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穆清灵头也不回,拉起詹妙娴,在海寇的带领下径直超山上阁楼走去。
入了郑石斤的屋中,穆清灵遣退上前伺候的下人,嚷嚷着要詹姑娘亲自服侍她沐浴更衣。
待屋中只剩下她二人,詹妙娴羞红着脸挣脱开穆清灵的手掌,她瞪大杏眼,狐疑地打量起对方脖间凸起的喉结,低声问:“你到底是男是女?”
穆清灵神色自若,淡淡道:“在下年幼时学过口技,方才模仿了家妹的声音。”
詹妙娴的俏丽迅速由红转白,以为自己被眼前鬼话连篇的男子哄骗进屋,正欲再拔下发鬓上的金簪,却见对方突然吹灭了桌上的蜡烛,示意她不要出声,又将她拉扯进寝室。
“詹姑娘,我受镇南王之命,来骷髅岛搜查郑家兄弟与大梁官员勾结的证据,你在岛上居住多年,可知晓其中内情?”
詹妙娴半信半疑看向黑暗中的男子,见他神色肃然,不似在拿自己寻开心。
镇南王的名号对海寇们虽是催命的阎王,但对普通百姓来说却是定海神针。
“公子你...可否救我祖父出去?”
“当然可以,王爷今夜会派亲卫潜入岛上查探,你将祖父被关押的位置画个地图给我。”
詹妙娴心生期望,于是对穆清灵详细道明她知晓的内情。
因为郑石斤觊觎詹妙娴的美色,不时在她面前自吹自擂,说海王帮之所以能在东海横行无阻,全是因为他和大哥每年给大梁官员送去不菲的孝敬钱,从而让扬州水军对他们的烧杀掳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自打镇南王接管扬州水军后,整顿军纪,最近更是频频派水军在海上巡逻,一经发现海寇的行踪便穷追不舍。
海王帮这几年养精蓄锐,又胁迫詹妙娴的祖父为他们打造出一批全新的战舰。正想在海上大显身手,称霸东海,没想却遭到扬州水军频频打压。
恰在此时,那位大梁官员找到郑家兄弟二人,说愿意贩卖给他们大批军械,希望海王帮得了新武器,可以将胆子放大一些,直接攻入扬州城。
若是扬州城沦陷,镇南王难逃其责,梁帝得知消息定会褫夺他的官位,收回他手中兵权。
詹妙娴又说,她知道郑家兄弟同大梁官员沟通的书信和账本都存放在郑万斤书房中。
有一次她前往郑万斤院中送造船图纸。见四下无人,便好奇走进书房,却被突然出现的郑万斤呵斥出来,若不是郑石斤开口求情,她险些被郑万斤丢进浅滩鲨坑。
后来,她从喝醉的郑石斤口中得知,他大哥书房内放着重要机密,除了他们兄弟二人,寻常人不得踏入。
还有,骷髅岛上每隔数月会有一位神秘客人造访,她曾听郑石斤唤此人为赵大人。
穆清灵听闻詹妙娴的话后,不由拧起了眉心。
赵大人?她突然灵光一闪,此人莫非是鹏靖元手下的赵隋。
如此说来,詹妙娴口中的大梁官员...定是鹏靖元无疑!
郑石斤胆敢将詹妙娴的祖父扣押起来,说明海王帮在军舰上已然准备妥当,若是再得到鹏靖元送上的军械,便会迫不及待攻入扬州大开杀戒。
岛上守卫严密,房屋错杂,镇南王手下的亲卫恐怕寻不到此地。听詹妙娴提及郑万斤的书法就在隔壁,穆清灵思索再三,决定铤而走险一次。
第39章 🔒假戏真做
守在屋外的海寇听到门扇开合的声音, 转头看见穆少爷一脸不耐烦迈出门坎。
屋内,隐隐传来詹姑娘委屈的哭声。
“僵硬得如同死鱼一般,甚是无趣。小爷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不解风气的女子,真晦气!”
