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怀疑自己。
不要怀疑。
joanna。
不要怀疑你自己。
换了发型和造型是正确的决定, 在场都没几人认出她。
乔稚晚心想, 也许她一直以来也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了太高的位置,这年头听古典乐的有多少呢?能走进音乐厅, 静下心来听完一场演出的又有多少呢。
陌生的目光投在他们这支“新乐队”的身上, 这莫名的令她感到了安心。
她放下琴弓, 站在这里, 背起贝斯, 就是另一个人了。
她对于别人来说, 真的是无关轻重的存在。
离开losseason, rachel可以立刻换人顶上去让乐团继续正常运作, 没了她, 一切都如常,那些轰轰烈烈的闲谈,围绕她的话题,在这浮躁的时代中,只需要时间就可以退却的一干二净。
开场前,小白又去找到符安妮,点头哈腰地说:“安妮姐,今天你生日,我们想热热闹闹的,所以,怀野让我问问你,能不能跟大家玩一个游戏?”
符安妮正与梁桁耳语,听到小白这么一句,顿时回过头来,目光飘向不远处的怀野,来了点兴趣:“你们想怎么玩儿?”
“在场的都是咱们在乐队圈的朋友,你又是出名的唱片制作,redghost从出道至今的每一张专辑都是你负责制作,所以我们今晚翻唱梁哥他们的歌曲,你肯定最熟悉不过了,”小白顿了顿,想到怀野的嘱咐,犹豫了下,还是讪讪笑了起来,说,“你不是说出场费演出结束谈吗,那么,就照着翻唱的相似度来决定,怎么样?”
符安妮听懂了,了然一笑,还捏了捏小白的脸蛋儿:“行啊你,讹上我了,跟怀野学坏了?”她转头问梁桁,“你觉得怎么样,难得有人翻唱你的歌,还是怀野,你不是和他不对付吗,让他出出洋相?”
梁桁的脸色今晚就没好过,符安妮自然当成了他见到乔稚晚和怀野在一起的不快,他现在是她的男朋友,她当然要说话哄着他的。
正好,她也想看看乔稚晚的笑话。曾经的天之娇女,如今的地下音乐门外汉,能演成什么样?没准儿真能给今夜平添一丝热闹。
redghost的歌后摇居多,最开始模仿过国外的oasis,后面转了型,渐渐才固定成如今的风格。
出过几张唱片,成绩都很不错,下一张正在制作中。
前阵子梁桁的demo就卡了很久,符安妮也知道他这段时间创作灵感不好——这时候尤其需要从过往的作品中找找初心。
正好,今晚怀野唱他的歌,是个很好的机会。
“不行,”梁桁说,“我不同意。”
“不要这样吧,”符安妮有点不快,牵住了他的手,五指扣住他的,安抚道,“今晚我生日诶,而且,你不是说你最近灵感不好吗,让别人唱唱你写的歌,说不定能给你点想法?”
梁桁还没再次拒绝,符安妮扭头就答应了小白:“告诉怀野,我答应了,只要大家觉得好,那我就加钱。”
“钱不是梁哥出吗,”谈杰这时不大愉快了,看了看梁桁,又看了看符安妮,“符总,这要是唱的比我们好,多打脸啊,周围这么多圈内的朋友,以后我们在livehouse怎么混。”
“这就怕了?”另一个乐队成员倒是愉快地接了招,“我们redghost现在能这么红,除了符总的赏识之外,我们梁哥的创作水平也是一牛,好吗?忘了咱们的唱片出了卖的多火,自信一点ok?我们的歌不是谁都能翻的。”
“是啊是啊,再说了,你看他们就一把吉他一个贝斯,一个鼓,我们还有个键盘和铃鼓呢吧,设备都不全……”
“当笑话看看得了,你真以为他能唱的比梁哥好?真唱得好他之前的乐队怎么散了?还不是因为自己留不住人。”
这边的议论声已经入了怀野的耳朵。
他闲适地坐在高脚凳,长腿疏懒地抻开,隔着一层烟气,半眯起眼睛,打量对面的那几人。
“怀野哥,我照你说的跟他们说完了。”
小白走回来,对怀野知会一声,又十分地犹疑:“不过……我也没练过红鬼的歌,这真的行吗。”
怀野没说什么,背好了吉他,烟在一旁捻灭,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答非所问:“刺刺说你手机摔坏了,也不舍得换,就那花屏用了大半月了,今晚赚了钱了明天给自己换一个。”
“……”
小白张了张唇。
怀野抬眸,向他确认:“知道吗?”
“……哦、哦好。”
小白正琢磨他这是今晚稳赚不赔的意思?
