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牵着虞惟的手腕,让她靠近自己,然后用掌心抵住女孩的额头,法力轻柔地钻进她的脑海。
当看到虞惟脑海中那个简单得随便就能解开的障眼法时,虞承衍的神情顿时变了。
这个障眼法十分低级,大概便是那种让人想不起来自己东西放在哪里的级别,但凡能认真想一会儿都能解开,也就是虞惟这个不爱动脑子的猫妖,想不起来便瞬间放弃,才会被如此低级的把戏唬住。
他其实本来没有太往这边怀疑,只不过虞惟每次不爱吃饭都伴随着她睡觉睡断片,出于剑修的直觉,虞承衍顺手一探而已,没想到真的有人在虞惟的脑海里做了手脚!
是谁做的?在玄天宗里也不过会有几个人注意她,宁姨不会做这样的事情,难道宗主谷广明?不对,谷广明位居强者太久,眼里根本没有一个小小的妖族。
难道是,谢剑白?
虞承衍不太敢相信这和谢剑白有关,男人的冰冷肃杀模样还在他的记忆中打转,他不觉得如今的谢剑白,是个会对未来改变他的女子心慈手软的人。
可是喂饱了虞惟又不让她记得,一定是因为这个人知晓虞惟藏不住话,会将所有事情都告诉虞承衍。
那个人一定不想让他知道这个事情,才迷惑了虞惟的记忆。除了谢剑白,还有谁有必要这样做?
想到这里,虞承衍顿时坐不住了,他下意识想解开这个障眼法,却忽然转念一想——这样不就让虞惟记住谢剑白了吗?
他缓缓地放下了手。
面对虞惟疑惑的目光,虞承衍勉强笑道,“没事,你继续吃。”
他维持着自己的情绪,直到将吃完晚餐的虞惟送回寝舍,青年的神情才变得愤怒起来。
虞承衍直径赶向剑峰,在路上,他尝试用玉牌寻找谢剑白的位置。支撑门派玉牌运作的中心是男人的力量,虞承衍虽然被短暂承认过继承者的身份,可谢剑白回来了,他的权限理应被回收。
结果玉牌并没有排斥他的试探,甚至直接告知了他谢剑白的位置。谢剑白完全不设防,就好像他早就在等虞承衍发现这件事,然后来找他。
虞承衍顿时更生气了!
如果谢剑白还是他爹,那他还勉强能忍受这一点。可虞承衍和如今这个年代的谢剑白都不承认他们的父子关系,那么如今的状况更像是两个剑修在互相对峙,是男人之间的抗衡。
谢剑白明显没把他放在眼里,甚至都不愿意稍微遮掩一下自己的作为,这和明晃晃的挑衅有什么区别?
因为怒气,虞承衍御剑飞行的速度顿时又快了几分。
当青年向着剑锋赶来的时候,谢剑白正坐在自己的书房当中。
谢剑白没有管打小报告汇报虞承衍行程的玉牌,他垂着眸子,修长有力的手指一点一点抚摸过桌面上摆放的所有物品。
放下手中的书卷,谢剑白唤出祈月剑,祈月剑安静地悬浮在桌面上。
他的本命剑不能出现在下界,所以谢剑白选择了自己当初第一把剑作为替代品。
谢剑白伸出手,指尖拂过冰冷坚硬的剑身,最终落在剑柄上,一点点摩挲着剑柄的纹路,然后慢慢握紧。
他闭上眼睛,呼吸微颤。
作为剑修,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体会过亲手抚摸剑体的感觉了?
如今距离下午已经很久了,随着时间增长,他的触觉也在渐渐退化,直到这一刻完全消失不见。
谢剑白又重新回到寂静的黑暗当中。
数千年的黑暗都抗过来了,可是在这一瞬间,谢剑白的心仍然跳空了一拍。
原本死寂的黑暗犹如生出藤蔓,密密麻麻地捆绑住他毫无知觉的身躯,仿佛要将他拖入更深的地方。
失去的戒断反应,竟然比过去漫长的毫无知觉更要让人痛苦。
谢剑白沉默地坐着,几乎是麻木地,任由自己被黑暗沉浸。
就在这时,有人一脚踢开了大门。
“谢剑白!”虞承衍愤怒的声音响起,“你是不是背着我去找我娘了!”
青年那如火焰般活跃跳动的生命力量骤然出现,驱散了屋中死一样的寂静。
谢剑白抬起眸子,他语气平静地说,“你太慢了。”
“你说什么?!你——”
那股代表生命力量的火焰,顿时燃烧得更猛烈了。
虞承衍本来怒火中烧,却忽然听到男人轻笑了一声。他下意识看向谢剑白的脸,男人的面容仍然冷峻淡漠,一如既往没有任何表情。
“你笑了?”青年怀疑地问。
“没有。”
作者有话说:
谢爹:欺负儿子真有趣
久等啦!
第30章
虞承衍的愤怒情绪被谢剑白打断了,取而代之的一种难以言说的挫败感和憋火感。
谢剑白仿佛永远都如此云淡风轻,胜券在握。而他在他的面前似乎总是被动的。
虞承衍蹙起眉毛,他开门见山地质问道,“你是不是去见我娘了?”
“是。”谢剑白回答。
看着男人那种淡漠平静的面容,虞承衍的怒火蹭地又燃烧起来。他知道谢剑白不会、也不屑撒谎,可是男人的态度实在是让人生气。
“你——”虞承衍瞪视着他,冷声道,“你已经同意了我当时的提议,为何又要去见她?”
