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道长如梦初醒,脸上表情褪去。
笑声戛然而止,于天磊似乎并不怎么喜欢时鹿对他的评价,眼神中散发着森然冷意。
地面突然生出一只巨大的纸手,以泰山压顶的气势一掌落下,阴影罩下,站在时鹿周围的几人本能抱头尖叫,尾音未消,巨手已然近在咫尺。
只听“轰”的一声闷响,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出现,几人战战兢兢抬头,那巨手仍倾悬在他们头顶,只是被一道两米高的四方结界阻挡,无法落下。
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那巨手比他们反应还快,迅速直起又重重落下,又是一声闷响,结界仍旧纹丝不动。
于天磊偷袭的那一刹那时鹿心底还有些没底,直到第二掌落下,结界没有丝毫松动,才把心装回肚子里,见身后几人正抱头发呆,她不紧不慢道:“欠条写完了吗,再拖拖拉拉我就把结界去了。”
“写完了,写完了。”见识到时鹿本事的人忙不迭应道,面上一顿,着急忙慌地从身上翻出一盒朱砂,拇指一沾,盖在了便签纸上。
其他人见状纷纷蹭了一拇指,没过多久,颜色不一的便签纸便递到时鹿面前。
连着两击不成还被无视的于天磊表情趋近扭曲,他预谋已久的成名之战应该华丽又盛大,而不是连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
感受到屈辱的于天磊愤怒无比,霎时间,地面开始蠕动,片刻后犹如翻涌的海浪,波涛汹涌而来,要将所有人吞噬。
身为房主,他在这片空间里拥有绝对的掌控权。
就在这时,卫安的纸偶人冲了上去,于天磊眼睛一瞟,手中的长发纸偶迎面飞出,长发飞舞,好似利箭般齐发连击。
面对如此猛烈的攻势,与他正面对立的几人不得不退而防御。
然而这番势如破竹的攻击并没能给于天磊带来多少成就感,他阴鸷地盯着不远处时鹿用结界圈起的位置,在他的领域内,却完全不受他影响的存在。
于天磊怒不可遏,全部精力都放在对付时鹿身上,又一只巨大的手掌拔地而起,两只手掌一左一右交替对结界顶部进行进攻,同时两边还伸出十几只细长得纸手臂,宛如机关·枪般发起连击。
轰隆碰撞声接连在耳边炸起,仿佛下一秒就会撞破结界将他们捏得粉碎,结界内的几位术师惊恐地抱头下蹲,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大师,大师您快想想办法!”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时鹿回过头,就见到他们抱头蹲了一地,倒是保镖大哥还保持站立,虽然面如菜色,但胆色却远超于这些大师们。
“我都说了,我是新人,什么也不会。”时鹿捏了捏手指,对结界进行了一圈加固,语气却凝重非常,“放心,如果我保不住你们,是不会收你们钱的。”
几位术师被这句话吓得心都凉了半截,哪还顾得上钱不钱的,紧抱着脑袋蜷缩等死。
结界内的对话传进于天磊的耳朵里,他畅快地勾起嘴角:“我看你还能支撑多久。”
时鹿叹了口气:“多撑一秒是一秒吧。”
她说的可都是实话,可听在于天磊的耳朵里却是挑衅。
他彻底发狠,大小纸手攻击结界的速度再次加快,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身体灵力近乎耗空的于天磊佝偻着背,喘着粗气。
这不可能,在他的房子里,不可能存在他突破不了的防御!
就在这时,巨大的纸手臂抵御不住重复累积下的冲击力,在落下最后一掌时土崩瓦解,数不清的小纸片漫天飞舞,簌簌落下。
翻涌的地面归于平静,遭受重创的于天磊双膝砸地,单手抵在地面勉强支撑。
“被动挨打了这么久,终于到我反击的时候了。”散去结界,时鹿活动着僵硬的手臂,目光一扫,却不见于天磊的身影,“诶,人呢?”
一道黑影机敏地冲了出去,黑猫瞬间出现在于天磊后背,四肢往下一坠,便把人按趴在地上。
于天磊在黑猫凶猛的“补刀”下口吐鲜血,浑身抽搐白眼直翻。
“喵~”小黑邀功般叫唤了一声。
在这呢~
时鹿瞥了眼奄奄一息的于天磊,眨眨眼,后知后觉地拍了拍手:“行吧,打完收工!”
