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上午八点,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响起,甄予之迷迷糊糊中接听,对方没等她发出一个音就急促说:「爸爸半夜出车祸了,现在在亚东医院急诊。」
  是哥哥甄予任。
  甄予之的睡意立刻消散,她坐起身子,压低音量:「严重吗?」
  「还好。人目前是清醒的,只是右脚骨折、颅外出血。」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甄予之掛掉电话,正要下床时,腰际被身后的人一手揽住,「一大早怎么了?」
  「我爸出车祸,在亚东医院。」
  「要我载你过去吗?」
  「不用,你昨天忙那么晚,我自己开车回去就行。」
  「嗯。」林森放开她,翻过身继续睡。
  路上车流量不大,八点半左右,甄予之已在亚东医院户外停车场停好车。她走进喧嚣的急诊区,才想起自己不知道甄居信的临时病床靠近哪个地方。
  甄予之倚着墙壁,想尽量不阻挡到医护人员,她从牛仔裤后方口袋掏出手机,忽然,不远处厕所的方向传来熟悉的声音。
  「护理师小姐,贴这边不好啦!你看我吼……」
  「居信啊,你配合一点不行吗?」
  太好了,连打电话的时间都省下来。
  甄予之收起手机提步向前,忍不住叹息。看来甄居信没什么大碍,又开始想自己当医师护理师、不相信专业了。
  「吃早餐了吗?」甄予之拍了拍立在一旁的甄予任。
  「不饿。」甄予任被甄居信烦都烦饱了,「啊,你帮妈买汉堡好了,她还没吃。」
  「行。」
  等甄予之拎着早餐回来时,病床旁多了姊姊一家三口。
  甄居信见到儿女们齐聚,很是不满:「我好手好脚,你们这么多人来干嘛?甄予任你打给你妹妹们干嘛?」
  「爸,你可以乖一点吗?」甄予安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我们来看你是因为你是爸爸,然后不想造成医护人员的负担。」
  甄居信说不过,于是将攻击炮口转向妻子何玉兰,挖苦讽刺人身攻击,骂得十分难听,将儿女们的劝说置若罔闻,最后何玉兰受不住他的话,当场泪崩,甄予之只好先开车载母亲返家。
  车上,何玉兰边哭边抱怨,向甄予之细数甄居信的不好,对她怎样又怎样,甄予之司空见惯,没作声。
  接着,何玉兰话锋一转,再度关心起甄予之的感情,「你和林森只同居像话吗?还不赶快结婚。」
  碎碎念不停,思想又八股。
  「结婚有比较好吗?」甄予之冷笑一声,反问:「你和甄居信有因为结婚而幸福吗?」
  在她国高中时,家里因为开博弈性质的电动玩具店致富,母亲会邀一些人来家里唱歌,然后,再叫父亲载她的朋友们回家,载着载着就「做」上了。
  后来,母亲离家出走到南部,也认识了位有妇之夫,那人对母亲很好,钱和爱无所不缺,偶尔,她和姊姊下南部看母亲时,对方也会载她们出去玩,可惜一场颱风肆虐,那人的鱼塭全数毁去。
  她还记得母亲是在深夜返家的,她从厕所出来时,还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到。
  「妈,你怎么回来了?」
  「他快要和我借钱了。」
  「借了吗?」
  「还没,但我有感觉。」
  原来那人的储备资金不足,母亲怕那人和她借钱,深夜逃回家,荒谬至极。
  不过,在那之后,母亲再也没有找男人,背后的原因与其说是爱甄居信,甄予之倒觉得是雏鸟情结──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念念不忘罢了。
  而现在,拥有失败婚姻的人来劝她结婚,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何玉兰被甄予之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哭得更加凄厉,「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拔长大,为了三个孩子……」
  「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
  等甄予之回到医院时,甄予任和甄予安一家人不在病床边,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位较为丰腴的女子,她正和甄居信十指交扣。
  「原来是琪恩阿姨要来,难怪阿公一直要赶阿嬤回家。」是外甥女的稚嫩嗓音。
  「可能吧。」甄予之说。
  全家人都知道父亲外遇,父亲也没有想掩饰的意思,是觉得骄傲吗?她有时还挺好奇让儿孙知道这件事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