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夏尔雅还是说服了车时勋,让他把包裹交给她保管。
她已经忘了自己确切说了些什么,似乎就是不断地承诺,只要他愿意相信她,她会尽全力替他争取到裁判离婚的胜诉判决。
明知道作为一名律师,不该向当事人担保任何胜算,她却还是这么做了。
面对金恩娜这样丧心病狂的人,单纯只以外遇出轨作为声请裁判离婚的唯一理由,立场太过薄弱,车时勋一开始的策略才是对的,唯有让法官相信金恩娜确实对他的生命造成威胁,才有获得胜诉的高度可能,车时勋也才可能彻底摆脱她的纠缠。
一早,夏尔雅立刻把助理叫进办公室。
「夏律。」
「替我把箱子里的东西送去朝阳医院做亲子鑑定,鑑定之后请医院暂时替我把东西保存起来。」
昨晚他从车时勋家的沙发上找到金恩娜遗落的头发,正好可以检验胚胎与她之间的关係,待鑑定结果出来,显示她与胚胎之间有亲子关係,只要再进一步确认胚胎与车时勋的基因序不吻合,就能证明金恩娜确实与配偶以外之人发生性行为。
届时在法庭上,这将会成为最有力的证据。
「这是什么?」杨心安拿过纸箱,忍不住好奇。印象里,这几天夏律没有任何新案上门,怎么会突然要做亲子鑑定?
「当事人提供的证物。」夏尔雅没明说,打开电脑继续忙其他事。
「证物?毛发吗?毛发的话有需要用这么大的箱子装吗?」杨心安满怀疑惑,忍不住想晃一晃箱子,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狠狠瞪了一眼,她连忙站直身,不敢妄动。
「哪来那么多问题?」夏尔雅睇着她,冷声警告:「箱子里装的是人工流產后的胚胎,要是弄碎了,你就等着回家吃自己!」
「胚、胚胎?」
瞳孔震盪,杨心安吓得脸色青白,立刻把纸箱放下,抬手捂嘴却没能忍住乾呕。
这是什么恐怖片的情节?夏律什么时候接了这么可怕的案子?为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她这三个月都没有请假,为什么好像错过了非常严重的大事?
「对,胚胎,所以小心点!」夏尔雅没好气地重复。
杨心安惊魂未定,「夏律⋯⋯你什么时候接了这个案子⋯⋯我怎么不知道⋯⋯」
她是夏律的助理,上司经手的案子,不论大小,所有时间和行程都是她在安排,这回漏了这么大一宗,她会不会今天过后就要回家吃自己了?
「这次的客户要求绝对保密,以后只准在我办公室里提,出了这扇门,就给我闭上你的嘴巴。要是让我发现所里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就把你的头扭下来当凳子坐!」
久违的威胁再现,杨心安嚥了下喉,额角沁出薄薄冷汗。
上一回听见夏律这么威胁已经是三年多前,那时她刚和交往半年却背着她偷吃的前男友分手,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脾气都暴躁的像座高度活跃的活火山,只要她稍微做错一件小事,哪怕是咖啡少加一匙糖或是书状上的钉书针没对齐,她就会气得说要把她的头扭下来掛在墙上当装饰,再用各式各样的卷宗把她轰出办公室。
这回的案子肯定无比棘手,杨心安顿时觉得自己离失业又近了一步。
「听懂了就点头,然后滚出去办事。」见助理还杵在原地,夏尔雅不耐冷哼。
「是!」杨心安不敢怠慢,拿着纸箱就要离开。
「鑑定报告我下班前要看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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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雅写了一上午的刑事答辩状,把档案存挡时已经是两点四十几分,上班前匆匆买来的三明治咬了一口后就搁在桌边,咖啡也已经凉了。
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才伸手要拿水杯,下腹一阵闷胀。
该死。
夏尔雅弯身拉开最底层的抽屉,拿了片卫生棉,快步去了一趟化妆室,果不其然,生理期来了。这阵子真的太忙,以至于没留心,她今天没带止痛药出门。
夏尔雅从厕所里出来,心想着让助理外出一趟去替自己买药,未料才走出化妆室,下腹又是一阵绞痛,伴随剧烈晕眩袭上脑门,她眼前一昏,险些踉蹌。
她紧咬着唇,提步想走,痛感却更鲜明,只能支着墙蹲了下来。
呼吸渐沉,夏尔雅掐着衣料,感觉自己溺在冰冷的海水里,随时都可能死去。
「夏律师?」
温沉的语声拨开雾靄而来,夏尔雅没力气抬眼确认喊她的人是谁,只是在对方于面前蹲下身时,使尽最后一丁点力气揣住了他的衣袖。
下一秒,双脚离地,男人将她打横抱起。
夏尔雅心下一惊,张口想制止,疼痛却把意识吞没,抿得死紧的唇溢出细微呻吟。
察觉她气息渐弱,男人加快脚步,走至电梯口时,电梯门恰巧开啟。
「尔雅?」自电梯里出来的梁禹洛直觉有异,旋即上前,想要把人接过。
男人却直接与他擦肩。
梁禹洛一怔,就听见对方说,「先生,麻烦替我按一楼,我要送她去医院。」
儘管心有顾虑,梁禹洛还是重新回到电梯里,替他按了楼层。
车厢里陷入一阵静默。
直至电梯下降至三楼时,梁禹洛沉不住气地开了口,「车时勋先生?」
「什么事?」车时勋不动声色,甚至也没看他。
「你跟尔雅⋯⋯」
话语未落,电梯门已经开啟,男人没等他把话说完,逕自出走。
看着那仓皇的背影,梁禹洛凛眸,似乎看出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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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雅醒来时,发现自己被送到医院,手上扎了针。
感觉下腹的胀痛舒缓许多,她坐起身,一转头就看见病床边的摺叠椅上坐了个人。
她一怔,「车先生?」
车时勋眉宇深锁,却依旧温着声,「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夏尔雅下意识摇头,紧接就问:「你怎么在这?」
「路过。」男人随口回应,将早先买来的白粥拎至她面前,「吃点东西。」
夏尔雅伸手接过,表情怪异。
哪来这么无聊的人没事路过医院,还这么刚好地替她带了食物?
分明鬼扯。
难道⋯⋯送她来医院的人是他?
心下一怔,她连忙确认:「你怎么会去事务所?」
「路过。」男人依旧是那句回答,语声却冷硬更甚。
「⋯⋯」
这人有什么毛病?问一下都不行?她哪里惹到他了?
夏尔雅被他反常的态度气到,直接把东西往矮柜上一搁,别过脸不看他了。
车时勋太清楚这女人闹脾气是什么模样,也清楚她闹脾气时该怎么应对才不会把关係弄得更紧张,只是这回他也气,气她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依然不懂得照顾自己。
他甚至不敢想,过去他不在时,她究竟是怎么生活的?
耳边忽然听见脚步声,夏尔雅轻怔,回头却发现男人已经不在,心口驀然一空。
「⋯⋯」
明明是他先口气差的,竟然没说一声就走。
夏尔雅垂下眼,没搞懂自己为什么感到失望,甚至觉得委屈。
好一会,脚步声再次靠近,她立刻抬眼,就见刚才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的男人回来,手里提了另一碗热粥,「吃热的会好一点。」
「⋯⋯」
夏尔雅接过提袋,看着他重新在折叠椅上落座,不知怎么地,竟有些想笑了。
这男人到底有没有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