众人:“……”
打什么打,他分明是被你耗死的。
第77章
小黑疑惑地歪了歪头,反应过来收工是什么意思,仰着脖叫唤了一声,迈着轻快的小步跑回时鹿身边。
于天磊受到重创,他所操控的纸偶也逐渐失去战斗力,趁着它动作迟缓时露出的破绽,卫安又放出两个小纸偶辅助,在三面夹击下,长发纸偶被击落在地。
“影子就藏在纸偶人的头发里,去把它拿走。”围观全程的任兴哲发现长发纸偶人的秘密,朝卫安喊了一声。
耗费了不少力气的卫安喘着粗气,听到指令也不耽搁,走到长发纸片人面前,一脚踩住它的身体,防止它发起反攻。
正当卫安要扯下长发纸偶人头上的假发时,不远处虚弱的于天磊挣扎着往这个方向爬,他声音沙哑:“你跟我都是一样的异类,我很早以前就听过你的事情,也很崇敬你,无门无派,也没有过人的天赋,甚至连正经的教习者都没有,你靠着自己的努力才拥有现在的实力。”
“这样的你为什么要跟他们这群天之骄子站在一起,无论你本事再强,他们都只会惧怕你、排挤你、利用你!我修鬼道,你修尸道,你若愿意跟我联手,必定天下无敌。”
卫安呆愣地看着他,下意识扯了扯兜帽,把自己藏起来。
时鹿见状无奈摇头,卫安的社恐也太严重了。
不过尸道是什么意思?
好奇心藏不住的时鹿抓了个术师小声询问。
那人知道时鹿和卫安是一伙的,也不敢说出过激的言论,斟酌着措辞道:“就是,就是说卫安是抱着尸体修炼的意思,不过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他从小就守在墓园,一直跟尸体打交道,身上的灵力都是尸气什么的。”
所以他们被卫安的灵气包裹后才会觉得恶心。这话他藏在心里没敢说出来,担心最后又要用十万块来买单。
所以这就是姜士达所说的卫安身上的“不好的传闻”?
时鹿皱了皱眉,就因为这样扑风捉影的传闻,去排挤一个老实人?
“卫安,别理他,把头发拿走,抓了他我们还要去戚家领钱,没工夫陪他在这东拉西扯。”时鹿朝卫安走去。
“怎么,你不信?”于天磊笑出声,“不信你就去问问你身后的大师们。”
他指向了蒋正修,这位可是第一个推开卫安展露出厌恶的人。
时鹿下意识扫过去,蒋正修在长发纸偶人进攻时被波及,小腿位置受了伤,正汩汩往外冒血。
“空穴来风事必有因。”蒋正修自有倚仗,无惧得罪一个小人物卫安,他眯了眯眼睛,“不然,又如何解释他身上的灵力,还有如何开启的空间阵。”
“我懂了,你们是嫉妒吧,嫉妒他一个无门无派又没背景的散修,不仅本领高还会牛逼哄哄的空间阵。”时鹿从蒋正修的言词间读出了更深层次的含义,“你们这种行为很像那些见不得别人好,到处嚼舌根子的长舌妇诶,还大师呢。”
“在墓园工作怎么了?玄术师不也是和鬼打交道的,有什么区别。再说现在都是火葬,到哪去抱尸体吸尸气?非法盗窃尸体是犯罪,他要是有这爱好管理局能收他?”
蒋正修眼睛一瞪,却说不出话来反驳。
有些事不是不懂,而是故意装作不懂,只有这样才能理所当然的进行抨击,从而满足自身那早已扭曲的嫉妒心。
“而且我听说他还挂在任家名下,你们这样胡编乱造,也不怕得罪任家。”时鹿朝任兴哲看去,“难道你们是觉得任家有眼无珠,又或是包庇罪犯?”
蒋正修的脸色已沉如锅底,这话无论他怎么接都将处于被动。
本欲搅起矛盾对立突显存在感的于天磊再次被忽视,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就算扮演反派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这个认知令他怒不可遏,他垂着头,口中溢出沉闷的狂笑。
时鹿扭头看去:“说起来,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戚子弘和徐宇航身上有什么共同点?你该不会是随机选的吧?”
