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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吃完饭后,家里的司机开车送宋婵回学校上课。
  路上她发信息给季佳泽,让他把她没带的生物书带上,上午第一节课生物课需要用。
  季佳泽应该是刚睡醒,回了好后就没什么动静
  全然没问她昨晚干嘛去了。
  出门的时候江之遥让她去隔壁叫陆向珩一起去上学。
  不情愿地去敲了敲门后才发现,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走了。
  这样也好,不用熬那段想想就觉得窒息的一起上学时间。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再怎么说,一个晚上能够冲淡一些情绪,但无法给出恰当的应对与解答。
  宋婵看着聊天界面,想着今天要将这件事和季佳泽说清楚。
  手机里多说无益,她更相信两个人见面,相信亲口把事情原委交代清楚,她不能接受任何信息损耗带来任何她无法接受的结果。
  但当她见到季佳泽时,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他好像没睡好,眼底有着明显的乌青,平时质量好的人一旦睡不好在表象这一层就会很明显。
  但见到她的时候还是打起了精神,因由身边来来往往的学生,他也只能保持着合理的社交距离,温声温气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
  她想这么直截了当地说。
  她想如果昨晚有季佳泽在的话也许她就不会那么难受,但她又很快否定了这种假设。
  因为季佳泽是季佳泽,不是她情绪的收容所,既然是在遇到他之前发生的遗留问题,她必须自己直面解决。
  “睡得还行,你呢。”宋婵眼睛很大,所以平时就有结构性的黑眼圈,此时与平常比起来只是脸色苍白了些,看起来并无异处。
  “嗯,晚上罐罐闹我,不是很好。”主要是不习惯抱狗不抱人,季佳泽想。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稍不注意就会沉沦进去。
  “那待会课间补一下觉。”宋婵说。
  “嗯好。”季佳泽应了一声,给她理了理衬衫的领口:“领口折起来了,出门这么急?从哪个男人的卧室窗口翻逃来上课的?”他看出她情绪不佳,试图用一些玩笑让她的心情得以缓解。
  不巧的是这个玩笑正好戳到宋婵的痛点,她移开眼,努力装出平常的样子说:“对啊,刚从一有婚之夫的家里逃出,他老婆可凶了追着我跑了七公里路,真累死我了。”
  季佳泽挑了挑眉,用手捏捏她的鼻子,靠近了说:“才七公里路,是我发现你出轨,我至少追你七千公里不带喘的。”
  宋婵僵住了身子,心里想是不是男人的第六感都这么准,怎么说一句她就忍不住心虚一句。
  这下更不好开口了。
  “得了不逗你了,快回去上课吧,我下节实验楼,得签到。”季佳泽拍了拍她的脑袋,夹着书挥挥手走了。
  宋婵停在原处看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直到上课铃响才转身回教室。
  陆向珩在之后再也没主动联系过她,短信交流界面还停留在她最后回复的好。
  卓筱柔看她心不在焉,将新买的咖啡在她眼前晃了晃,说:“待会要去化学办公室搬实验用品,和我一起去么?”
  宋婵对着咖啡瓶身移动着视线,最后在卓筱柔疑惑的目光中应了声好。
  合上书页,被牵着手走出教室,一路无话。
  她实在提不起心情回复卓筱柔抛出的源源不断的话题,就连普通的敷衍她也不想。
  她也觉察到这一点,只是静静地走在她身边。
  教室走廊旁高大的乔木就像要伸了进来,盖住了一截应被阳光眷顾的地板,在短暂的树荫背后,宋婵松懈心神,垂下眼去感受这种被遮盖的时刻。
  此前到现在,她一直有种身上赤裸无物的感觉。
  虽然他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出于对她本人的探究与好奇,才频频向她投来目光。
  或者是说,那些目光不全是给她,而是给卓筱柔的。
  但她还是怕里面哪怕有一份是不经意得知真相而对她投来的鄙夷与诘问的目光。
  昨晚还觉得自己可以承受的事情突然就像一面落地镜,迫使她从里面看到镜中我自身,每一次被别人“观看”她都会再去审视自己一遍,然后就会觉得莫名的异物阻滞在心中。
  她没办法排解舒缓,只能任凭它堵住更多的情绪,以免突然摘除后泄堤而崩溃。
  卓筱柔静静地牵着她的手,她也对这些一无所知,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瞒她。
  宋婵手心沁出汗来,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头晕脑胀,腿脚虚浮,只能勉强跟上卓筱柔算不上快的脚步。
  “要不,我们先不去拿器材了。”卓筱柔停驻脚步,“反正还有下个课间的时间,下节体育我们翘了去天台,你陪陪我怎么样。”
  宋婵抬起头,看着面前含着笑的卓筱柔。
  “今天忘记擦防晒了,和我一起翘了吧,婵婵。”
  自动贩卖机里掉出两瓶矿泉水,卓筱柔扭开瓶盖递给她一瓶,宋婵接了应了句谢。
  就着上课铃声,越过最后的门廊,两个人走进医务室配备的保健室里。
  保健室就在医务室隔壁,里面挂着帘子隔开几张白净的床铺,专供学校身体有恙的学生憩息。
  中央空调不断传来带有凉意的风,被褥轻薄,很适合插科打诨的学生下课来这里偷懒。
  此时上课,也没有身体不适的学生,整个房间寂静无声。
  她们拉上帘子在窗边的床上肩并肩坐着。
  宋婵犹豫着握着矿泉水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一时之间自己还沉浸在被打击的余震之中,她再也没办法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江之遥。再加上出于某种近似“青春期羞耻”的难以开口,现在她能够对着诉说心事的,只有卓筱柔。
  虽然上周她们才在天台闹过一次信任危机事件,现在已经不计前嫌和好如初。
  她并不是记仇的性格,况且仔细思量也说服好自己卓筱柔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毕竟没有人能够真正地做到设身处地,无人可以对此加以苛责。
  “你见过陆向珩了吧,误会解决了吗?”卓筱柔开口打断了她的顾虑,从最重点的地方入手,作为朋友的她心思缜密,一眼就能看出她不在状态的原因出在陆向珩身上。
  宋婵犹豫着开口,问道:“筱柔,我问你个问题,你觉得……不出于自我主观意识的出轨或者失忠,算是道德上的错误方吗?”