穆清灵说完, 冲侍海寇起下巴, 道:“带我去找郑二当家。”
海寇知道穆少爷乃是帮主宴请的贵客, 于是笑道:“二当家正在岸口验货,要不我带您前去岸口。”
穆清灵点点头, 跟随在海寇身后。
只是在快出院子的时候,穆家少爷突然一脸痛苦捂住肚子, 嚷嚷着自己在晚宴上海货吃多了, 要出恭。
没办法,海寇见穆家少爷仿若马上就要拉出的模样,只能就近将他带进郑大当家的院中,并反复叮嘱他用完茅房就出来, 万不可乱走,如果去错了地, 可是要被郑大当家扔进鲨鱼坑里的。
穆清灵胡乱地点点头, 在迈进茅房后骤然收起痛苦的面色。她撩开衣摆扎进腰带里, 小心翼翼翻过透气的小窗, 身子紧贴着砖墙, 蹑手蹑脚向詹妙娴提到的书房走去。
与此同时,曲廊尽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穆清灵环顾四周, 发现周围竟无假山或灌木丛用来躲藏的地方,耳听着脚步声马上就要拐过复廊和她迎面相撞。
突然, 她的肩被黑暗中伸出的手握住, 穆清灵闻到骤然袭来的奇楠香, 于是放松下身体,任由黑暗中的人将她拎起来。
感觉身子一空,转瞬又落在地上,穆清灵这才发现她头顶上还有一层连廊。
直到楼下脚步声逐渐远去,穆清灵回过头,对隐在黑暗中的男子展颜一笑:
“我都快不记得被王爷救过几次了?”
裴明昭盯着怀中少年。
月光清冷,落在少年眸底却似有了温度,随着他眉眼弯起的弧度闪着夺目的光彩。
原本想斥责他的胆大妄为,竟敢背离原本计划与楚邪分开,可是嫌自己小命太硬!
只是满腔的斥责之言在触及他水汪汪的眸子后愣生生卡在喉头,最后只不温不火道;“以后不虚再轻举妄动。”
穆清灵浑不在意镇南王的叮嘱,迫不及待道:“王爷,我知道郑家兄弟与鹏靖元勾结的证据藏在哪!”
她趴在镇南王耳边,将詹妙娴的话逐一转述,最后掏出图纸,恳求王爷想办法将詹妙娴和她祖父救走,如今这祖孙俩对郑家兄弟已然无用,留在骷髅岛只能任人宰割。
裴明昭吹响虫鸣暗笛,唤来周围隐藏的亲卫,将图纸交给亲卫去解救詹妙娴的祖父。
随后他转身看向穆公子,想了想,决定还是将他带在身边最踏实。
“搂紧我。”
穆清灵本想拒绝,没想到镇南王花话音刚落就抱起她跃上屋檐,开始飞檐走壁起来。
骷髅岛上的房屋依山而造,屋檐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隐约还能听到海浪拍击在礁石上的声音,穆清灵只垂头看了一眼,腿肚子就开始抽起了筋,当下也顾不得被紧拥的男子发现身上破绽,双臂紧紧扣在镇南王脖上。
裴明昭垂眸看向吓得双眼紧闭的少年,不由轻轻一笑,揽在曼妙腰身上的铁臂收得更紧了一些。
二人便绕过夜巡的海寇,顺路进入郑万斤的书房。
透过从窗轩洒进的零星月光,穆清灵跟在王爷身后,穿过堂屋,走进寝室对面的书房中。
没想到郑万斤居然是个博览群书之人,高高的紫檀木博古架上堆满了拓印的兵书。
只可惜二人翻遍了书册,甚至是一旁的多宝格柜,都没有找到账本或是书信。
伸着脖子翻找了半响,穆清灵有些累了,她坐在桌案前的太师椅上,单手托腮环顾书房内的家具,想着她若是郑石斤,会将至关重要的书信藏在何处。
既要隐秘,又有方便随时获取,以备在紧急情况下迅速转移。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墙角的玉镂雕松鹤香筒上,缓缓皱起眉头。
为了净化屋内浑浊的空气,富贵人家常常会在寝室中置放香筒,香筒通常约七八寸长,以檀木作底,以铜作内胆,置香料焚于其内。
若是房内时常焚香,衣衫和纸张就会沾染上淡淡的香气。
穆清灵随手抽出架上的一本书册,放在鼻下轻轻一嗅,除了淡淡的墨香,毫无其他香之气。
她快步朝墙角的香筒走去,提手一拎,便觉入手的分量古怪。
待拆开香筒顶端的扣口,伸手往里掏去,果然摸出一叠捆绑好的书信。
“王爷,我找到了!”
