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禹也忍不住了,轻斥道:“冰雯,别说了。”
“你们看!你们看!”沈冰雯的声音更大了,“现在他还为了这个狐狸精训斥我!”
程初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姐姐都是为了我的病,我自幼体弱,大夫说,只有九玉芝能治好我的体弱之症,姐姐这才报名参加法斗大会,她又听说,九星派莫新知有望赢得这一届大会魁首,秦禹又频频暗示他可以替我姐姐出面说这事,我姐姐走投无路之下,才选择相信他,谁能想到,不过因对我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竟成了别人攻讦她的理由。”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歉意和委屈,“姐姐,是我对不住你,这病不治也罢,我不愿让你承受世人的非议,姐姐,我们走吧,离开南望城,再不回来了。”
程初一张嘴便在胡说八道,徐若昭简直听不下去,好几次想要打断他,但听到他委屈的放低声音说话,她还是忍不住动了气,不悦道:“这位姑娘,我和贵师兄清清白白,他不喜欢我,我亦对他无意,你若喜欢他,尽可以去追,别将我当筏子,我不想掺和你们之间的事。”
秦禹的脸色倏然僵硬。
程初心情瞬间好了,面上却半分不显,只是轻扯着徐若昭的衣袖,故作伤心道:“姐姐,别说了,我们离开此处就是。”
“小公子。”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那人身着一身青衣,眉眼间尽是疏朗,长得极为俊俏,他说:“你们姐弟二人感情奇好,也未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照我看呐,不过是这名小女子拈酸吃醋,赖到你姐姐头上罢了,你又何必因一时之争离开此地?”那人目光在沈冰雯身上轻轻打量,轻嗤道:“什么时候,法斗大会的魁首被九星派内定了?问过我们无为宗了吗?”
四周偷偷看热闹的人听到这话,不由得纷纷将视线放在开口说话的那人身上,无为宗一心修炼,极少参与凡尘俗世,正因为这般,反而在世人面前保持着神秘感,名气竟比一直游走于世间的九星派还要大。
听这人话里的意思,此次法斗大会他竟然要参加?
无为宗自然有资格参加法斗大会,每年都有几个能直接进入决赛的名额,只是无为宗从不参与,这一次居然要破例了吗?
那人眉头一挑,“无为宗,孟天宁。”
徐若昭一拱手,道:“北城,徐若昭。这是我的弟弟,徐初。”
听见程初颠倒黑白,沈冰雯一张脸气得铁青,此刻孟天宁站出来替程初说话,沈冰雯满腔怒气尽数冲着他去了:“无为宗又怎么样?一直缩在山上当缩头乌龟,谁知道修为几何?说不定正是因为修为太低,才不敢出来走动!”
秦禹倏然看向她,目光既震惊又茫然,其中还夹杂着几分心痛,似乎没想到自家一向活泼可爱的师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她放狠话般说完,再也忍受不了别人轻视打量的目光,尤其当她看见秦禹的表情,一颗心瞬间难受得快要爆炸,她扭头,哭着跑回了房间。
莫新知想也不想,抬脚追了上去。
秦禹一个人在原地经受众人轻蔑打量的目光,微微叹口气,朝徐若昭道歉道:“是我管教不利,事情没办成,还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徐姑娘,实在太对不起了。但我真的别无他意,只是怜惜你们姐弟二人寻药不易,这才出面说服我师弟,只是没想到反而将事情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轻叹一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长相端正,且素有美名在外,倒没人质疑他的人品,只是如此一来,反而坐实了沈冰雯因爱慕秦禹诬陷徐若昭一事。
众人看向秦禹的目光愈发复杂了。
好一个蓝颜祸水。
徐若昭没有要迁怒秦禹的意思,说到底,他确实是帮了她的,只是今天闹了这出,她今后恐怕不能再跟他有来往了。
否则长了八张嘴他也说不清。
她客气道:“多谢秦公子相助,今后若有需要,秦公子尽管开口便是,便当做还了今日之了。”
言下之意,今天的恩情还完了,以后就不要来往了。
秦禹愣愣看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嘴唇翕动,半晌,才道:“今日是冰雯的错,我会压着她来向你道歉,至于九玉芝,我会想办法让新知松口——”
“不必了。”徐若昭温和而坚定地打断他,“我会凭着我自己的实力拿到九玉芝,就不劳秦公子费心了。”
第23章 、南望城(七)
秦禹走了, 周围的看客也散了,只有无为宗那名男子还站在原地,好奇地看着他们。
孟天宁道:“二位是北城人?”
