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中找了许久, 居然毫无所获。
“莫非那女鬼只是扯了个谎,想拖延时间?”谢桐悠有些泄气。
“‘招魂’咒下,鬼无虚言。”白十九道。
“那女尸不是被众多部曲的怨灵侵入了吗, 会不会抵抗了咒语的力量。”谢桐悠猜测。
“不,怨灵的力量在白昼极其微弱, 若非‘招魂’作用,那女鬼也不会在日光下开口。”白十九淡然否决。
“如此说来, 只有一个解释, 那女子不希望我们找到。”谢桐悠沉思稍顷, “可能是障眼法!我们再仔细看看吧。”
两人又在山中走了一遍, 来到一处峭壁前。只见黑褐色的石头上遍布青苔, 一条小溪自峭壁前流过, 无数树木矗立周围。
“你看,这两边的树是不是一模一样。”谢桐悠指着树木说。
果然,峭壁附近的几棵杂树成对称分布,就像……互为对方的镜像。
“灵台镜像。”白十九捕捉到空气中流动的灵气, “果然巧妙,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几颗普通的树木。”
白十九走到溪边, 认真打量水中那些大小不一的石头。不多时,他便说:“这里。”
谢桐悠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只见有块石头上布有一些奇怪形状的刻痕。因流水淙淙, 不细看根本不能分辨。
白十九伸出右手,中指与食指交错,指向刻痕,暗聚真气, 道:“破!”只见刻痕发出暗淡亮光, 随着“啪”的一声, 那些刻痕消失了。
四周依然如旧,没有什么变化。
“这样的石头应该共有五块,分布在溪水中。把它们破坏掉,幻象就会破除。”白十九道。
于是两人便在水中寻找,将另外四个刻痕破坏了。
伴随小木头一拳砸裂最后一块溪石,峭壁周围的景象突然变得淡薄虚无,逐渐扭曲。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山洞口。洞内漆黑一片,似乎连阳光也照射不进。
“这应该就是‘墨云洞’了,小心进入。”白十九一边叮嘱,一边当先走出。
他的手上凝出一团白光,照亮了道路。谢桐悠紧随其后,全神警戒。傀儡跟在最后,防止敌人由后方袭击。
山洞深不见底,洞内的石头均为黑色,无怪乎要称“墨”了。只是???眼见那些乌黑的岩石给人一种极其压抑的感觉,仿佛自四面八方向自己压迫过来,绝称不上一个雅致的“云”字了。越往深走,越是阴冷。洞内寂静非常,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不时自洞顶岩石滴下水滴的“嗒嗒”声。
走了一段路,他们来到一个岔道口。两条道路摆在面前,每条都是一样黑暗、寂静。
“我们怎么走?”白十九停下脚步。
“这个山洞不知道有多深,前面可能还会有岔路。”谢桐悠想了下,便说:“选右边的路吧。接下来如果遇到岔道,都选右边。”
白十九没有异议,继续前进。面对未知的威胁,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知这阴冷黑暗的洞穴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走着走着,又到了一个岔路口。两人依先前的计划,走向右方,前途依旧一片黑暗。这洞穴,真是深啊。
又走了一会儿,前方再次出现两个分支。
“不太对劲,”白十九开口,“这三段路,太像了。”
“那么这回,选左边的路试试。”谢桐悠提议。
他们自左方路前进,走了一段路,竟又碰到一个岔道。
白十九伸出手,在岔路中间的石头上划个圈,用手轻拂,发出黯淡的荧光。
这一次,依旧选了左方的路前行。走了和之前长度相当的一段路,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又是熟悉的岔道。而中间石壁上,竟有一个发着黯淡荧光的圆圈!
谢桐悠倒吸一口冷气:“我们往回走看看。”
掉转方向,他们加快脚步。走了一段儿,面前竟然又出现了岔路。石壁上,悠悠闪耀的淡淡荧光,似在嘲笑他们白费气力。他们竟被困在这一方石洞中,无论前进或后退,都只是在兜圈儿。
“好厉害的幻术,竟在我们不知不觉间封了出路。”白十九说。
谢桐悠思索了一下,眼睛亮了起来,说:“你自左边路走,我从右边走,看看这幻术如何起作用。”
二人各行其道。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一会儿,他们就在光圈前面碰了面。
这两条路竟然通向一个地方。可是,两条路上并没有岔路。那么,这两条路是如何汇聚在一起的呢?