兴奋之余,穆清灵的声音未免大了一些,恰在此时,窗外传来一只鹦鹉的叫声。
“有人,有人!”
糟糕,是郑石斤那只白羽鹦鹉!
穆清灵暗骂倒霉,迅速将书册和账本揣入怀中。她正要拉着镇南跑路,没想到王爷却淡淡道:
“晚了,郑石斤和他的鹦鹉形影不离,守在门外的海寇听到动静都进来了。我先出去将他们引走,你找好机会翻墙出去,东岸口有停靠的船舶,吴影守在船上,上船后你们直接回扬州,本王自有办法脱身。”
王爷怕是高看她的本事了,适才二人过来的路上,她发现郑万斤的院子建在山顶最高处,墙外就是悬崖峭壁,她若是在翻墙时腿脚稍稍一抖,再落脚应就在阎王殿了。
穆清灵相信说书人口中镇南王夜闯敌营斩取敌将首级的英勇事迹,但故事中的王爷身旁有吴影或是楚邪这等高手如虎添翼,而不是她这种连墙头都翻不利落的小兵喽啰拖后腿。
所以,王爷说他有脱身的法子,她还是有些不信的。
“王爷,小人还有一计,就是要再次...委屈您了。”
话说郑石斤与楚邪交换完船上的货物,又查验箱中的军械并无异样,不由心情大块。
正所谓情场失意,仕途得意,虽被穆家少爷抢走他垂涎多年的詹妙娴,但最终顺利拿回三船兵器,
郑石斤挑拣出一位会伺候人的美人,打算快活一夜。
只是在他经过大哥的院前时,肩上的白羽鹦鹉突然展翅而飞,一头扎进大哥的院子里。
他正想唤人将鹦鹉寻回来,突然见到鹦鹉对着书房的方向喊道:“有人!有人!”
大哥在楚邪离去后,便前往大堂会见鹏总督派来的亲信赵隋,商议何时攻入扬州城,此刻断然不会在书房内。
郑石斤脸上一寒,他果断推开身边的美人,对身后的亲信下令:“将院子围起来。”
郑石斤手持短剑,缓缓走至门前,高声喊道:“大哥,是你在里面吗?”
他侧耳倾听,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当下不再犹豫,一脚破开房门,冲了进去。
“叮咣”一声脆响。
一盏剔红花鸟纹瓶不偏不倚,摔在郑石斤身前。
同时,寝室内的红烛燃了起来,房中霎时间一片明亮。
紫檀嵌云石屏风后影影绰绰显露出两个交缠的人影,其中居于上方的人影似是转过身来瞪着闯进来的人,怒然道:
“老二,睡了詹姑娘的穆家少爷在隔壁,你跑进我屋中来做什么?”
这如同破损风箱一般独特的沙哑声调,正是他的大哥郑万斤无疑。
郑石斤目瞪口呆,这才瞧见屏风上还搭着男子退下的黑色外袍,他面带狐疑问道:“大哥...你不是在大堂里陪客人吗?”
屏风后的人影沉默了片刻,冷冷道:“赵隋已经走了。”
郑石斤顿时收起疑心,为了避人耳目,赵隋的名字只有他和大哥才知晓,平日中对外都称其为赵大人。他讪讪一笑:“原来大哥同我一般,都想在战前抓紧时间快活几日,那小弟就不打扰大哥了。”
只不过他还是好奇,大哥自从被镇南王一箭险些射穿脖子后,许久未曾近过女色,满心只想着复仇。
今夜究竟是那位道行深厚的千年精魅惹得大哥上火,刚刚同赵大人商议完事,就急不可待折回屋与其颠鸾倒凤上了。
似是察觉出他好奇的目光,屏风后的影子突然俯下身对躺在罗汉床榻上的女子一通乱揉胡亲。
“杵这做什么,还不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