徐若昭理直气壮地点头:“对, 我们姐弟二人来自北城。”
孟天宁眉头微挑,“我也在北城长大, 为何从未听过说过姓徐的人家?”
他能看出两人气度不凡, 应该不是出自普通人家。
程初坦然道:“我们家只是普通商户, 算不得什么世家,常年在外走商, 学了一点微末术法以便自保,公子没有听说过, 也是正常的。”
这倒是说得通了,孟天宁本来还有点怀疑, 听到程初一口北城话, 便将心里头那点疑虑打消了。
孟天宁微微一笑,“既是如此,待待日你我回了北城,一定要聚上一聚。”
程初眉头轻挑, “城东孟府,我知道了。”
孟天宁这下更无疑虑了。
也许是因为两人来自同一个地方, 孟天宁说话愈发熟稔起来, “还不知徐公子得了什么病?在下略通岐黄之术, 若是徐公子不嫌弃, 在下可为徐公子瞧上一瞧。”
程初轻描淡写的看了看左右,孟天宁明白了, 他将自己的房门打开, 对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位,请进。”
进了房间,程初坦荡荡地伸出自己的手腕,“有劳孟公子替我看看。”
徐若昭轻瞥了程初一眼,一言不发。
孟天宁将食中二指放在程初的脉搏上,半晌,眉头微微皱起,迟疑道:“徐公子这是……筋脉不全?”
程初的筋脉随便谁来探,都能探出来,只是……徐若昭追问道:“孟公子,依你之见,这筋脉不全之症能不能治?”
孟天宁想了想,苦笑道:“在下学识浅薄,若让我说,恐怕也只有九玉芝能试一试了。”
徐若昭又问:“不知除了九玉芝,还有没有其他方法?”
孟天宁摇摇头,“我不知道。”
徐若昭失望的表情太明显,程初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姐姐,这又不是什么绝症,我死不了,你别担心。”
可没有筋脉要如何修炼?不修炼如何飞升?
在这里待了几年,徐若昭已经搞清楚了这个小世界的法则,此地飞升极难,一千年也未必有一个修士飞升,更别说邪修了,这几万年来,但凡修为到顶的邪修,无一不被天雷直接劈死,没有意外。
徐若昭不能让程初冒这个险,他必须要修正道,只要他修正道,有天道看着,他终有飞升的一天。
“徐姑娘莫忧心。”孟天宁安慰道:“九星派欺人太甚,我不会让他们拿魁首的,你放心。”
徐若昭抬头看他,微微一笑,“谢谢孟公子,这九玉芝我一定会凭本事拿到的。”
孟天宁愣了愣,也笑,“既如此,姑娘想不想知道九星派的出招习惯和术法弱点?”
徐若昭眼前一亮,“想!”
这边话音刚落,楼下便传来一道声音,那是一道温婉的女声,声音明明不大,却在下一刻传遍了整个客栈,“敢问店家,此处是不是有一名徐姓公子?”
店家不敢怠慢,他迎出来,急声道:“草民拜见少城主!”
赵芸希温和道:“快快起来,不必叩拜。”她将人扶起,温声问道:“店家,近日是不是有一名徐姓少年住在此处?大约二十岁上下,长得……”她顿了顿,眼里浮现几分笑意,“应是很好看的。”
掌柜的立刻说道:“是有一名,不过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有一女子,两人似是姐弟。”
“姐弟……”赵芸希将这两个字在嘴里重复了一遍,眉眼微低,喃喃道:“为何多出了一个姐姐?”