“嘿嘿……”就在他们凝神思索时,黑暗中,隐隐传来笑声。
“什么人?”谢桐悠大喝。
对方却再无半点反应。
白十九向发声处走去,步步谨慎。只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那速度,快如闪电!瞬间,白十九已出手。心剑散发出阵阵寒气,舞动在黑暗中煞是好看。黑影快,他更快,剑峰刺向黑影移动的前方,阻断了它的去路。
黑影见逃脱不掉,便伸出利爪,转身与心剑缠斗在一起。在心剑的光亮下,他们终于看见对方的真面目。青面獠牙,一长血盆大口,头顶长有一角,周身青黑。
“是山鬼!原来我们遇到的,是‘鬼打墙’。”谢桐悠轻呼出声。
心剑刺入对方心窝,只听“呀……”一声,山鬼倒地,化作一摊黑水。
随着山鬼被诛,山洞也发生了变化。原本的岔路合二为一,一个更大更深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随着山洞的延续,洞口越来越大。走着走着,前方传来流水声。原来挡在前面的,是一条宽阔的河流,河水竟也是黑色,不知其中可藏有奇怪生物。
白十九御剑带着谢桐悠从河面飞过,傀儡则跟在旁边警戒,以防水下袭击。还好,河中似乎并无埋伏。
谢桐悠站在剑上,有些紧张。这不过两指的剑面,属实没有小木头的背稳当。她偷偷伸出手,拉住了白十九的衣服,看到面前男人的背瞬间绷直。
好在他们很快到了对岸。还不等飞剑停稳,谢桐悠就跳了下去,谁知脚下并不平稳,顿时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好在白十九及时从后面拦住了她。看着整个人扑在自己臂弯中的谢桐悠,他玉面红霞,却还是温和地说:“小心点。”
谢桐悠感受到腰间坚实的手臂,鼻尖萦绕着一股清冷如雪莲般的味道,又听到他在耳边说话,气息弄得她有点痒,不由缩了缩脖子,说:“我没事,谢……谢了。”
白十九收回手臂,两个人之间诡异地沉默下来。
感受到自己脸上有些发热,谢桐悠赶紧说:“刚才也不知道是什么绊了我一下。”
低头才发现,地上遍布枯骨。两个人小心观察,这里肯定有什么玄机。
“嗑嚓嚓……”突然,前方传来响动。不一会儿,爬来一只巨大蜘蛛。但见那蜘蛛全身灰白,长有八只赤红色眼睛,獠牙露在外面,每只脚上均长有巨鳌。此时,那蜘蛛正挥舞着巨鳌向他们袭来。
谢桐悠和白十九连忙操作傀儡和心剑迎上。那蜘蛛十分庞大,而且周身散发出一股腐烂的臭气,熏得人头昏目眩。蜘蛛混身坚硬,似乎刀枪不入,白十九的心剑砍上去,只是激起点点火花。
白十九故意卖个破绽,引得蜘蛛举鳌来袭。他翻身一跃,心剑飞回手中,用力刺向蜘蛛的关节。只听“亢”一声,半截蜘蛛腿被砍了下来。那蜘蛛“嗷”一声大叫,异常愤怒,自口中吐出一股腥臭粘液,罩着白十九飞来。白十九将手中剑舞得密不透风形成一道屏障,那些粘液飞溅开来,落在周围的石头上,只听“兹兹”数声,岩石竟被腐蚀掉了,冒起青烟。
白十九又将心剑抛至半空,只见它白光大放,瞬间变为无数小剑,向蜘蛛刺去。蜘蛛举鳌相挡,却怎挡得了许多,只听“噗”一声,几柄小剑刺进了它一只赤眼,立刻流出浑浊的白色血液。蜘蛛更是愤怒,巨鳌挥舞得更快更狠,不时向二人吐出毒液。
谢桐悠见那蜘蛛在面对小木头时,总会侧身用蛛腿相击,心念一动,凝起一股真气送入傀儡身上的月长石。一时间,那些月长石突得放出万丈光芒,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
蜘蛛果然惧怕光亮,口喷毒液,爪子都缩回去挡住眼睛。白十九瞅准时机,让心剑用力向蜘蛛眼睛刺去。只听那怪物“敖敖”数声惨叫,又有三只眼睛被刺瞎。它不敢再战,急忙退走了。
两人稍作休息,继续前行。走了许久,他们来到一个巨大山洞。这山洞顶端遍布透明的晶石,阳光可以照入。岩石也不再是单一的墨黑,而是五颜六色,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淡淡的彩色光晕。洞里生长着许多绽放花朵的树木,空气中弥漫着清香。一股清流自壁上流下,形成一道小瀑布。没想到,这诡异的山洞深处竟别有洞天。
一路行来,见到的尽是恐怖景象,此时看到这番美景,谁也不敢掉以轻心。继续向前,树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精美的红木家具,桌、椅、妆台具全。要不是周围彩石提醒,还真以为自己到了官宦人家小姐的闺房呢。
山洞最深处,有一水晶石床,晶莹剔透。床上铺着厚厚的锦被,色彩鲜亮,光滑柔软。其上,卧着一只雪白的狐狸。白狐蜷缩成一团,呼吸平稳,似乎睡得正香。它的毛发,洁白似雪,在阳光下反射出淡淡的银光。
第39章 情深深几许
似乎察觉到有生人来至身前, 白狐缓缓抬头。两人此时才看清它的全貌,不由吃了一惊。那狐狸心脏附近的毛发尽已焦枯,呈黑色, 仿佛被火烧过一样。
白狐艰难地用前爪支起身,用一双淡紫色的眼睛打量眼前的一男一女, 幽幽开口:“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是女子的声音。
“你……”白十九看着它胸口的痕迹, 若有所思。
“没错, 是狐族血咒。你们来, 一定有许多问题要问我, 不如坐下来慢慢聊吧。”白狐抬了一下前爪, 两人身边出现了精致的木椅。
看到两人都警惕地看着自己, 白狐望着白十九,有气无力地说:“你知道,我快要死了。你认为我还能玩什么花招吗?”