怀野又对乔稚晚道:
“别紧张,跟着我就行。”
“不要怀疑自己。”
“也别怀疑我。”
乔稚晚还想说什么,他却只是淡淡地一笑,觑了她眼,就收回了目光。
不要怀疑自己,她知道。
不要怀疑他……
他是在暗示她什么吗。
明明只有十九岁的少年,却不知怎的,偏生给人一种被迫经历过很多事,经历过很多想不到的事情的感觉。
他也曾对她说过,如果每个人都能预料到会发生什么,那么没有人是不理性的。
头顶灯光摇晃,半个场子暗了下来,泳池边的迷离氛围好似livehouse,伴随着波光粼粼的水光涟漪,一阵噪响的吉他solo率先开了场。
乔稚晚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相信他,这分明就是他们练习过的,每个音符都踩在熟悉的区调之间,只不过低了一个音域,更显得阴沉、迷离,仿佛诉不尽的心事。
她到底是有音乐基础,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图,贝斯沉着的音律一交绕,整个音场更为厚重。
他居然万分信任她,都不怕她弹错,开场之前完全没告诉她会是如此。
他在用行为告诉她,不要怀疑自己吗。
不要怀疑,你就是有音乐天分的。
小白也紧跟而上,朋克的鼓点干净流畅,追着吉他的轻重音,空气都变得神秘、旖旎,合着在耳边呼啸的晚风,充满了力量。
接着,怀野便开嗓唱歌了。
这是乔稚晚第一次听他唱歌。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就好像在夜风里,和一个神秘的男人接了吻。
他是那么阴郁又多情,吻的随心所欲又充满张力,强势到像是一场飓风,过后又如铺天盖地落下的绵绵细雨。
她满脑子空白。
空白。
只有手指机械地在贝斯上跳跃,飞舞,他站在她的左前方,脖颈一侧的纹身隐隐可见,他好像也要变成一只跃动的野鸟,掠过这水面,披着满肩霓虹,毫不停歇地飞到夜色尽头。
他的嗓音是那么的低沉,透彻。
温和的、柔软的,性感的、神秘的。
一切都可以形容他。
一切都好像不够。
乔稚晚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有关于mint&opium为数不多的信息中会说,曾经他和他的乐队在港城一场音乐节上势不可挡,形成了一阵难以扼制的成瘾效应,以至会吸引来无数知名音乐厂牌想签下他们,数不清的青少年粉丝歌迷为他们狂热躁动,他们仅仅一夜之间就迅速蹿红。
以至于,刚才他介绍他们是“mint&opium”时人群中就已经有人认出了他,有震惊有不屑,但没有人否认过他们曾经的音乐才华。
那到底是什么,让有他存在的优秀乐队昙花一现呢。
这么一首又一首唱过去,符安妮已经忍不住带着大家嗨了起来,男男女女簇拥在泳池边,气氛炒热,颠倒神迷。
翻唱的神似极了,或者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所以梁桁的脸色又差到极点。
或者说,也许不仅因为如此,而脸色变差。
但只有怀野知道。
这些歌,这些所谓的redghost,出自梁桁之手的歌,母版都是来自于丁意。
那个因为梁桁死去的丁意。
那个因为他死去的丁意。
不是他在翻唱梁桁的歌。
而是梁桁抢走了丁意的才华。
怀野目光落在人群尽头的男人身上,一点点变得冷酷,戏谑,讥讽,好像在用这个行为在无声地对他宣战。
梁桁感到浑身发冷。
两个月前,别人告诉他怀野来北京了,他没有害怕。
一个月前,别人告诉他怀野在他经营的livehouse混生活,他没有害怕。
半个月前,怀野和乔稚晚越走越近,他也没有从心底感到真正的害怕。
但刚才,现在,怀野用一举一动都在告诉他,曾经被他毁掉的mint&opium回来了,才让他真正的感到了害怕。
几曲终了,人群都痴痴回望着他们,回不过神。
就连刚才还不屑一顾的符安妮,也对乔稚晚投来了不可思议的钦佩目光。
甚至乔稚晚也是第一次发觉,音乐居然能给她这样的力量,让她后脊背都发了麻,思绪神游不明所以。
那些找不到的音乐热情,在刚才的那一瞬间,被怀野的歌声带动着,入侵了她的四肢百骸,遍体鳞肤。
如果说古典乐是云。
那么摇滚乐就是雨,是雷声,是生生不息的力量。
而人群之前的那个少年,目光焦点的那个少年,也如她第一次看到他在舞台那般一样,他是天生属于聚光灯的。
可是,他为什么能把别人的歌演奏得这么好呢。
演奏的,像是他自己的。
“谢谢大家,我们是mint&opium。”
怀野离开了话筒前,他的发微微被汗浸透,贴在脖颈,那只野鸟随着他呼吸的律动,好像也栩栩如生地要飞出去一般。
沉浸在音乐中的他是那么开心、满足。
乔稚晚和他认识这些日子以来,都没见过他这么这么的开心。
欢呼簇拥着他们,都开始喊安可和跳水了,怀野却好似决定今夜就到这里——他也一向如此随心所欲。
唱与不唱,唱什么,怎么唱,都是他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