“我答应你的做法,但我没有保证过我会一直与她保持距离。”
谢剑白的声音清冷淡漠,他看向虞承衍。
“凌霄,我注意到你似乎总是将我当做那个与你有血脉联系的父亲,这给了你一种莫名的自信。可是于我而言,你们都不过是陌生人,我不可能将你们视若不见。”
虞承衍的胸膛起伏着,他瞪着谢剑白,却又无话可说。
他当然知道男人说的是对的,如果是他自己的身边忽然出现他未来的妻儿,虞承衍也不可能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定会私下接近调查。
可他就是压不下自己面对谢剑白时的冲动。
当年虞承衍不到百岁就飞升了,又在天庭当值三千年。他的年纪不论是对于修仙者还是神仙而言,其实都还很年轻。
只不过他少年老成,成为神仙之后也顺利得到仙职,虽然年纪小,却因为一张和谢剑白七成相似的面容,以及和父亲同样干净利落的做事风格,还有更加友好有礼的性格而很快得到认可信赖。
虞承衍对外人时总是冷静少言的样子,唯独一遇到谢剑白,他仿佛仍然还是当年那个愤慨的少年。
他在虞惟面前总是成熟可靠的,可是在谢剑白面前,却又像是个不理智的孩子,压抑不住心中那份冲动。
虞承衍胸膛起伏许久,才声音沙哑地低声道,“那你以后,能不能别再靠近她了?”
“面对我时,你为何总是如此软弱?”谢剑白声音淡漠,“你不是恨我吗?”
虞承衍不敢置信地看向谢剑白,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听到这样的回答,而谢剑白的眸子仍然冰冷,毫无波动。
“你的本名是什么?”
氛围已经开始剑拔弩张,谢剑白却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这个问题有意义吗,你又不在意。”虞承衍语气不好地说。
谢剑白沉默了。
虞承衍厌恶男人的沉默寡言,但凡他再解释一句话,哪怕是残忍的‘想知道你这个不该存在的错误叫什么名字’,虞承衍也会告诉他自己叫什么。
他的名字是谢剑白取的,因为按照婴儿时期的记忆来看,他娘一度想管他叫虞觉觉。
如果是别人这样起名或许是敷衍,可起名的是虞惟,以她的文化能力和性格而言,起这个名一定是经过很认真严密的思考了。
可是,谢剑白又不说话了。
他总是这样,当面对公务之外的事情时,谢剑白似乎总是对问题的答案可有可无,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他真正在意的。
气也气过了,虞承衍开始觉得疲惫。他手指微勾,房间角落的椅子飞了过来,落在谢剑白书房木桌的另一边。
虞承衍拉开椅子坐下,他声音微哑低沉,“我们来问题换问题吧,你愿意吗?”
谢剑白不习惯他人靠自己这样近。他眉宇微蹙,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先来,交换的是我的名字。”虞承衍说,“你已经见过虞惟了,有什么想法吗?”
谢剑白沉默了许久。
“她很特别。”过了半响,谢剑白说。
虞承衍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没有评价这句话,而是开口道,“我叫虞承衍,好了,该你问了。”
“虞承衍。”谢剑白那如冰泉般清冽动听的声线,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
这甚至让虞承衍感到有些不适,男人用毫不冰冷的声音重复他的名字,就好像给人一种他似乎很珍重、很在意的错觉。
“该你了。”虞承衍加重语气。
“你为什么恨我。”谢剑白问。
虞承衍靠着椅背,他胸膛起伏,瞪视着男人。
“因为……”他想开口,但是失败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他深吸一口气,“因为你贵为天尊,天下第一,却连你的妻子都保护不好。她死了,是宁姨办的后事,我们停棺等了你三天你才姗姗来迟,你心里到底有过她吗,这世上到底有什么事情比她还要重要?!”
虞承衍说得越来越快,到了最后,情绪明显再一次激动起来,双眸都变得通红。
他的手指攥着扶手,尽量让自己冷静,咬牙道,“我恨你冷血,恨你不在乎她,恨你将祸端牵连给她!”
“牵连是什么意思?”谢剑白蹙眉道,“虞惟到底是怎么死的?”
虞承衍将头撇开,他胸口剧烈地起伏,不肯看男人。
“你应该将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谢剑白冷声道,“如果以你们的那个未来假设的话,虞惟与我成婚,这天底下不会有人有能力害她。”
“是啊,然后她死了。”虞承衍冷声道。
“虞承衍。”谢剑白说,“你在意气用事。”
虞承衍开始后悔将自己的真名告诉他了,他本来就因为心魔的影响会在激动时偶尔分不清记忆和现实中的谢剑白,如今可倒好,谢剑白一唤他名字,虞承衍便恍惚自己面前坐的是另一个他。
他愤怒地喘着气,执拗地不肯说话,脖颈上的青筋都因为忍耐而蹦了出来。
“你不想让我和虞惟有关系,是想要改变她死亡的结局。”谢剑白声音清冷地开口,“可你怎么能确定,这样就足够安全?如果你真的想让她活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我未来发生了什么,由我这个掌控天庭的人提前预防改变,才更加可靠。”
“你在乎她未来是不是活着?”虞承衍嘲讽道,“我们都是错误,你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