于天磊陷入疯狂状态,他没有回答时鹿这个问题,闷着头笑了一阵,忽然抽出一把折叠刀,捅入自己的胸口。
鲜血喷出,于天磊仰面倒在地上,笑声癫狂,随着胸口不断颤动,血液加速从伤口处涌出。
“不好,房主自杀,他想让我们给他陪葬!”喊话人的声音带着颤抖,他在惊恐。
话音刚落,整个空间地动山摇起来。
于天磊仰面倒在地上,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容。
“在他断气灵魂被吞噬前,离开这还来得及!”胡三第一个冲到墙边,挥舞起铁棍一顿狂砸,几下便砸出个出口。
阴寒的气息顺着缺口往里灌,胡三跨出一步,回头大喊:“从这边,快走!”
一群人冲了过去,卫安背起任兴哲,稍慢一步。
忽高忽低,凄厉又哀怨的声音卷在风中,一道道被黑雾包裹的人影从地底钻出,鬼气漫布,阴恻恻地双眼齐齐盯着准备逃跑的猎物。
鬼气拂面,胡三吓得心脏都停了一拍,半跨出的脚僵住,咬牙切齿道:“那家伙究竟签了多少厉鬼!”
“我们要是离开这里,它们必定会对我们进行扑杀,除非我们长出翅膀,否则跑断腿也逃不出去。”蒋正修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房主断气我们同样逃不出去,现在需要有人留下来拖延时间,也不用太久,争取几分钟就好。”
说着他看向了时鹿。
“我们几个身上都有伤,灵力也基本耗尽,他们没有拖延的能力。”蒋正修指向那几个已经吓破胆的术师,理所当然道:“你又刚好能施展结界,现在恐怕只有你能为大家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我们所有人的命都掌握在你手上。”
这话说的颇有几分道德绑架的意思,要是时鹿不愿意,在场十几个人的性命都要算在她头上。
“我来争取时间。”卫安出声阻止。
“还是我来吧。”宋清道长抬手打断,“在场之中我的道行最高,年纪最大,又主修阵法,由我出面可保万无一失。”
胡三接话:“我跟你一起,我们两个人成功率更大。”
虽然都被尊称一句大师,但这境界可完全不一样啊,时鹿似笑非笑地看了蒋正修一眼,这一眼可比说上百句嘲讽还具备杀伤力。
蒋正修脸色铁青,嘴唇气得发抖。
不过他说的那些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再者说时鹿有把握追上他们,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让其他几位牺牲了。
目光扫过蒋正修小腿上的伤,时鹿轻轻挑了下眉,面上不显道:“还是我来吧,不过我能为你们争取的时间有限,所以你们最好是玩了命去跑。”
宋清道长还想再说什么,时鹿却不理他,看向卫安道:“用你的纸偶背着老道长跑吧,他这老胳膊老腿,恐怕也跑不了几步。”
“你们多耗一秒,我能跑的时间就少一秒,给你们一分钟,时间到了我就走。”
时鹿拿出手机,打开秒钟的同时展开结界将眼前的空间罩住,阻挡下所有厉鬼。
秒针转眼就跳了两秒,其他人再不敢耽搁,拔腿就跑。
黑暗的空间下没有照明物,但他们却能毫无障碍地看清彼此的身影,不远处宛如明星般璀璨的光亮,便是离开这片幽暗世界的唯一出口。
十几位从头到尾都没出过力的术师玩命狂奔,胡三体力本来就好,宋清道长在纸偶人背上,两人速度一点不慢。
卫安他们三人也很迅速,唯一被甩在身后的也就只有小腿受伤,灵力近乎耗尽的蒋正修。
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只是想道德绑时鹿的说辞,最后竟全部应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出口明明近在咫尺,他却怎么也摸不到边界,眼看被甩得越来越远,蒋正修脚下步子踉跄,伸出手不断向前摸索,他试图出声喊住前面的人,想要他们帮上一把。
小腿上的伤口远比想象中来得严重,每走一步都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他无力蹒跚几步,脚下一软,扑倒在地。
“蒋大师,需要搭把手吗?”清亮悠扬的女声从半空传来。
蒋正修撑起身体仰头看去,只见半空中飞着一只巨大的黑猫,明艳俏丽的女孩坐在猫背,嘴角含笑,善意拳拳地俯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