天上去。
舒安摸摸他下颔的小胡茬。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喜欢这种有点扎,又毛茸茸的触感,不接吻的话,这么摸着好舒服。
陈竹青头稍低,“又长了是吗?我去剃。”
舒安按住他的手,把他拉回来,“不要。又不亲你。这样挺好的。”
他撇嘴,语气里不开心的情绪很浓,“可是我想亲你。”
说着,弓着身子凑过来。
舒安手加了些力道,硬是把他按回去,看他着急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笑弯了眉眼,拇指按在那仍不紧不慢地搓,把话题转回羊角岛的建设上,“我有个办法能帮你解决房子的分配问题,要不要听听?”
陈竹青放弃进攻,躺正身子,“说!”
“房子总是要建的,你不用管他们的意见。这个项目是政|府对地方的补贴,村民们不需要投入,就算最后分到的不是最理想的,怎么样都比原来的好。我看过向文杰的设计图,他分配得挺公平的,地段好的房子小一些,地段差的大一些。”一番认真分析后,舒安开始提建议,“你直接把图贴在黑板上,标上号,让大家抽签,抽到哪个算哪个,有不满意的,或者想跟谁挨一块的,再自己私下去换。”
“运气这种事,不分人,全凭天意,谁也怨不着谁。”
陈竹青震住。
对阿。
用抽签的,把分配的任务转到村民自己手里。
他只是个工程师,需要考虑的是房子怎么建,怎么保证安全和使用年限,可他却在这块消耗了太多不必要的精力。
他一拍脑袋,“真是让向文杰给我带跑偏的。其实我直接施工就好了,分配的事让他们村里慢慢商量,非得在这等着。”
陈竹青低头亲她一下,“还是你聪明。”
舒安嘿嘿两声,“我们村里以前分地就是这么分的。贫瘠的地面积大一些,肥沃的地面积小一些,全划好了,让各家自己抽,抽到不好的,都是各自的命,谁也别赖谁。”
她伸出自己的手,“我的手气可好了。抽到了山脚下最肥沃的一块,就沿着小溪,干什么都方便。”
陈竹青眉头拧紧些,他印象舒安同他说过舒爷爷的茶园在山上,她和爷爷每次要挑水走好长的路浇园。
舒安看出他的疑惑,继续解释道:“我们村有户人家,丈夫是跑船的,海难死了,他儿子才刚满月。爷爷觉得她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就和他们换了。”
每次提起舒望亭,陈竹青心里总是一阵酸涩,一方面是愧疚,一方面是敬仰和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