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姜鱼又想到了接手废城探索这件案子的特调局一组组长虞枫,说:“特调局今天倒是热闹。”
虞枫被副组长董奇山实名举报受贿,正在接受审查,可他早有准备,借着这次审查,反手就把特调局中扶持董奇山上位的高层给拉下水。
查一个是查,查两个、三个也是查。虞枫当然不会像董奇山那样去实名举报,只是在审查过程中,那证据自然而然就浮现出来了,也不能怪他,不是吗?
虞枫和林西鹤、万洲之间,则根本没有任何的金钱往来。查是绝对查不出什么的,而万洲适时向春城方面施压,希望能早日将废城探索的案子进行重审。
可负责这个案子的是谁呢?是虞枫,他正在接受审查。
几方开始角力,审查组被夹在中间,生怕行差踏错,再没了往日里的威风。反倒是林西鹤,这个本该站在风暴中心的人,竟全然置身事外。
姜鱼:“柯航刚才打电话给我,他今天脱不开身,鱼鳞栉那边,由莫北和常见青负责。”
林西鹤挑了挑眉,“他怎么不打给我?”
姜鱼微笑,“你没接啊。”
“哦。”林西鹤摸摸鼻子,这才想起来,刚才是有一个未接来电,但他在洗澡,就没接。对,是洗澡不是洗头,单单洗头太麻烦了。
“他把初步排查结果和尸检报告都发过来了。”姜鱼起身,道:“我们边走边说?”
片刻后,两人再次踏上了前往鱼鳞栉的路。
贺望岚的小视频伴随他们一路。通过他的视频和排查结果的对比,很难不发现鱼鳞栉里的人真的十句话里最起码有一半在胡诌,最实诚的是那个叫做老板娘的机器人。
7月4日晚上七点多,秦震抵达鱼鳞栉。他穿着一身廉价的夹克衫和休闲裤,贴了假胡子、戴着鸭舌帽,没有随身行李。
鱼鳞栉里人来人往,他走在里面并不扎眼。第一个跟他说话的,正是机器人老板娘,秦震问她哪间房空着,老板娘就报了几个房间号给他。
随后秦震独自上楼。
老板娘报的那几个房间号分布在不同的楼层,2、3、4、5都有,而秦震第一时间去的最近的2楼。
他在这里遇见了跟他产生交集的第二个人,一个小偷。
小偷是个身材矮小的年轻男人,当时他正背对着秦震跟其他人打招呼,一边打招呼一边倒退着走的同时,不小心撞到了秦震。
这看起来完全是个意外,所以秦震都没意识到这其实是个小偷,包括贺望岚。秦震是个谨慎的人,贺望岚不能离他太近,得让秦震以为自己已经甩脱了他,才好跟别人接头,所以他一开始也没察觉到异样。但他在意跟秦震接触过的每个人,保险起见,稍稍留意了一下这个男人,于是就看到他在下楼后,从兜里掏出了一粒糖。
那个瞬间,男人的表情变得非常一言难尽,一边嘟哝着“穷鬼”,一边把糖纸撕开,然后把糖塞进嘴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糖就是从秦震口袋里偷来的。
小偷也是鱼鳞栉的住户,叫做姚剑,房号是521。但在警方排查时,他说自己没见过秦震,而他是个无业游民,整天在麒麟桥一带游荡,行踪非常飘忽,每天进出鱼鳞栉不知道多少次,没人能说得清楚。
姚剑还有前科。因为小偷小摸被拘留过几次,但每次数额都不是很大,甚至偷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所以很快又被放了。
秦震很快也发现了自己被偷的事实,脸色有点难看。走着走着他就错过了2楼的唯一一间空房,于是去了楼上的316。
如此看来,他选中316有很大概率是偶然。
这一晚上秦震都没有从316出来。
时间很快就到了7月5号。
上午9:00左右,秦震去开水房囫囵洗了把脸,又去了趟厕所,期间没有跟人交谈。贺望岚循着他的足迹,专门去这两个地方看过,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9:30秦震坐在楼下面点摊吃面,另外又去旁边小超市里购买了泡面、火腿肠、矿泉水、毛巾、牙刷等物品。
10:20多,他回房。
这一整天,除了必要的上厕所、洗漱,他都没有再出过房门。面点摊老板和超市老板都对他没太大印象,但大厅里有监控拍到了他,他确实没跟人有过特别的接触。
晚上10:47,就发生了鲁明醉酒闹乌龙的事情。
关于这件事,围观群众们说法不一,很多人在夸大其词,仿佛天桥说书。但统一的一点是,鲁明发了酒疯,见秦震开门,就往里闯,非说柳小青在里面跟他偷情。
