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确定车时勋是不是真的失去了味觉,夏尔雅特意去了一趟皇品饭店,买了两人初次见面时争得你死我活的提拉米苏,还顺道买了巧克力布朗尼掩人耳目,以及一杯请店员加了半杯柠檬原汁的综合果汁。
这阵子,车时勋为了避开她,都是将近十一点才返家,夏尔雅直接来个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錶上的指针才刚走过十一点不过几分鐘,电梯就在十六楼停靠。
门一开,车时勋就看见那明显在等他回来的女人,剑眉轻蹙,他不动声色地走上前。
见他回来,夏尔雅勾起笑,态度一改清冷,成了少见的亲切,「车先生,今晚事务所聚餐剩了一些甜点和饮料,你要不要拿一点回去?」
男人淡瞥她一眼,不作声,以指纹解开自家门锁。
又一次被无视,夏尔雅心里不快,依然保持微笑,「车先生?」
「我吃过了。」男人头也没回,直接进屋,把她难得一见的热情拒于门外。
「⋯⋯」
瞪着关上的门版,夏尔雅笑容一垮,甚至有些不敢置信。
这人是怎样?
一个星期前还把家里的密码告诉她,一副欢迎她随时过去作客的模样,一个星期后就翻脸不认人了是不是?不是喜欢她吗?她主动敦亲睦邻他反倒不领情了?
没关係,他不上鉤,那她就换个饵,反正明后两天是週末,她有的是时间跟他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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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夏尔雅刻意早起叫了外送。
餐点送来后,她从厨房里找出那罐忘了是谁在哪个场合送给她的手工辣酱,给那份火腿蛋土司加了点工,带上昨晚那杯特製果汁,去按隔壁门铃。
听闻铃声,车时勋自出房出来,从门边的监视萤幕上看清了来者何人。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头有些疼了。
夏尔雅在门外等了许久还是没人应门,心一横,直接输入密码,顺利解开门禁,夏尔雅心里一阵意外,却也庆幸他没把密码换掉。
然而,才进门,就和不远处的男人对上了眼。
「⋯⋯」
生平第一次私闯民宅就被逮个正着,夏律师深感犯罪之艰深。
她尷尬抿笑,很快就把责任推卸到对方身上,「⋯⋯车先生,你在家怎么不开门?」要不是他故意不开门,她也不会擅自进来,错当然不在她。
「法律有规定别人按门铃我就一定要开门吗?」男人满目清霜,低眸瞥过她手里的纸袋,淡道:「夏律师平时都习惯到别人家吃早餐?」
「⋯⋯」
这男人真要计较起来,话讲得比谁都还不饶人。
「我想说,昨天的会议还有一些事情没有釐清⋯⋯」
「所以特地带早餐来我家,想和我一边吃早餐一边讨论?」车时勋冷声打断,偏头看她,眼神一片漠然,「我记得夏律师之前不是很坚持只在办公室讨论案件?不是非必要的话不私底下和客户吃饭?难道是我记错了?」
意外尖锐的言语刺入心口,夏尔雅瞳孔轻颤,笑容一夕间垮了。
看见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受伤,车施勋立刻别开眼,「很抱歉,我还有事要忙,夏律师请自便吧。」语落,逕自走进书房。
「⋯⋯」
察觉他似乎是真的动怒,夏尔雅反而有些没底气了。
捫心自问,她这两天的行为确实有些过分,即使她是车时勋的委任律师,也没有权利探求他不欲人知的隐私,同样的,车时勋也没有义务凡事都向她一五一十地交代。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每当发现他有事情瞒着不说的时候,她心里总是失望,也总是急切地想知道更多。
内心拉扯许久,夏尔雅提步走向书房,挣扎过后还是抬手敲下门板。
男人循声抬眼,眸底是清晰的淡漠。
心口一拧,她垂下眼睫,「车先生,是我冒昧打扰了,造成你的困扰,我⋯⋯」声音哑了片刻,夏尔雅掐着手心,强迫自己把话说完,「我跟你道歉。」
女人的话音孱弱,姿态低微,模样看上去极为彆扭,儼然是不曾与人低声下气过。
他知道的。
她从来不向人低头,从不与人示弱,即便知道自己是错的,最多也只是沉默,骨子傲,性子倔,总让身边的人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男人无声喟叹,放下手中的钢笔,自座位上起身。
「跟我来。(따라와.)」
温沉的语声抚过耳根,夏尔雅一怔,心跳颤了半拍。
回过神时,车时勋已经走出书房,她连忙跟上前,就见他站在中岛前操作咖啡机,等候的同时,他转身从抽屉里拿了药罐出来,吞了一颗药下去。
车时勋回到客厅,把杯子摆在她昨晚待过的沙发前,在侧边的座位落坐。
「不是要吃早餐吗?」
夏尔雅没弄懂他为什么突然改变心意,犹豫着没有动作。
见状,车时勋轻叹,眼神淌出几分无奈,「夏律师,你打算站在那里吃吗?」
夏尔雅下意识捏紧提绳,垂下眼睫,提着早餐入座。
「哪一份是给我的?」车时勋清楚她的来意却还是配合,心里觉得这女人看着精明,有时候却也没心机,这么直白的试探,任谁看都是心知肚明。
「⋯⋯」
看见他眼底没藏好的纵容,心口驀然颤动。
他明知道她不安好心,他明明可以赶她走,却还是选择跳进他早已看穿的圈套。
作为一个三十四岁的女人,夏尔雅自然不会还抱持天真浪漫的情怀,何况作为一名律师,敏锐洞悉当事人每一个举措背后的心思和算计是最基本的能力,所以她怎么会不明白车时勋让她留下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试探的人是她,所以他才纵容的。
夏尔雅顿时觉得自己坏透了。
她不答话,车时勋也没再问,主动拿来果汁,插了吸管就要喝。
「车时勋!」见状,夏尔雅立刻出声拦阻,情急之下抓住了男人的手。
这人是笨蛋吗?明知道她在果汁里动了手脚,还傻傻地喝,要是她今天在里头放的不是柠檬原汁而是毒药,他也喝吗?
温热自腕骨蔓延开来,车时勋下意识去看她柔白的手,眸色灼然。
意识到自己失态,夏尔雅立刻收手,别开脸避开他的目光。
女人懊恼地咬着唇,颊边泛着浅淡的緋红,平时高盘于上的长发而今束起了简单的马尾,脂粉未施,模样看上去平易近人许多,甚至和他记忆里的模样重合。
他太想她了。
车时勋敛下眼,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果汁,剑眉紧拧,「太酸了吧。」
夏尔雅一怔,「你怎么⋯⋯」
视线对上男人邃深的眸,她登时哑口,他不过才说一句话,她竟不打自招。
见她懊恼,车时勋失笑,又从纸袋里拿出吐司,立刻嗅见了不寻常的辛辣。他好笑地看着她,「夏律师,你平时吃早餐的口味都这么特别吗?」
听出他刻意挖苦,夏尔雅睨他一眼,把吐司抢了回来,「我有说是要给你的吗?」
车时勋深知她那好强的性子,立刻把东西取走。
手上忽而一空,夏尔雅轻怔,就听见他闷着声,「连吃辣炒鸡都会哭的人还逞什么强?(닭갈비를먹어도우는사람들은왜잘난체하니까?)」
「⋯⋯」
他怎么知道她不太能吃辣?
夏尔雅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猜测车时勋究竟嚐不嚐得出味道了。
他为什么总是知道那些他从未和人提起的事?
难道他们之前真的见过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