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网 > 穿越重生 > 相公他其貌不扬 > 相公他其貌不扬 第12节
  四喜睁大了眼睛:“三天怎么啦!当初大姑娘和大姑爷不也没见过几次面吗,天底下盲婚哑嫁的夫妻多了去了,不都是全凭父母做主,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施乔儿虽闷闷点头,但还是有些想不开,晚饭都没什么胃口,只顾着盯碗底的米粒发呆。
  饭桌上,老夫人见她那闷闷不乐的样子,以为是今日哪里不愉悦,便道:“可是清河惹你怄气了?”
  施乔儿回过神,连忙摇头:“不是的母亲,是我自己,我有些想不通的地方,但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总之,心中很乱。”
  沈清河到家一进书房便没出来过,刘妈摆完碗筷便与其他婆子在门口谈起天,四喜也被猴儿缠住硬要陪他翻花绳玩。
  今日的后宅,貌似就她们娘俩,气氛格外的安静。
  沈氏胃口极小,早早便放下筷子,目光静静望着对面花朵般姑娘,轻声道:“若是乱,那不妨静下来,问问自己的心,看它到底想怎么样。”
  施乔儿神情懵懂,低头望向自己胸前,眼中带着好奇:“问自己的……心?”
  夜里,万籁俱寂。
  施乔儿在榻上辗转反侧,平生头回陷入睡不着觉的苦恼,想必也是白天在马车上睡得太多。
  她在心中暗暗埋怨了自己几句,随后干脆坐起来,静静思考婆母白日里说的话。
  遇事不决,可问本心。
  施乔儿头回知道,原来人和心是可以分开的。
  她摸着自己噗通跳的小心脏,用极小的声音说:“你在想什么呢?”
  由此过了片刻,她轻手轻脚下了榻,很小心地穿上鞋,唯恐把小榻上的四喜给吵醒。
  待做好这一切,她又蹑手蹑脚走到门口,轻轻将房门拉开一条缝儿,仗着身子单薄,滑鱼一般溜了出去。
  整个沈宅静悄悄的,施乔儿冒着黑摸到前院,吓得光顾着捂嘴打哆嗦,脚上的伤都忘了疼了。可等到了书房门口,她又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烛火还亮着,沈清河并没有睡。
  施乔儿想要敲门的手犹豫好几次都又垂下来,心想:“我进去找他干什么呢?问他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可这太奇怪了,我干嘛要关心他,我跟他非亲非故的。”
  正准备打退堂鼓溜回去,她脚边便传来“喵”的一声。
  施乔儿一低头,看见昏暗中闪着绿光的两只大眼睛,当即吓得她“啊!”一下子就扑到了门上,慌乱中脚又被门槛一绊,等回过神,门被撞开,身子已经摔在了地上。
  烛火下,沈清河埋身于卷山牍海中,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失传许久的纵横家言,正要提笔记下,面前便传来女子一声尖叫,随即是“哐”一声闷响。
  “三娘?”沈清河抬头一看,连忙起身去扶,没问她如何出现在这里,先是说,“摔到哪了?疼不疼?”
  何止是疼呢,施乔儿简直都想咬舌自尽了。
  一天摔两次,丢人丢到家,老天是不是在和她作对呢!
  但她也顾不得去细数自己的委屈了,一张嘴便哇一下哭出声,眼泪哗哗往下流:“疼!疼死了!我要把全天下的门槛都给锯了!呜呜呜,我好疼!”