可在场的人都看见了,那房间统共那么点大,里面没有柳小青。鲁明便大声嚷嚷着在床底下、在柜子里,如同一头蛮牛往里冲,最后被秦震踹了一脚。
鲁明肚子上有淤青,可以证明这一点。
闹剧终了。
7月6号。
还是一样的流程,9:30秦震坐在楼下吃早点时,碰到了卖假酒的牛三儿。牛三儿卖了一瓶酒给他,两人全程交谈不过三四分钟,交易成功时间为9:34。
秦震今天没去超市,他拎着酒直接回房。
下午17:27,老板娘上门,因为桑老太同时投诉了208和316,说他们在大晚上扰民。秦震又不得不开门跟老板娘说了几句话。
这时恰好卖快餐的推着小车经过,秦震买了一份辣子鸡丁套餐。但是警方盘问时,卖快餐的坚决不承认卖了快餐给死人,怕影响自己生意。后来被拆穿了,又花了十分钟介绍土豆牛腩,因为牛腩比鸡丁贵。
不过这个卖快餐的倒不住在鱼鳞栉,他只是前来兜售。警方在排查监控时发现的他。
18:55,秦震出门倒了一次垃圾,又上了趟厕所。
19:23,老板娘再次登门,秦震死亡。
尸检结果显示,秦震死于药物中毒。法医在他体内发现了多种药物残留,推断出他应该混合服用了安眠药、感冒药、以及治疗精神类疾病的常见药物,而他在服药不久后又饮了酒。
最后还有一点,让姜鱼很在意的是——
秦震终端上可以查询到的打出去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他曾经的情人的。也就是姜珍珍在剧团的好友,孟姨。
作者有话说:
过年真的好忙,嘤。
第65章 蛛丝马迹 ◇
◎继续调查(捉虫)◎
上午九点多, 鱼鳞栉。
经过一夜的排查后,鱼鳞栉已经恢复了正常出入,忙着上班的、游手好闲的, 快与慢的节奏同时存在。寸头吃着煎饼走进来, 再度觉得这里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昨晚面对封锁还胆战心惊的人,今天就好像已经完全适应了。
迎面走来一个夹着公文包的男人,头发和皮鞋都锃亮的样子像极了成功人士, 但看见寸头的瞬间他就点头、哈腰、掏香烟,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毫无迟滞。
“警官早啊, 来一根?”特调局的都叫探员, 但麻仓的人向来分不清探员和警官之间的差别, 统一称他们为警官。
寸头谢绝,一时也没认出这是谁。等他走了, 翻看昨晚排查的名单, 才在那茫茫人海中看到他的名字——507的郑万金,一个卖保险的,跟秦震没什么交集。
“早啊。”身后传来熟悉的含笑的声音。
寸头连忙回头, 看到姜鱼眸光微亮, 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前,“姐,你来啦!”
林西鹤:“?”
怎么连这个冒失洋葱头看姜鱼的眼神都开始发光?昨晚是他错过了什么事吗?洋葱头还关心姜鱼吃没吃早饭, 他不知道, 姜鱼的早饭是跟林西鹤一块儿吃的。
“就你一个?”林西鹤打断他。
“常见青去见孟萍了。”寸头道。孟萍就是秦震最后通话的那个人, 而秦震随身携带的终端是破解版, 无需绑定真实身份信息便可使用, 里面能够查到的东西不多,且没有任何文字信息,都是通话记录。
秦震打给孟萍的电话,发生于19:19分,他死亡的前四分钟,未接通。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
寸头继续道:“你们现在有什么思路了吗?说句老实话,鱼鳞栉里的人真的很不老实,但初步排查下来,他们确实跟秦震没什么特殊的关联,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没有关联,就没有杀人动机,反倒是那个孟萍,至少还有一层情人的关系。”
秦震脑子没坏,不可能同时吃那么多药还喝酒,铁定是他杀。酒已经鉴定过了,除了是假的,没有问题。
“问题很有可能出在秦震买的那份快餐上,但他吃完快餐后,在18:55分去倒了一次垃圾。然后我们就去查了垃圾房里的监控,监控是好的,但奇了怪了,监控拍到的他拎着的垃圾袋里面,没有快餐盒!他的房间里就更没有了,难不成秦震吃个快餐还能把快餐盒也一块儿吃了?”
