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眼前满面笑意的江以泯,我死死绷紧牙关,用尽馀力平息话音里的颤抖,开口:「所以⋯⋯那晚酒后失言的不是文少勋,而是你?」
轻叹口气,又是漫不经心地一笑,「没错,就是我。」
「其实碰到那小子也确实是意外,我也没想到他会来美国⋯⋯一开始我对他也没什么印象,还以为是某个曾经接触过的病人,反倒是他在酒吧里先认出了我。」
「后来,就像我一开始说的,这小子很聪明,他知道该怎么接近我,也知道如何让我放下防备⋯⋯」
话说到此,身着橘色囚服的男子叹了口气,接着故作神秘地朝我笑了笑,「你知道rh阴性血吗?」
一怔,皱着眉头一时半刻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他见我不语,于是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俗称的熊猫血,非常稀少也非常特别⋯⋯而就是这么巧,那傢伙的女朋友,恰恰是这个血型。」
闻声,心脏顿时莫名染起了一片痛意,倏地紧紧掐住了自己的虎口,用手掌的刺疼盖过胸口的闷痛,以让自己保持冷静,「⋯⋯所以呢?你想告诉我什么?」
他顿了顿,下一秒浪荡地失笑出声:「⋯⋯你知道吗?曾经有人,在黑市出天价收购一颗这个血型的心脏,就在凉安出车祸之前。」语罢,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价格实在太诱人,所以连我也动心了。」
「但是当我悄悄翻找医院资料的时候,发现早有人先我一步找到了这个特殊血型的心脏捐赠者档案⋯⋯」说着,又装作一脸惋惜地叹息一声,「但很可惜的是,捐赠者是个健康又年轻的女大学生。」
「虽然不知道她出于什么原因想捐出自己的心脏,可是在巨大的金钱利诱下,很多人都会变成恶魔,想无所顾忌地收割一切⋯⋯不是吗?」
瞧他叹完气后便朝我笑得呲牙咧嘴的模样,肌肤表面骤然竖起一层鸡皮疙瘩,半张的唇瓣微微翕动,自其吐出的气息碎成一片,手心渐渐收缩成拳。
「我不知道那场车祸是不是真的意外,但即使没有这个车祸,我相信这个女孩也是命薄缘慳,活不了太久。」
听他说道,沉沉吞了口唾沫,凝眉,「⋯⋯为什么?」
「因为凭黑市上那帮人的手段,要找到她只是迟早的事⋯⋯毕竟他们一直都宣称,只有出不起的价格,没有买不到的东西。」
「所以当我发现救护车上的那个女孩正是rh阴性血的时候,我就觉得这简直是上天给我的机会,发大财的机会!」
面前的男人彷彿回忆到激动心魄的地方,在道下此话后表情驀地扭曲起来,一双眸中闪烁的疯狂和邪念简直令我不寒而慄。
心脏又是猛地一抽疼,我抬手自然地摁了摁胸口,强逼自己深一口气,忍住眼球表层快升起的氤氳,「⋯⋯然后呢?你就杀了那个女孩?为了那笔高额的赏金?」
听我这么问倏然仰头失笑,甚至抬手擦了擦眼角因笑而生的泪花,「不不不,我都不用亲自动手。」
「她被抬到救护车上的时候就已经是重度昏迷了,而且因为失血过多本就命悬一线,奄奄一息⋯⋯我要做的只是趁机会打个电话给黑市交易的中间人,然后什么也不做,静静等待最佳抢救时间过去就好了。」
「⋯⋯你!」心里倏地响起一阵剧烈的悲伤,我差点忍不住就要站起身来,可理智的响铃却强逼着自己坐下⋯⋯
忍住!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机!
我还有必要问清楚的事⋯⋯咬了咬下唇,继续朝他拋出问题,「那个买家,是谁?」
可这问题一出口,却没想到眼前人嘴角的笑意逐渐散去,眸光淡然地开口:「那个买家是谁,和我这案子有关係吗?」
顿了下凛起眉,正色回应:「当然有关係,他的行为可能涉及到买兇杀人,而你⋯⋯是从犯!况且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也许是他为了灭口才陷害你入狱的。」
静静听我说完,沉默半刻又忍不住失笑,「哈哈哈哈⋯⋯从这点来看,你还真不小心暴露了你的天真了!」
「这个买家既然有能力出天价买她的命,自然也有能力能买我的命⋯⋯如果他真想灭了我的口,我现在绝对不会是坐牢这么简单了,懂吗?」
「况且,我也不知道那个买家究竟是谁,在黑市交易大家都十分注意隐私,都是透过中间人买卖的。」
「那中间⋯⋯」
明显知道我想要问什么,语气一重,「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给我动其他的歪脑筋,专心想着怎么把我弄出去就好,懂吗?」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喝醉那晚和文少勋到底说了多少,不过他耍手段陷害我进了监狱这是事实!我知道一定是他!」
沉默几许,微微瞇起眼,「总之,你现在已经知道一切了,不管是想办法减刑,还是上诉翻供⋯⋯赶紧去做你律师应该做的事,我可不想再把生命浪费在这鬼地方!听明白了吗?」
听他这么说道,低着头将上下牙紧紧咬在了一块儿,又捏了捏着手里的钢笔,才努力不在这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情绪,「⋯⋯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整理资料。」说着,将桌面上的文件收拾好,又放进包里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啊,对了。」
未料后头人却突然叫住了我,又极其轻松地往椅子后背一仰,轻轻一笑,语气散漫,「既然已经告诉你这么多了,我也不怕再多告诉你一件事。」
后话传入耳际的那剎那,不知怎得身子驀地一颤,心里瞬间涌进了一大片不安,我颤颤然地回头看向他。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