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很快出现了一种极难忍受的气味,那是极香的味道与极臭的味道交融在一起的味道,极其考验人的嗅觉。
木槿和小宝都屏住了呼吸,小宝甚至在体外布置下一个护盾,来隔离这种难闻的味道。
木槿虽然屏住了呼吸,注意力却全在诛仙剑上,缓缓又稳定地释放着灵力,一点点控制着缠香散化解着黑色污浊。
终于,诛仙剑上的污浊被剥离了一点点,只有米粒大小的一点,刹那间释放出夺目光华,木槿的眼睛眯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不急不缓,小心地控制着诛仙剑上被剥离的金光在一点点扩大。
这是一个枯燥的过程,尤其是在这般臭气熏天中。
污浊了诛仙剑的灵丹叫做秽灵散,主药是生长在九域极难寻找的一种类似蛟龙妖兽的秽囊分泌物,这种蛟龙通体都是深绿与浅绿花纹,长度宛如长蛇,偏偏不喜水中环境,而是喜欢在阴暗潮湿的森林内。
平日里,这种蛟龙极少主动攻击修士,但一旦遇到危险,就会吐出秽囊内的污物,这种污物味道极臭,对灵力极为敏感,只要触碰到法宝上,就会隔断法宝的灵气,若是喷吐在修士身上,那味道简直是经年不散,并且会逐渐侵蚀修士体内的灵力,让修士的修为缓慢下降。
因此这种蛟龙样的妖兽又被叫做秽蛟。
秽蛟极难捕捉,通体的绿色花纹和不主动攻击,往往让修士失之交臂,而秽蛟身上最有用的就是秽囊,也最难对付的就是秽蛟喷吐出的秽囊内腥臭的秽液,一不留神,法宝就被污秽了。
可一旦得到秽囊,就算得到了一个无价之宝了,只要添加几位辅药,掩去秽物的腥臭,炼制的秽灵散简直就是坑害法宝的超级灵丹,任你是什么逆天的法宝,只要被秽灵散盯上了,就跑不了。
只是秽灵散这个东西实在是不常见,多数修士连听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因此诛仙剑被污浊之后,张潇晗并不知道原因。
缠香散相对秽灵散,名气就大得多了,专去恶毒,是解毒良丹,却也是因为主药稀少,因此只有高阶修士才知道这样的灵丹,这也是木槿向狄杰和莫少寒开口的原因。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缠香散才熔化了秽灵散,从诛仙剑上融化出来的黑色汁液慢慢滴落下来,被木槿收集在一个玉瓶内。
静室内还是驱之不散的恶臭,小宝嫌弃地一连释放了好几个清洁术,总算才将恶臭的味道降低。
木槿收了法术,和小宝向后退了一步,诛仙剑悬浮在半空中,仿佛有一丝迟疑,然后忽然金光大盛,极为耀眼,金光释放到静室内的每一个角落,小宝和木槿的身上立时都浮出护体灵盾,抵抗诛仙剑的金光。
金光落在宋辰砂的身上,给宋辰砂全身镀上了金色,金光中的宋辰砂面色不那么苍白了,浮上了一层不自然的金光。
诛仙剑便仿佛找到了归宿一般,在半空中颤动了一下,然后猛然向宋辰砂扎过去。
即便木槿和小宝都知道宋辰砂是以自身血肉祭炼了诛仙剑,他的身体与灵魂都与诛仙剑合为一体,乍一看到诛仙剑的去势,也不由惊吓了一下。
诛仙剑去势极快,就好像要斩杀宋辰砂一样,在木槿和小宝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笔直地扎向宋辰砂的眉心,然后没入进去。
木槿和小宝心下大惊,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宋辰砂,同时模拟了一下,诛仙剑若是如此去势对着自己,可否能躲开不。
诛仙剑没入宋辰砂额头的刹那,宋辰砂身上的金光忽然内敛,面上奇异地浮现出血色来,然后,紧闭的双眸睫毛动了一下,缓缓张开了眼睛。
双眼睁开,视线炯炯有神,仿佛不是昏睡了几个月,而只是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而已,宋辰砂缓缓站起来,随着他的动作,他又恢复了谦雅温和的气质。
一身月白长袍,谦和明朗的微笑,双目环视,一切了然。
“多谢小宝道友,木道友。”宋辰砂微笑了一下,就如和煦的春风拂面一样,静室内好像也一下子因为这笑容明媚起来。
“你元神复原了?”小宝狐疑地问道。
宋辰砂瞧着小宝摇摇头,面上笑容未变:“丢失了一点,不过问题不大。”
小宝略微惊讶地张张嘴,元神可以丢失了一点的啊。
宋辰砂已经接着解释道:“我的元神与诛仙剑和诛仙弓炼制到一起了,有些特殊,当日多亏小宝道友相助。”
然后转向木槿:“也多谢木道友出手,化解诛仙剑上污秽,让我元神得以恢复。”
木槿毫不掩饰眼里的惊讶,上上下下打量了宋辰砂好几眼,才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救你的?”
