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最好不要淌这浑水,”多娜急忙阻拦,“听说皇太后很生气,下令一定要严惩她们,否则以后贵族女人有样学样。”
海心气得胸膛微微起伏,却还是坐了下来。
希律亚对皇太后恭恭敬敬,惟命是从,是不可能听她的劝的。
窗外电闪雷鸣,千万条雨线不断落下。她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看着朦胧的雨景,还在思忖着如何帮下阿蜜雅,刚刚出去没多久的多娜突然去而复返,脸色苍白得可怕,将一张小字条塞进她手里,“应该是安希伦王的密探给我的,放在我的鞋子里,我刚换鞋时发现。”
“是什么?”她打开卷得皱皱的小字条,上面只有一行字:“速逃!皇太后欲置你于死地。”
字条下方有一枚小印章,那是安希伦的私人印章。
迅速起身,将小字条扔进燃烧的壁炉里,她颤抖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多娜的脸色更白了,“看来希律亚王也不可靠,我现在就去联系黑市马车。”
“别急,也许是别人的圈套呢?”她的脸色也变得苍白,“皇祖母为何要害我?希律亚怎可能不帮我呢?”
多娜急出了眼泪,“你现在哪里还管得了这些,赶紧逃是真的。”
“万一事情不像这张字条说的这样怎么办?也许安希伦是想骗我跟他走?或许这枚印章是伪造的呢?”
“也有可能,”多娜急得跺跺脚,“哎,我再去打听打听。”
“记住,别露出异样,就表现得和平常一样。”
“好。”
多娜走后,房间再次恢复宁静。她左思右想,也想不出皇祖母害她的理由。她来到城堡后与世无争,从未与任何王妃或情人起冲突,对皇后也是恭恭敬敬,从不参与女人争斗,从未仗着有个儿子恃宠生骄,从未得罪过任何人,更不可能挡了谁的路。
她除了花了不少钱外,几乎找不出可以指摘的地方。
难道是嫌她花的钱太多了?她大惊失色,那她以后想办法还给他们好不好?
她很想去见希律亚,想问他是不是真的,问他能不能保护她。
可她的双脚就像定在华贵地毯上似的,一动不动。
忽然发现,她信不过任何人,包括希律亚,包括安希伦。
身体逐渐变得僵冷,即使壁炉燃得正旺。
如果皇太后真要杀她,她该怎么办?
她一无特长,二无资源,三无人脉,希律亚不可能与她站在一边,否则皇太后不可能动手。
她该如何逃出去?
眼光落在了精美奢华的梳妆台上,上面放着一堆未来得及清理的闪闪发光珠宝……
刚过午夜,正在值夜的大牢卫兵头领惊异地看到海心王妃突然到来。
“我是来看望阿蜜雅夫人的。”海心王妃极为谦卑地说,拿出了希律亚王的手谕。
这是她特意派莱纱找希律亚要的,她写了一张便条,表示自己与阿蜜雅师生一场,现在念及旧情,她怎么样也要去探望一下。听莱纱说,希律亚犹豫了一会儿才给出手谕。
寒气直冒的冰冷地牢里,蓬头垢面的阿蜜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喝杯热牛奶吧。”她温和地说着,多娜连忙从随身带来的食盒里拿出了一只精美牛奶壶,倒在水杯里。
阿蜜雅仍僵坐着,一句不说,也不接过牛奶。
“这里太冷,你还是喝点吧。”她劝道。
阿蜜雅的嘴角忽然微翘,“你是过来嘲笑我命没你好,比不过你一个平民私教吗?你做了王妃,而我做了情人,还被关进大牢。”
“我真没这么想,”她的语气仍然温和,“我听说过一句话,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我是真心仍把你当我的学生看待才来看你。”
阿蜜雅紧紧盯着她,半天没说话,可微松的嘴角却泄露了情绪。
蓦然间,阿蜜雅大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一边哭还一边说:“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阿拨斯女子公学毕业,却落到了这种下场。”
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温和地看着她。
临走前,仍没说什么话,只是将食盒留给了她。
路过公爵夫人的牢房时,披头散发的公爵夫人冷冷地看着她们,眼神毒得就像毒蝎子般。
“看来我当初的想法是正确的,”清冷寂静的走廊上,她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对多娜说,“希律亚只是想我给他生个孩子,一旦生完,我的作用也就结束了。”
多娜不信,“他一个王想让谁生孩子不行,为什么非要缠着你呢?”
