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同一天下午,社课开始前的三分鐘,南栩陌竟然主动找上门来。
  所谓的闷骚,在我看来,却是撩妹的箇中翘楚。
  想一想,一个在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高冷男神,居然首次破例主动走到一个女孩子的桌前,双手率性地撑放在桌上,俯下身与坐在位子上的她近距离对视。
  若以旁观者的角度来说,那女孩必定是令人羡慕的,毕竟那是偶像剧里才可能出现的梦幻场景,只有女主角才配拥有的殊荣待遇。
  而,谁也想不到,在现实世界里,那名令人羡慕的幸运女孩,居然会是如此平凡的我──
  事后我才得知,这种出其不意的花式撩妹套路,是周映沁一手教出来的,学费是两杯珍珠奶茶。其中一杯还是周映沁在午休时间结束后,若无其事以她自己的名义请我喝的。我怀疑也许某一天我真会被她给卖了,还得傻傻地帮忙数钞票。
  儘管之前南栩陌从未追过人,想来他领悟力很快,技巧高超卓越,他不吭一声,若有所思地低头凝望着我,那双深邃又充满魅惑的褐色瞳眸眨也不眨,摄魂的视线在我脸上来回扫视,不知怎么回事,我被他瞅得心慌意乱,心跳一下子飆飞到一百三,整张脸烫到几乎要烧起来了。
  我真恨他长了一张蛊惑人心的脸,神仙顏值叫人百看不厌,移不开视线。
  然而,看归看,我一点也不想服输,怎能屈服于肤浅的外貌,轻易就范?我从来就不是花痴,校草也向来不在我考虑的范围……
  「你、你想干嘛?」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我主动打破沉默问,同时像隻刺蝟一样全身保持警戒,却忘了刺蝟其实是很胆小的。
  「你同意吗?」他低沉的嗓音很轻,柔和,却予人莫名的压迫感。而那紧迫盯人的目光仍持续着,丝毫没有收敛的打算。
  「同意……你是说拍照的事?」我狐疑地问。
  「除了拍照的事,还有其他的事吗?」他态度自若,坦荡大方。意思是我想太多了?
  我霎时產生一种被他摆了一道的错觉,怔怔然回:「是没有。」
  「没有就好。那你这星期六有空吗?」
  「我又没同意要拍照!」
  「你刚刚说了同意。」
  「什么时候?我怎没印象。」
  他复述一次我的话:「『同意……你是说拍照的事。』」
  那两句话明明是疑问句,就被他硬拗成直述句,我真的败给他了。
  事实上,我本来可以直接拒绝他的,但不知怎么搞的,他这样偏执蛮横的态度反而意外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不由得想搞懂他葫芦里究竟是卖什么药。
  「既然这样,我只有这节的社团活动有空而已。」我故意刁难他,假如待会上课时,社团老师没有留给社员额外的户外自由活动时间,那等同于可以顺势婉拒他。
  「好。」他点点头,没有任何犹豫,旋步离去。
  我总算松了一口气,哪知才过了两秒,就见他带着笔记本和背包回来了,还拉开我身旁的空椅子坐下。
  以前从没这样过。
  我本以为他是个很孤僻的人。
  至少他在上学期是那样的,一副疏离淡漠的姿态,和其他人的相处总是刻意保持距离。
  现在他莫名来亲近我,我忽然感觉到有股不安感袭上心头。
  他是不是在自己班上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所以被迫要随便找个人搭訕?
  话说回来,其实我也没什么资格说南栩陌平日搞孤僻。
  或许他只是更偏好独处罢了。
  再说,他也不是唯一的特例。
  就我本身的情况来说,这学期班上只有我和另一个男同学继续待在摄影社,我和对方本来就没话聊,更不可能坐一起,再加上,我没有多馀的心思去进一步与别班的社员混熟,因此大多时候我喜欢坐在教室内最不醒目的位置,无形中也能减少被临时指派去协助处室或其他社团活动的机会。
  由于社团人数不多,社员们大多习惯以小圈圈的方式分散在教室各个角落。我左右张望了一下,四周的空位虽然还很多,但说不定南栩陌单纯认为这里视野不错,鲜少人来打扰,再加上他又有事想麻烦我,所以才会破天荒暂时搬来我隔壁坐。
  我在内心拼命说服自己,照南栩陌方才的说法,他只是单纯想拍照,没别的事。
  对,没别的事。
  好。我要专心上课了。
  说来很玄,自从南栩陌在课前凝视我许久后,我似乎陡然落入了所谓「八秒法则」的陷阱。我之所以知道这个乍听之下很专业的理论,是上星期中午在学校餐厅吃饭时,周映沁无意间在饭桌谈起的古怪理论。她说自己在网路看到一篇文章,说什么经科学研究证实,男生和女生只要相视达到八秒,就会自动萌生爱意。当时我听了差点没喷饭,笑称那只是骗人的无稽之谈。
  现在,我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第一次见识到男神施以桌咚的奇妙威力,更发现后劲很强……
  上课中,由于要看投影片及抄写白板等缘故,我和南栩陌的视线总会时不时就碰撞在一起,吓得我压力大到快爆炸,赶紧慌忙移开目光。
  社团教室摆的是长桌,由于他坐得太近,偶尔,我们彼此的手肘不小心贴近,或者桌底下的左脚意外碰到对方的右腿时,只是淡淡一个触碰,我的心脏便会猛地漏跳好多拍,脸热烫到不行,必须巧妙地让颊边的几缕发丝自然垂落,甚至故意用手撑着下巴,以遮掩发红的脸颊和耳朵。
  当台上的社团指导老师专心讲课时,我满脑子所涌现的不是课程的事,而是他那双深邃勾魂的眼眸!
  实在太糟糕了!
  话说回来,截自他主动搭话以前,我明明有办法和他正常在同一空间相处,现在却浑身不对劲,我……我是被下蛊了吗?
  「剩下的时间,同学们可以自由活动,看要随便去拍哪都行,范围限制在校园内。」
  忽然间,一切彷彿照着南栩陌的剧本走,老师快速交代完毕后,便拿起讲桌上的遥控器按掉投影机开关,正前方的投影白布幕也跟着慢慢捲起,我瞄了一眼墙上的鐘,距离下课还有半小时以上耶。
  南栩陌收拾桌上的文具,简短说了声,「走吧。」然后他站起身,瞥向我,敲了敲桌面似是在催促。
  走?走……去哪?
  他是在对我说话吗?
  我全身紧绷,装作没听见,假装正忙着翻阅课前老师发放的讲义。
  「你拿反了。」
  「啊──」太丢人现眼了。我真想找个地洞去躲好躲满。
  思绪完全混乱的情况下,我快速闔上讲义,慌慌张张起身,一鼓作气地将桌上所有的随身物件一併扫进乱七八糟的提袋内,打算火速闪人,也顾不得是否食言了。
  「去花圃那边。」
  孰料,还没来得及应声前,他已兀自执起我的手腕,把尚未反应过来的我直直带出教室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