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下子该我唱歌给你了?」
闻言,我面色诧异地抬起头,唇瓣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可千言万语纠结半天最后还是全吞回肚子里,反而成了一股拥涌而上的怒气。
下瞬,咬着牙抬起手⋯⋯豪不客气地朝他的胸口大力捶了一下!
而似乎被我这突然之举弄得一傻,只见闵弦脸色一僵,随后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瞳,眸中竟隐约闪过了一丝委屈,「⋯⋯你打我?」
「你⋯⋯」瞧他这副倏然蹭起的可怜巴巴样儿,心又驀地一软,可又立刻逼得自己狠下心,指尖攥紧他的衣袖,紧迫的目光却藏着一抹心疼,起唇扬声:「你说!是不是我没想起来,你就打算永远都不告诉我了!?」
「为什么我们小时候认识的事,你从来没和我说过?」
此话一落,顿了下又皱起眉,继续开口问下去:「你老实说,要不是崔时告诉我,你还想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而他听我这一连串的疑问愣了半刻,却意外没有踌躇多久,只见男子稍稍侧过目光淀了淀眼里的流萤,掌心又伸来覆上我的手,片晌后无奈起声。
「⋯⋯我要怎么说?」
「既然你忘了,我何必再提起让你心烦?」
瞧他唇边的几抹自嘲笑意,心脏下意识缩了缩,「你⋯⋯」
而他看了我几眼,随之垂下目光思忖几许,些微压低的嗓音裹着一层浅淡的戏謔,「虽然一开始因为你忘了我而生气,甚至因为喜欢上别人讨厌你⋯⋯」
「可是后来想想⋯⋯那又如何?」
「有些事情,本来就是求之不得。」
落下这话,一道叹息后装作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瞳仁随之荡漾起一丝狡黠,「更何况,我已经得了你的人,所以其他也罢了,毕竟人不能太贪心⋯⋯对吧?」
瞧他这副故作轻松的模样,眼眶不知何时又再度湿润起来,我低头抿了抿有些乾涩的下唇,轻声囁嚅:「你怎么那么傻⋯⋯」
「如果、如果我真的忘了你怎么办?」
手指随着心脏愈攥愈紧,语气甚至微微发起颤,「如果我这辈子真想不起你呢?如果我当初没和你结婚呢?如果崔时没有和我说起这一切呢?」
「你这个笨蛋!就没想过这些吗!?」
低下头,嗓音渐小,「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什么也不知道⋯⋯」
一连串激动的语句扫荡在寂静的病房中,而他面色平静地瞧我抓着他胸前的衣料,沉默几许又再度轻叹口气,抬手划去我眼周散开的水花,无奈哂笑出声。
「你醒后就过着无法适应的生活,我怎么能强行塞给你这些过去,让你更烦恼?」
眼前人唇边泛着浅淡笑意,语气清澈柔和,犹如春日的微风拂过心头,「你忘了?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我在你的未来,这就够了。」
「过去不算什么的。」语落,男子抬手揽过我的右肩,温热的手心抚上后背,又将下巴轻轻贴在颈窝上。
衣领边露出的肌肤立刻传来熟悉体温,极轻的磨蹭更转瞬带起心底的细小酥麻,引得自己也想一个劲地往那怀中蹭。
⋯⋯次次依旧,不曾腻口。
「夏昀。」
低沉嗓音似淌着时光的洪流传入耳际,却不因迟来显得冷凝,反而盛放着满载的暖意与柔和,不带疼地深深刻印在心脏表层,「你不要自责,明白吗?」
闻言,我皱着眼轻轻点了点头,面颊蹭着熟悉心悦的独有气息,指尖死死拽着那散着消毒水味的病服,心窝里头泪如雨下。
过去不算什么⋯⋯
所以这也代表,我们还是能丢落过去发生的琐事,没有恶果、没有罪孽、没有那些闐黑遮盖的一切⋯⋯幸福地生活,对吗?
从悠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泪花早已漫过视线,而那隔着胸腔透入耳际的清晰心跳,引得自己又下意识垂下双眼。
良久,我缓缓松开攥紧的手心,随之攀上他的腰间,想将自己化进他怀里般地往里埋。
⋯⋯
自病床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徬徨和无助就毫不留情笼罩了生活,我却犹如奇蹟般地走来今日。
还记得在纽约的那晚,我站在帝国大厦的顶端,漫天星辰和城市灯火在剎那间便映入眼帘,我却唯独在意那几盏漂泊的浅光,害怕自己与它们一样没有家,无法归根。
而带着如此念想走来,这条路上人来人去,处处都是刀光剑影与利慾薰心⋯⋯经歷那么多事,喜悦也好难受也罢,直到今日看你醒来,我又更确定我最害怕不是输给谁的阴险狡诈,亦不是那些被掩埋的真相与恶意,而是失去你。
⋯⋯失去我的归属。
闵弦,即使上帝留给我的唯有那残存的十几年,未来出现的所有美好与快乐、每个希冀和盼望,我都只想和你一起度过、一起迎接。
所以,那些丑恶不堪的过去,我都会一一藏好,丢置在那无人触碰的角落里⋯⋯直到我死,我都会拼尽全力阻止那些真相的破茧,让你永远活在光的庇佑下,向阳而生。
即便我因此而遍体鳞伤、浴火反噬⋯⋯
也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