“你不懂,”她一时不知怎么说,“反正你只要知道这是我对他的最大价值就行了。”
最大价值?多娜似懂非懂。
“你说这件事是真的吗?”她突然问。
多娜当然知道她问的是小字条上的,“不知道,但我还是联系了黑市马车。”
“希律亚神通广大,会不会被他发觉?”
“我已经尽可能小心了,”多娜叹道,“要是真被发现,我也只能陪葬了。”
“呸,别说丧气话。”
海心连想了两个晚上,都想不出皇祖母要杀她的理由,直到想起突然不见的调查报告。
“难道与这个有关?”
又联想到皇祖母的两次拒绝,陷入了深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更得少,写得较慢,容我多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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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轰隆的倾盆大雨里,整座阿拨斯主城被浓浓雨雾笼罩,隐隐约约还透出一股血腥味。
刚过午夜,一大群禁卫军突然闯入高阶贵族区,凶神恶煞地将十几个贵族男女从价值百万的豪宅里拖出来,哭叫声、哀嚎声在夜雨里竟极为清晰。
所有高阶贵族都躲在房子里不出来,有的瑟瑟发抖,有的面无表情,有的愤怒不已,还有的紧急召集幕僚开小会。
皇太后的姻亲老表舅爷的家被抄,翻出不少贪污受贿的证据,还有无数金条和财宝,老表舅爷被打入最可怕的水牢,全家上下一百多人则被关进阴森寒冷的地牢。
举国震惊。皇太后是什么人,她家族的人是可以随便动的吗?明显是皇太后在收拾家族中不听话的人。
但皇太后却只觉冤枉,坐在壁炉前的安乐椅上埋怨道:“若不是你那宠妃的调查报告落到了图拉家族的人手中,我们何至于如此被动,不得不将老表舅爷家一家牺牲掉。”
“要怪只能怪老表舅爷太不谨慎了,皇祖母。”希律亚的深蓝琉璃眼深沉得可怕,“他不该在人前埋怨,哪怕是在最信任的情人面前。”
“我听说他的情人和爱美拉认识,查下吧,”皇祖母冷冷道,“定是爱美拉的家族为了保住爱美拉,不惜用上了下作的手段。但杀夫在我们阿拨斯是不能容忍的,不流放是不可能的。对了,还有你那宠妃,早点动手,虽有才华,可太蠢了。”
最重要的是宠妃是个平民,皇祖母很难再容得下有平民血脉的子嗣。生一个已是她容忍的极限。
“爱美拉杀害了迪雅特公爵,罪无可恕,皇祖母,您放心。”希律亚唇畔的笑容淡淡的,“至于海心,您不要插手,我自是明白怎么做。”
皇祖母深深地看着他,眼神深不见底,“希律亚,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希望这次也一样。”
宽阔华丽的高端洗浴中心,海心脱得全身光光,趴在柔软舒适的软垫上,全身涂满芳香沁鼻的精油,身强力壮的女按摩师正在为她按摩推拿,从肩颈到背部,再到臀部和腿部,力度刚刚好,她舒服得闭上了眼。
半个钟头后,女按摩师退下,多娜带着身着侍女服的奈伊木进来。已经穿上纯棉睡袍的她对奈伊木说道:“说下最近的情况吧。”
“情况不妙,殿下。”奈伊木神色凝重,“我用您给的那条蓝水晶吊绿钻项链和一万金银票贿赂皇太后的侍女总管,得到了重要消息。皇太后的老表舅爷一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全是因为您的女子公学调查报告。皇太后起初只是想用这份报告吓唬一下老表舅爷,让他吐出皇太后母亲昔年的陪嫁,两座税金颇高的王城,老表舅爷迫于无奈只得答应了。
“随后他向最宠爱情人诉苦,谁知情人转头就将这事告诉了杀夫的公爵夫人爱美拉的家族,爱美拉家族的人趁您不注意盗取了调查报告,以此威胁皇太后,让她把边境新发现的盐矿的管理权转给他们,同时对老表舅爷家施以严惩。但在盗取调查报告的同天还发生了杀夫事件,因此又加上了一条:放过爱美拉。”
她深吸一口气后才道:“皇太后与公爵夫人的家族有什么仇怨吗?!”
