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雅在办公室待到了九点多才终于肯熄灯下班。
其实手边的案子都不急着一定要今天处理完,可她就是什么都不敢想也哪都不想去。
又或者说,她害怕回家。
她害怕今晚如果又和车时勋在家门前相遇,他依然会和过去一个月一样微笑着喊她一声夏律师,然后就从她面前转身,走入那扇她明知道密码,他却再也没有邀请过她的门。
她害怕在他离婚之后,他们之间就失去了联络的必要。
夏尔雅知道自己这样的忧惧有多矛盾,先前分明还因为他已婚的身分而顾忌着不断闪躲,不愿正视自己动心了的事实,可现在,他好不容易摆脱加锁,她却变得更忐忑不安。
这一个月,或许也正好让他看清了些什么。
或许让他发现,即使没有她的帮助,他也能顺利重新展开他的人生,又或许让他明白,重获自由以后,他不是非要继续困在过去十二年没有结果的等待。
毕竟他等待着的那个人,到现在还是一点也没有记起他⋯⋯
夏尔雅拎着皮包,手里还抱了一大叠卷宗,即使回了家,她也打算继续让自己忙碌,忙碌到不让那些纠缠了一整天的忧虑侵佔她所有思绪,忙碌到让心没有时间总为了他兵荒马乱地失了方寸,变得一点也不像自己。
可惜这一次,她失算了。
「⋯⋯」
夏尔雅怔看着斜倚在门板上,显然已经久候多时的男人,看见了他唇边一如既往地清浅,看见了他眼底柔软无边的月色,看见了每一次对望时总清楚倒映在他虹膜上的自己。
「夏律师。」
夏尔雅抿唇不语,眸光颤晃,呼息微窒。
看穿她的无措,男人勾唇,温着声问:「吃过饭了吗?」
喉咙哑着,夏尔雅盯着他含笑的双眸,有一瞬间移不开眼。她没回应,男人也不急躁,接续着说,「我煮了点东西,不介意的话,要过来一起吃吗?」
夏尔雅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回答他的邀约。
回过神时,人就坐在他家的餐桌前。
她垂眸看着眼前的红豆粥,视线被热气蒸雾,鼻息间全是记忆中的香味。
她还记得她在韩国吃的第一碗红豆粥,是那个她不记得的学伴在知道她因为生理期来而闷痛着难受以后,坚持把她从图书馆里带回宿舍,然后特地买来给她吃的。
而现在,她知道那个她记不得的学伴,就是车时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阵子应该是你的生理期吧?吃些红豆粥会舒服一点。」
温沉的语声抚过耳梢,夏尔雅眼睫轻颤,心湖涟漪阵阵。上一回意外知悉以后,他竟连她的生理期都记着,分明都过这么久了。
「车时勋⋯⋯」她囁嚅,「这一个月,你究竟做了什么?」
她真的想不透,过去三年,面对金恩娜厉鬼般的纠缠,他只能束手无策地隐忍,为什么现在却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成功让金恩娜愿意签字离婚了?
男人轻笑,眸光看似澄澈,却有暗潮,「你不会想知道的。」
夏尔雅一怔,「车时勋,你是不是⋯⋯」
「夏尔雅。」
呼息凝滞,夏尔雅颤着眼,视线却被他捉着无处躲藏。
这是他第二次喊她的名字,相隔一个月后再次听见,心跳依旧为此乱了章序。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光只是听着一个男人喊自己的名字,就紧张得屏息,甚至耳根发烫,两人之间明明隔着一张桌子,没有半分肢体接触,她却像能感觉他所有炽热。
然后她才发现,在这之前他总是喊她夏律师,用着中性却又不失礼仪的称谓,无声替她画出她心里那道跨不过去的道德界线,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她,即使心里有她,他也从未想过要在还是别人丈夫的身分时越界。
而现在,他喊她夏尔雅,是在告诉她,他已经拋去她心中最介怀的包袱,重新以一个男人的身分站在她面前。
同时,他也重新对她说出那句遗失在过去的宣言。
「从现在开始,你有一个月的时间考虑,到时候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答案。」
时隔一个月,她终于又能看见那些零碎的画面。
画面里,车时勋站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身后是入夜的灯火阑珊。
男人佇立于夜色之中,任由晚风吹乱了墨色的短发,眸色温润,眼尾含笑,一如现在看着她的模样。
「夏尔雅,我给你的期限是今晚送你回宿舍为止,到时候你得告诉我,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