快餐盒为纸质长方形,而垃圾袋是超市的中号塑料袋,并不算大,如果里面装着快餐盒,是绝对能够分辨得出的。
姜鱼反问:“你觉得会吗?”
“当然不会了!”寸头狠狠咬了口煎饼,边说边道:“那就还有一种可能,秦震自己把快餐盒处理了。他是火系异能者,处理一个快餐盒很容易,但你说他为什么这么做?是尝出快餐味道不对,猜到有人要杀自己,那也不至于帮凶手处理罪证吧,除非——”
姜鱼:“除非他甘愿死在凶手手上,甚至到了帮她毁灭罪证的地步。在这样的前提下,孟萍的嫌疑就大了。”
寸头:“对对对!”
林西鹤:“对个头。”
寸头侧目。姜鱼莞尔,道:“或许你有没有考虑过,去316通往垃圾房的那段路上挨家挨户打听一下,有没有人,在攒垃圾卖钱。”
3楼走廊的监控是坏的,所以走廊上发生的事并未被记录下来。如果秦震是带着快餐盒出来的,而快餐盒又没出现在垃圾房,那它只能消失在这条走廊上。
寸头对于这个答案,略有些愣怔。
攒垃圾卖钱,这是从小生活在内城区的他一时之间想不到的。他顿时连煎饼都没心情吃了,连忙叫上人去三楼排查。
姜鱼和林西鹤则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排查结果里还提到一点,被鲁明指控卷款私奔的王海和柳小青确实离开了鱼鳞栉。鱼鳞栉门口的监控拍到了他们,两人前后脚走的,王海是下午3:16分,柳小青是3:37分。
两人形迹可疑,又特意分开走,柳小青还随身携带着一个旅行包。
4:09分,鲁明也出现在监控里,按他说的,他是醒来之后因为宿醉身体不舒服,去附近药店买药。但到了药店却发现账上没钱,因此很快又走了。
6:17分,他又回到了鱼鳞栉。
“鲁明只不过出去买药,还没买成,却在外面逗留了两个小时,这很可疑。”姜鱼道,“而且现在尸检报告出来了,秦震就死于药物中毒。”
“感冒药常见,但安眠药和治疗精神类疾病的药,不是药店里随便就能买到的。”林西鹤道。
所以他们现在的目的地是——608,骆童的家。
骆童于大约一周前突然犯病,他身边应该有相关药物。
两人走过三楼,看了眼正在一家家敲门的寸头,继续往上。骆童的妈妈已经下班回来了,她给姜鱼开了门。但她足够谨慎,先把门开了一条小缝,看到是姜鱼在外头,才摘下防盗链,让她进去。
见到林西鹤,她还略有迟疑,“这位是?”
姜鱼:“不用担心,他是我的朋友。”
骆童的妈妈叫骆情,虽然穿着朴素,眼角还有了细纹,头发只用鲨鱼夹随意夹着,鬓边垂下几缕乱发,但仍能从那精致的五官和高挑的身材,窥见当年风姿。她显然是这几天没休息好,眼睛里还有血丝,面色也很憔悴,等到关了门,她看了眼林西鹤,又望向姜鱼,咬咬牙,就要给姜鱼跪下。
“姜小姐,求你帮帮我……”
姜鱼连忙伸手扶住她,没让她真的跪下去,目光瞥了一眼坐在床边抱着膝盖垂着头一言不发的骆童,安抚道:“你别急,慢慢说。”
骆情眼眶泛红,“姜小姐,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原本童童的病看起来都好得差不多了,他已经跟别的孩子没什么两样,甚至能做点手工活,上个月他还高兴地跟我说,他可以负担起我们的房租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可是……可是就在一周前,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这样了。我带他去看医生,可他就是不肯开口……”
“他连你都不肯说吗?”姜鱼问。
骆情摇头,“麻仓没有好的心理医生,我还特地带他回了一趟内城区,可是你也知道,他不喜欢那个地方,也不喜欢看医生,根本没法配合治疗。”
姜鱼:“那你给他配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