  沈清河担心得不行,着急之下干脆将人拦腰抱了起来,放到自己日常睡的竹榻上检查伤势。
  所幸虽然动静挺大,但并没有摔出什么好歹,只膝盖上红了一小块,看着没有脚上的伤严重。
  沈清河用凉水打湿了块棉布帕子,敷在她膝上的伤上,又取来了药,重新给她敷在脚上。
  施乔儿抽抽噎噎过了小半天,等冷静下来,垂眸一瞥,才意识到为了给膝上冷敷,裙摆已经往上推了不少,整条小腿几乎露在外面。
  她匆忙往后退,伸手想将裙子下拉,却被沈清河按住了手。
  “别动。”
  依旧是温和的口吻,可带了些严厉。
  施乔儿耳朵趴了下来,低头咬着唇不去看,就是时不时嘶一口凉气。
  伤处原本并不严重,本来过了今晚就该好的,但再度经这一摔,少不得又得疼上几天。
  上药的过程中极安静,唯能听见二人的呼吸声。
  和沈清河的手掌相比,施乔儿一双纤纤玉足显得娇小的可怜,足腕雪白纤巧,轻轻一握便能握碎一般,宛若精美的瓷器。
  处理完脚上的,膝上也冷敷的差不多,沈清河取下帕子,一并给上了药。
  施乔儿头往里歪,吸着鼻子。烛火幽微中,颈下锁骨显眼,白腻刺目。
  在她旁边,靠近枕边的旧墙上,有行正楷题字——“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一笔一划,皆是风骨。
  满屋书墨香,半室浩然气。
  专属于读书人的屋子。
  但不知不觉,肃穆的正气浸染上了娇人儿身上的花瓣香,一切便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起来。
  给伤处全部上好药,沈清河伸手将薄如云雾的软纱寝裙拉下,直覆盖住那双玲珑玉足,方抬头道:“这么晚了,有何要事需要三娘摸黑来找我?”
  他的语气依然带着些不易察觉的严厉。因为在他看来,三姑娘的脚本就需要好好养着,有事完全可以打发人来叫他,哪里需要她亲自跑来?身边还连个搀扶的人没有,简直太拿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了。
  施乔儿眼角垂下一滴泪,依旧看墙不看他,黏黏糊糊委屈道:“我没有事,我只是发现,我的心想让我来看你,所以我就来了。”
  语气一派天真赤诚,坦荡直白。
  沈清河霎时语塞,再多责怪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那么一个清正克已的人,竟在这时不觉红了耳根,甚至扶额苦笑道:“三娘……你说,你要我拿你怎样方好?”
  作者有话说:
  小夫妻之间就要黏黏糊糊你拉我扯嘻嘻嘻~
  “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释义:不凭空臆测,不武断绝对,不固执拘泥,不自以为是。
  ——《论语·子罕》
  第17章 沈氏
  施乔儿回过头,被泪水浸湿的长睫微微颤动,鼻尖与眼眶泛红,涂了胭脂一般,与肤色粉白相间。
  “我不在你这了,”她的鼻音未消,有些赌气,咬字带有淡淡哑意,更添不自知的缱绻,“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觉。”
  说着便要下床。
  沈清河并不阻止,但也未给她让路,就朝她伸开双臂,静静等着她。
  施乔儿抬脸看了一眼沈清河,二人目光相接的瞬间,她的心竟不由得狂跳一下,随后慌忙垂下眼睛,不再看他了。
  身子却往前靠了靠。
  沈清河在心中无奈一笑,倾身将人抱起,走出了这间已被女子香气填满的旧书房。
  迈出门槛的那刻,施乔儿跟被摔出后遗症似的,双手下意识搂住了沈清河的脖子,紧张到心跳快了不少。
  沈清河察觉到她的害怕,低了低头,轻声道:“不怕。”
  慢慢的,施乔儿松开了搂在他脖子上的手,但心跳依旧很快。
  只不过这回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是因为什么呢,她也说不清楚。
  她只是忽然发现,沈清河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清清淡淡的,很干净的气息,就像下完雨后,竹子身上的味道。
  她过去怎么没发现呢?
  还没思考完,二人就已经穿过黑暗,到了房门外。
  沈清河两手都在她身上,腾不开,施乔儿便伸出手,将门一推。
  力度稍稍使得有些大,把正在小榻上酣睡的四喜给吓了一跳,估计以为进了小偷,闭着眼睛跳起便嚷:“何方妖孽不准动我家姑娘!”