“公爵夫人的家族在阿拨斯的势力与财富仅次于皇太后的家族,两个家族一直为各种利益明争暗斗,其中皇太后的老表舅爷是个性格急躁、急功近利、嚣张跋扈的小人,而且没脑子,多次在公开场合出言侮辱公爵夫人的家族的几个小辈,去年还强i奸了这个家族的一个私生女。
“虽是私生女,但公爵夫人的家族仍觉颜面扫尽。老表舅爷虽在皇太后的指示下赔钱并道歉,但公爵夫人的家族仍觉不满意。”
奈伊木摇着头道:“这个老表舅爷也是个极品,还觉得自己赔了钱没面子,便故意抢夺了两年前海上贸易大会上本应属于公爵夫人家族的丝绸贸易单子,随后两家发生争吵,老表舅爷和公爵夫人家的一个小辈单挑,结果杀死了这个小辈。因为是公开决斗,所以是各负生死,老表舅爷是不用为这个小辈的死负责的,但与公爵夫人家族的仇算是结大了。”
“但他肯定不在乎,”多娜忍不住插嘴道,“因为他觉得自己有皇太后罩着,什么事也不会有。”
“没错,”奈伊木叹道,“可他没想到这一次皇太后罩不住他,因为……”他抬头看了眼海心,“您的调查报告太强大了,我听说可以让贪污受贿的人全都无所遁形,无法辩驳,一击即中。皇太后是不允许这份报告公之与众的,她向来把家族名誉看得比天大,宁愿牺牲老表舅爷,也不会让家族名誉受损。”
海心半天都没说话。她明白皇祖母为什么会杀死自己了。
“殿下,您得早作准备,阿拨斯是待不住了。”奈伊木说道。
“我是不是很蠢?”海心喃喃道,“我原本只是有感于这片大陆的女子拥的资源太少,希望有更多的女子能接受教育,所以想通过改变女子公学不合理的开销,将钱省下来扩充校舍,增强师资和资源,从而能增加入学名额,真正实现教育的目的,没想到……”
“您的想法很好,”奈伊木说道,“只是这涉及到了太多人利益,这份调查报告一旦被公开,不仅皇太后家族会受影响,连参与女子公学装修、采购的几个家族也会被牵连,对皇太后家族来说名誉受损的事,对他们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原来里面还有这一层……”海心呆住了。
她确实没想那么多,只一腔热血想要改革女子公学,将蛀虫全都抓出来,让公学变得更好,更多女孩能受到教育,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事以至此,您就不要多想了,”奈伊木诚恳建议道,“先想想如何逃才是真是的。”
一提起这事,多娜就急出了眼泪,“奈伊木大人,您有办法带我们逃吗?!”
奈伊木摇摇头,对海心说道:“我接到秘密消息,从今晚开始,皇太后将在你身边增加一些护卫,美名其曰增强对您的保护,实际上是怕您听到风声逃走。”
“希律亚会帮我吗?!”她的眼里浮现出了泪雾。
“很难说,”奈伊木很诚实地道,“阿拨斯真正权力最大的人是皇太后,皇玺被她掌管,还是家族掌门人,其家族掌控阿拨斯百分之六十的垄断贸易,她要是真下了决心除掉谁,希律亚王恐怕也阻止不了。”
多娜大哭起来,抱着海心痛哭流涕。
海心木然地任她抱着哭了一会儿,又推开她,“我还没死呢,别哭了……”
海心仿佛一夜长大。在此之前,她哪懂那些。所有明争暗斗、家族斗争、皇权暗战、垄断贸易仿佛都离她很远,她消息闭塞,从未想过去打听,也从未想过深层次了解。
前三世似乎输得不冤,她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三日后,杀夫案正式宣判。杀夫案女主角爱美拉被判流放,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只是形式上的。因为爱美拉是被判扶亡夫棺椁回乡,之后就待在乡下守着家族陵墓,永不允许回主城。虽是偏远乡下,且远离阿拨斯,但总比真正的蛮荒之地要好得多。
纵火犯阿蜜雅原本被判绞刑,但就在宣判的同天阿蜜雅出地牢时摔下高高的石梯,双腿粉碎性骨折,再也无法走路。看在老天已对她惩罚一部分的份儿上,绞刑改为了终身拘禁。
对这个宣判,公爵夫人和公爵的家族都非常满意——因为生不如死才是最痛苦的。
宣判的这晚,海心让多娜请来了希律亚,两人翻滚了一晚上,大汗淋漓,缱绻缠绵。海心尤为疯狂,她从未这样疯狂过,抱着、骑着、吻着,不顾一切地狂吻他,仿佛要将所有怨恨、不甘、愤怒还有……爱意全都发泄在他身上。
他惊异于她的疯狂,继而狂喜,与她尽情地爱着,各种姿势都用尽。
她从未这样做过这样的狂野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