宋辰砂笑道:“我的元神有一部分在诛仙剑上,被这污秽之物封住了,木道友出手化解的时候,我自然就知道了。”
木槿点点头,脸上重新浮现出懒洋洋的笑容:“我的任务完成了。”
然后笑容忽然变成了不怀好意:“不过宋道友怕是会有些麻烦了。”
宋辰砂淡淡笑笑:“也没有什么太麻烦的事情。”
小宝瞧瞧宋辰砂,再瞧瞧木槿,没有言语,转身就向外走,木槿笑笑,也没有言语,转身离开,宋辰砂在静室里站了好一会,笑容略微收敛,也推门出去。
阳光如此温暖,落在身上,宋辰砂的心也渐渐温暖起来,全力一箭****出去之后,元神刹那间分离,让他眩晕了一瞬,随后是那朵古怪的漩涡的爆炸。
小宝带着他离开,对他来说是幸还是不幸呢?
若是小宝不那么急于把他收入空间内,失掉的元神会回来的吧,可是若他的身体还留在那里,瞬间的爆炸也会将他的身体连同元婴全都摧毁的。
他迎着阳光站了一会,感受到落在身上的几道视线,才收回注视着阳光的视线。
一个儒雅沉稳,一个英俊潇洒,一个懒洋洋的好像没有骨头一般,从坐姿就能看出每个人性格的不同,偏偏这样根本完全性格不一致的人此时都坐在一起,坐在一个奇怪的凉亭内。
雕栏玉砌的凉亭,配着石桌典雅,可是石桌周围一圈石椅是什么意思。
宋辰砂抬步向凉亭走过去,凉亭之内的三人终于动了动。
最先站起来的是全身都懒洋洋的好像没有骨头的木槿,他笑着,伸手介绍着:“天霜城的副城主狄杰,雨域莫家少主莫少寒,飞升修士宋辰砂,他的大名你们是熟悉得很了。”
狄杰和莫少寒眼神里都闪过惊讶,他们当然知道宋辰砂,不止是他们,整个水域上层修士全都知道宋辰砂,谁都知道在凌霄城内不辞而别的宋辰砂,辜负了凌霄城城主凌浅情一番心意的宋辰砂。
他们知道宋辰砂是追随张潇晗离开的,张潇晗回来的时候身边没有宋辰砂,让他们以为宋辰砂已经离开了,可是就这么突然见到了,只觉得突然。
“久仰。”狄杰和莫少寒向宋辰砂拱拱手,就大马金刀地坐着,也没有说站起来客气客气,但眼神里都有一丝不屑。
九域修士对感情还是很看重的,宋辰砂明明没有拒绝凌浅情,也在凌浅情的城主府半年多,享受着凌浅情给他的特殊待遇,可是忽然就离开了,没有交代一句。
凌浅情现在几乎成了水域世家女修的笑柄,她对一个飞升修士一见钟情,可那人竟然为了一个飞升女修抛弃了他,可见飞升修士是靠不住的。
而张潇晗,也因为宋辰砂的原因被诋毁,一个飞升女修,依仗着六品炼丹师的身份,抢走了凌霄城城主的道侣——虽然他们还没有结为道侣,但是那是早晚的事情的。
而张潇晗六品炼丹师的身份也受到了质疑,不是说她炼制的灵丹不可,而是在沐家学习炼丹的过程,谁都知道炼丹极为不易,沐家几百年来才有一个六品炼丹师,而沐随风也是亲自教导过张潇晗的,可张潇晗炼制灵丹的水平偏偏就高过沐随风。
沐家在张潇晗进入之后,又遭遇大难,前任家主在荒域陨落,连同沐家几位嫡亲之人,而偏偏张潇晗也同随在其中,之后销声匿迹,再出现就是天霜城内,接着就住进了狄家。
然后就是雨域莫家的少主,据说在上古密地中张潇晗与那位少主几位亲近。
雅园之内的飞升修士没有听到这些诋毁,但是狄杰和莫少寒是听说了的,这些诋毁中还将他们两人也带上了。