  卓筱柔听着她的叙述,把整件事大概了解了些,她凝重着神色回道:“我觉得你不应该去想谁是道德的错误方,如果你牵扯道德层面,那就证明你很在意周边人对你的看法,甚至这些东西都大于你对陆向珩或者季佳泽的顾虑。”
  她很清楚明白地提出自己的观点:“首先,这件事势必牵扯到了季佳泽本身,他有对这件事的知情权与参与权,我觉得你要尽快和他说清楚,避免后续的误会。”
  宋婵点点头表示认同,她在这件事里受到的冲击太深,以至于平时能够做得直截了当的事面前反而显得畏手畏脚,生怕行差一步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但,作为她的现任男友,季佳泽很需要得到这份知情权。
  “其次,客观来说,陆向珩、季佳泽和你都是这件事的受害者,你不需要把自己放置在施害者的位置,你并不是有意为之,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伤害到了两个人。”
  卓筱柔握住她的手,表示抚慰:“你总是把很多东西扛在自己身上,但是你要转念想,你这么好的女生,他们和你在一起肯定也获得了更多的快乐与意义,不仅仅是现在你对他们造成的伤害。”
  “那些最重要的东西,你不要否定。”
  在十几岁的年纪言论爱情,总是会本末倒置,在关系断裂解除之时忘记曾经的美好,那些值得纪念的经历与时光或是被忽略不计,或是被歪曲污名,最终只记得对彼此的伤害与痛苦,停滞在名为爱情实为不成熟的车站不前。
  大家都忘了为之前收获与付出的爱与喜欢负责。
  宋婵看着卓筱柔,对方眼里倒映出自己的面容,心里堵滞的地方开始缓缓流动,就如同阳光融化了流冰般舒煦。
  “你自己心里有答案的是吗?”只是一时之间不敢去面对。
  宋婵抱了抱卓筱柔,环在香氛萦绕着的安慰下抹掉眼角溢出的泪水。
  随后分开,她笑着对着她说:“嗯,我只相信我现下的心情。”
  单身17年的卓筱柔宽慰地松了口气。
  今天也是无经验但大刀阔斧指点别人恋爱江山的忙碌的一天。
  “你确定你想好了。”陆向珩病理性地咳了几声,随后平和地问道。
  “嗯,想好了。”宋婵面对着他,难得露出从容的模样。
  “行,他能让你这么坚定的话我也能放心多一些。”陆向珩打开琴盒,拿出谱子不紧不慢地找着。
  “那没事我就不打扰你练琴了哥。”宋婵拉着把手准备离开琴房。
  “再等等吧。”陆向珩翻找了一会就抽出两张琴谱,摆在谱架上放好。“有些事要告诉你。”
  宋婵想着已经将事情和态度表明了,便松开把手靠在门上等他继续说话。
  “你说,我听着呢哥。”
  “我不是你前男友,在一起那件事,是骗你的。”陆向珩手里把玩着琴弓,说完叹了一口气。“你没脚踏两只船,那房间是你有段时间借住在我那儿,我就,补充了点小细节。”
  是指那些她以为确凿的证据,床头柜里暧昧的物品。
  宋婵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那为什么……?”
  陆向珩看白痴一样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好像又回到最开始她认知的两个人的关系,他声音里带着一些理所当然的意味:“我还没女朋友你就给我悄悄同居了是吧,在飞机上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就开始谋划了,不演演你出不了这口气。”
  宋婵气得又捏紧了手里的门把手,合着她这几天搁这担心来担心去,自我责怪半天发现根本没这件事?
  想把他的琴谱和他本人撕烂的心都有了。
  现在庆幸的是还没来得及告诉季佳泽,要不然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再解释一遍陆向珩这个人脑子有问题这个历史遗留问题。
  “陆。向。珩。”她的声音像冒着火,随时可以卷出火舌烧烂他本人。
  “你可别怪我啊,谁知道你这么笨啊,在没在一起连点印象都没有吗。”当事人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而且昨天我还没说完话就晕过去了,我也没时间解释啊。”
  “我祝你孤寡一辈子!狗陆向珩。”宋婵气得踢翻了他的谱架,摔门而出。
  “慢走——”陆向珩拉长了最后的尾音。
  隔壁琴房的同学探出脑袋,表示对刚刚的巨响感到疑惑。
  最里面的琴房在之后就一直沉默无声,直到有人进去,扶起倒落的谱架。
  琴谱被一一拾起,那是修长又漂亮的手,却显出有些青白的病态,就像玉石一般脆弱易折。
  “第二次见你这么狼狈了,过来,姐姐给你抱会。”温柔的女声在琴房门合上后也被彻底遮住。
  放学后收到宋婵“重要消息”的季佳泽一头雾水地被拉回家喂狗。
  “所以是什么重要的消息啊。”
  “闭嘴吃饭。”
  “……”
  他又做什么惹小祖宗生气了,季佳泽烦恼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