一人一狐对望许久,白十九走到椅子前, 坐下。
谢桐悠虽然心有疑虑,但看白十九入座, 便也坐了下来,开口问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
白狐点点头, “我当然知道。黑石川、丹桂林, 对吧?你们没有找错人。”
“你为什么那么做?”白十九看着她一片淡然的样子,不解地开口:“你修行已有小成,为何……”
“修行?”白狐微微一笑,“我救不了他, 也救不了自己的孩子, 修行有何用?”
明明只是一只狐狸, 不知为何,两人就是看出了她脸上的痛苦神情。
片刻沉默之后,白狐道:“我会告诉你们,你们想知道的事情,一切一切……”
山林洞府,向来就是多精怪之地。墨云洞中,居住着一只修行的白狐,名唤舒璃。狐族在修行上十分有天赋,两百年可成玄兽,化为人身。舒璃已在山???中修行四百三十年,自小便知道父亲带着她在此山中是为了守护一处封印。一百年前,父亲未能突破界限,阳寿将尽,临死前要她使用狐族血咒立誓,继续守护封印,决不伤害无辜。
狐族血咒乃是极厉害的咒法,凡是违背誓言的中咒者,均会狐火攻心而亡。那狐火会一点点地侵入五脏六腑,让中咒者发作时犹如如万蚁蚀身,痛苦一个月,慢慢被折磨致死。
父亲去世后,舒璃一人枯守封印,形单影只地度过漫长岁月。一日,她在山中散步,忽见不远处的树下,靠坐着一个年轻男子。他身受重伤,一身军士打扮。是时,持国将军谋反未成,余部逃至深山。此人正是县丞派来搜寻叛军踪迹的一名部曲。他随队查到叛军营地,却不慎小队被发现,寡不敌众,几乎全军覆没。他奋力杀出重围,体力不支,倒了下来。虽然伤重将亡,他一心想要把叛军消息报于县丞知道,硬是撑着一口气在此一天一夜,却是更为虚弱不能动弹。
舒璃在树后见他嘴唇干裂,低吟着“水……水……”,心中不忍,施法让树木上的露水流进他嘴里,缓解他的干渴。
第二日,见他伤口疼痛不已,舒璃施法让他伤势好转。
第三日,见他腹中饥饿,舒璃引来一只飞奔的野兔,撞死在树下。
第四日,见他准备离去,舒璃现身和他见面。
就连舒璃自己也不明白,何时竟然爱上了这个人类男子?只是看到他离去的背影,便忍不住地走了出来。
黑发如瀑,肌肤胜雪,明眸皓齿,一点朱唇。他,早已呆了。十指纤纤,温柔地触摸他的伤口。轻拂过处,已无半点伤痕。眼里,是娇媚的笑靥;耳边,是亲密的低喃;鼻畔,是淡淡的芳香;怀中,是诱人的娇躯。是梦吗?如果是梦,但愿长睡不醒。
二人缠绵三日,情意绵绵。
第三天傍晚,他与她辞别,约定平乱后再来相见。儿女情长,怎抵得上军令如山?
虽是不舍,舒璃也只能含泪惜别。“盼君勿相忘,早日续前情。”
看着她晶莹的泪珠,光滑的面颊,柔嫩的双唇,他又何尝舍得佳人?只愿县承早日扫除叛党,回来相聚。他解下挂着的玉坠,系在她脖颈,转身离去。
看着他一步步走远,泪水无声地滑落。胸口,还有玉石上他残留的温度。
回忆着相守的甜蜜,品尝着相思的痛苦,默默等待。三日过去了,五日过去了。第十日,云游四海的姑姑前来探望。姑姑仅在舒璃年幼时来过一次,感情淡薄,怎么此时突然来访?
久别的姑姑见到她,二话不说先伸手搭脉,随即变了脸色:“你怎得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舒璃当下一愣,“不知姑姑所指何事?”
“你引诱凡人,暗结珠胎,还问我何事!”姑姑指着她的肚子说。
“呀……”舒璃轻呼,将手放在小腹。不想自己竟已有身孕!一时又惊又喜。
“你居然还如此欣喜!可还记得发过的誓言?”姑姑看她露出笑容,满面怒气。
一语惊醒沉浸在欢喜中的舒璃,人妖相恋,有悖伦常。“可,我没有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