  施乔儿本也被她这动静吓了一小下子,但见此情形,没忍住笑了一声,轻声道:“睁眼看看,是我啊。”
  四喜费劲的把眼睛撕开一条缝儿,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注意到面前二人的姿势,立即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姑娘……沈先生……你二人……你二人何时……”
  可恶!她睡个觉到底错过了什么好东西!
  沈清河把施乔儿放回榻上,走时对四喜行了一揖:“打搅四喜姑娘安睡了。”
  四喜赶紧摆手:“不打搅不打搅!姑……先生慢走早些休息。”
  等沈清河出去,顺带将门合上,四喜一个猛子扑到了施乔儿身边,咧着嘴激动道:“快说说快说说!你二人现在是什么情况?沈先生怎么将你抱回来了啊!”
  施乔儿“哎呀”一声,遮掩住加速的心跳,佯装寻常躺下道:“没什么的,你知道我的脚不好走路,天这么黑,他担心我走两步又伤着而已,就这么简单。”
  四喜原本点头“哦”了一声,但很快品出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笑了笑戳着施乔儿肩膀道:“天这么黑,你二人一个在卧房,一个在书房,是怎么遇上的?还是说……姑娘你去找他了?”
  施乔儿脸一红,翻身头朝里睡,动手把凉丝薄被一拉没过头顶:“我要睡觉了,不许再和我说话!”
  四喜笑意更加放肆,伸手便要扯被子:“姑娘你心虚了?是不是心虚了?求你和奴婢说说吧!这个真的真的很让人好奇啊!”
  主仆俩嬉笑打闹一夜,直到次日大早方醒。
  房中的茉莉香燃尽了,但余味未消,清甜中带有淡淡的青涩气,在人的鼻尖幽幽萦绕。
  外头小雨淅沥,雨点子打在窗纸上,哗啦作响,扰人清梦。
  施乔儿被雨声唤醒,支起身子抬眼看了看窗外天色,心中庆幸婆母人好,不必让她一早冒雨前去请安,不然可有的是罪受了。
  可等再度躺下,也再也睡不着了,抬头又看了眼雨,心想:“沈涧此时应该早已到达学堂了吧,也不知身上淋没淋湿。”
  想完自己都忍不住给自己个白眼,嫌弃自己想太多。
  这场雨一连下了接近小半月,雨势从小到大,隔三差五停上小半天,又开始下。
  刘妈戏称,说这是龙王爷的老窝教人端了,眼下正发怒呢。
  但等说笑完,眼里便又添了忧愁,望天叹气道:“这一遭大雨,若是再不停,不知又有多少庄稼毁在地里。眼见熬过盛夏便是收割之时,经此一遭,怕是能留下三成粮食便是好的。唉,可教老百姓们怎么活哟。”
  施乔儿的脚伤早已痊愈,眼下正在厨房与四喜研究做玫瑰酥饼,听完刘妈自顾自的抱怨,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
  她天生在富贵窝中长大,不懂何为挨饿受苦,也不知天冷天热,雨多雨少,对农民来说都如同过鬼门关一般。
  这几声抱怨,她在闺阁中十六年都没有听到过,乍一听,居然没有生出天方夜谭的不真切感,倒有几分共情难受。
  四喜见她神情不太对,揉花瓣的手也慢下来,便道:“怎么了姑娘,可是累了?”
  施乔儿闷闷摇头,垂目望着青花瓷碟中的鲜红瓣子,道:“我娘过往跟我说过几次,说她小时候过得如何如何辛苦,遇上灾年,莫说挣钱,饭都吃不上。我一直只当她在唬我,未想到竟是真的,原来真的会有人,因为一场雨,活都活不下去了。”
  四喜无奈地叹口气,将半盏蜂蜜倒入花瓣中,说:“姑娘想那些干嘛呢,横竖外面雨再大,丁点飞不到您身上,您只顾自己过得开心高兴就行了,旁的,岂是咱们女子所能顾得了的。”
  施乔儿点着头,心里却仍旧结了颗疙瘩,不知如何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