她抬眸,掩下所有神色,平静问:“不知徐公子住哪一间房?”
掌柜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道清冽的声音自楼上响起,程初站在楼梯口,神色疏淡,不甚耐烦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一旁的徐若昭不由得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说话客气一点。”
赵芸希霍然抬头看去,便看见了他那张俊美不似真人的脸,一瞬间与她记忆中的样子重叠在一起,她愣愣地看着他,全然没有注意到他到底说了什么。
程初没多少耐心,见她不答,转身欲往回走,赵芸希猛然清醒,连忙喊住他,“徐公子别走!”
程初又怎么会听她的,他头也不回,径直往回走。
“徐公子!”赵芸希急了,她提起裙子,不顾形象朝他小跑过来。
“阿初。”徐若昭将他拉住,“别急,先听听看她到底想说什么。”
程初这才停住脚步,但仍是满脸的不耐烦。
赵芸希愕然的看着程初态度转变,不由得将视线放在徐若昭身上。
她迟疑道:“你是,徐公子的姐姐?”
程初上前一步,将徐若昭挡在自己身后,“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他的语气很冷,赵芸希毫不怀疑,若不是顾忌着他身后的人,他恐怕扭头就走,根本不会同她多说一句话。
赵芸希神色有些受伤,“你别这样和我说话,我——”
“那我要如何和你说话?”程初摩挲手中的玉佩,眸中的不耐更甚。
赵芸希顿住了,她大约明白了他的态度,整理好情绪,很快恢复那副温婉有礼的模样,她温声道:“小女子名唤赵芸希,家父乃南望城城主赵衍,听闻徐公子妙手回春,救好了我母亲,我特意前来感谢。”
她盈盈一拜道:“多谢徐公子。”
态度转变自然得同刚才判若两人。
听到‘赵芸希’三个字,程初淡淡抬眉,意味不明道:“原来是这样。”
见他表情正常,眸中没有多余的情绪,即使在听到她的名字后,看她的目光仍然犹如看陌生人,赵芸希掩下心头的失落,有礼道:“正是如此,小女子替家父做主,已经在玉江上设下了宴席,若是徐公子不嫌弃,还请赏脸前来。”
程初忽然看向徐若昭,眼眸里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姐姐,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这让她怎么回答?
徐若昭沉吟了一会儿,暗自打量着程初的表情,没有发现异常,于是只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阿初,你去吧。”
程初顿了顿,意味不明道:“姐姐觉得我应该去?”
徐若昭重重点头,“嗯。”她说:“你的朋友太少了,也该去交一交朋友了。”
他现在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应该出去多交点朋友才对,她这个做姐姐的不应该干涉他。
程初沉默,半晌后,又问道:“那姐姐呢?姐姐要不要一起去?”
他的语气自然,仿佛根本不需要过问赵芸希这个东道主的意思。
“我就不去了。”她眼角余光瞥到赵芸希有些难看的脸色,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便没打算往上凑,她轻咳一声:“我还有一些话要和孟公子聊,你们二位好好玩。”她催促道:“快走吧,玩开心了再回来,不用顾及我。”
程初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冷冷丢下一句,“随你。”说完,转身就走。
他往前走了两步,见赵芸希还愣在原地,不耐道:“你不是邀我去宴席吗?到底走不走?”
赵芸希眼睁睁看着他变脸,脸色很是难看,但还是强行挤出了一抹笑,“好,我们走。”
两人离开了客栈。
客栈里若有若无的打量放在了徐若昭身上,她怅然地叹口气,养弟弟实在太难了,不知道说了哪句话又惹得他不高兴了。
但徐若昭倒也不在意,程初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他出去玩一圈,说不定心情就好了。
徐若昭上了楼,敲开了孟天宁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