狄杰是有道侣有儿女的人了,又因为拍卖灵丹的原因,流言说道他身上还少,不过莫少寒承受的压力就大了,他可是常年坐镇在雅园,偏偏也没有带回雨域多少灵丹。
此时他们都第一次见到宋辰砂,联系到木槿先前的举动,一下子就明白了,木槿所要的缠香散就是为了宋辰砂。
宋辰砂瞧着面前三人,还是微笑着,好像没有看到狄杰和莫少寒眼神里的讥讽,也没有看到木槿的耐人寻味,他拱手回了一礼。
场面就似乎有些尴尬,狄杰莫少寒坐在凉亭内,木槿站起来介绍后就再次懒洋洋地坐下,还有一个石椅空着,可谁也没有邀请宋辰砂坐下来。
宋辰砂拱手回礼之后,瞧了三人一眼,看出来三人没有欢迎他的意思,就道一声“打扰了”,便转过身去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莫少寒的声音:“站住。”
这声音冰冷带着怒意,带着命令,宋辰砂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慢慢转回来,脸上笑容依旧,好像面对的不是厌烦他的人一样。
他就那么转回来,瞧着莫少寒,没有探寻,没有开口询问,仿佛刚刚莫少寒不是喊他站住,而是在邀请他赏脸留下一样。
“宋道友在凌霄城不迟而别,可曾想过置凌浅情城主于何地?”莫少寒沉声质问道。
狄杰和木槿都没有吱声,一个也沉着脸望着宋辰砂,一个举着手里的茶杯,好像在欣赏茶杯的花色。
宋辰砂还是淡淡地微笑着:“宋某不曾卖身于凌霄城,不知道莫道友的质问源于什么?至于凌城主,宋某待之谦谦君子,也不懂莫道友这句置于何地从何而来。”
“你与凌城主出双入对,凌城主对你情意绵绵,你敢说你不知?”莫少寒端坐在石椅上,就仿佛是审问犯人一样。
宋辰砂凝目莫少寒,微微点头:“莫道友是雨域莫家少主,想必世家事务也是繁杂,却终日坐镇雅园,如此做派,岂不是在宣告九域,莫少主对雅园有掌控之力,就不知道此举可曾有什么嫌疑,对雅园的主人可有什么伤害?”
莫少寒蹭地站起来:“宋辰砂,你在污蔑我,还是在诋毁张老板。”
宋辰砂笑容不变:“只是陈诉事实。”
然后向狄杰和木槿再点点头,也不管莫少寒的面色一下子沉下来,转身向主屋走去,身后传来木槿放肆的笑声,和狄杰劝慰的声音。
转过身去,宋辰砂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换之于冰冷,神识略微查看了一下,然后推开一扇门,将笑声关在门外。
木槿笑着,他不熟悉宋辰砂,可也听说过玄真派这位大弟子,也知道张潇晗曾经在玄真派停留几年,恰是在燕道门下,与宋辰砂是相熟的。
宋辰砂不过轻描淡写,就将莫少寒的咄咄逼人化解了,还将莫少寒气得如此模样,他在雅园这么久了,头一次看到差点失态的莫少寒,容不得他不大笑。
他可不怕莫少寒的黑脸,甚至瞧着他黑脸很有趣,宋辰砂一句话就戳中了莫少寒的痛处,真是太有趣了。
他根本就不在意莫少寒对张潇晗的心思,他比张潇晗都确定,张潇晗绝对绝对不会接受莫少寒的追求的。
他太了解张潇晗了,她是一个不肯接受任何施舍的女子,她不会容许她的道侣是为了利益接近她,也不会容许她的道侣对她有一点点的利用和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