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车时勋又让她回家里忙工作了。
夏尔雅没忘记这男人前些天才承诺她週末会好好休息,以他的个性,要是离开她的视线范围,他肯定又会在中午时传讯息给她,告诉她午饭做好了,要她过去吃。
为了不让他隔着家门阳奉阴违,夏尔雅乾脆带上卷宗和笔电,向他借了书房。
车时勋欣然答应,替她泡了咖啡,然后留在书房角落的单人沙发上,翻阅最新一期的财经杂志。
以往夏尔雅办公时是不喜欢和人共用一个空间的。
她喜欢独处,也习惯在独处的时候思考,加上律师的工作本就涉及许多机密或隐私,对于当事人和案件内容负有保密义务,要是有旁人在,她就容易焦躁。
可现在,当发现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他,她反而觉得心安。
时光似乎回到了十二年前每一个在图书馆窗边座位的午后,她看着教科书整理笔记,男孩子坐在她对面的座位,读着她挑的文章或报纸学中文,即使不说话也知道彼此都在。
凝着在晨光下更显稜角分明的轮廓,女人眼里是旁人未曾见过的柔软。
半晌,男人略微抬眸,视线走上她凝望的轨道,无声勾唇。
心下轻颤,夏尔雅不知所措地别开眼,把注意力放回手边的资料,脸却有些热了。
见她红了耳根,车时勋莞尔,慢条斯理地将手里的杂志翻过一页。
夏尔雅忙了三个多小时,终于把手边的卷证资料消化。
整理完笔记,也把需要再请当事人提供的资料清单寄给助理,她将笔电关机,也把资料按照顺序排列整齐收回卷宗里,才刚起身,手里的沉甸就被人接手。
夏尔雅一怔,就见男人另手拿过笔电,「走吧。」
她又想起了过去。
十二年前,他也是这样,总在她收拾好背包以后就将她那些厚重的教科书一手捞去抱在胳臂里,说什么也不肯让她拿,被抢了两三次书之后她才发现,男孩子是怕她累。
他明知道她个性独立,也知道她从来不习惯让人帮,却总是无声抢去一些她自己也做得来的事情,让她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他的存在。
他其实有点太瞭解她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至门口,夏尔雅开门后就侧身让出路,车时勋却摇头,把手里的卷宗和笔电交还给她,夏尔雅不明所以,他却只是笑着要她赶紧把东西放好,说他肚子饿了。
夏尔雅后来才想到他为什么不进门的可能原因。
估计是因为她没亲口允许他进门,为了恪守两人之间的约法三章,他才这么做的。
这男人骨子里就是潭坏水,明知道她是故意呕气,却还装乖上癮,离开咖啡厅要去拿车时,牵她的手之前还真的问上一句可以吗,弄得她恼羞还为难,最后只能主动牵他。
每回拐她都得心应手,一点也没有因为她的不配合而吃上苦头。
让她怪没成就感的。
吃完饭,车时勋提议要上山钓鱼。
夏尔雅起初还不明白他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说要去钓鱼,直到休旅车开上山间小路,她才意识过来,他是担心她介怀人多嘴杂,才带她去人烟稀少的户外,远离纷扰与喧嚣。
即使在一起了,即使他们也没有做错什么,他仍然顾虑她的处境,体谅她的一切,为她设想所有立场,却从不顾及自己因为前一段婚姻而毁誉参半的名声。
关于那些有关他性向和感情生活的谣言,他从不曾对外澄清过,由着旁人误解是他先背叛了这段婚姻,即使后来发表的声明挽救了颓败的形象,负面印象却早已深刻烙印在大眾的观感之中,永无翻身的一日。
经手了无数的离婚案件,夏尔雅从来没遇过像他这样的男人,丝毫不介意自己的私生活成为他人茶馀饭后的话题,就是被人谣传性无能也不在意,当初为了离婚,甚至连自己有不孕症的事都公诸于世,像是完全不把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当一回事。
夏尔雅托着腮侧首看他,不禁有些纳闷。
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想让人把这种事掛在嘴边议论,尤其他还是个公眾人物,又正值适婚的年纪,怎么就不见他对此有任何反应或主张?
还有,他们已经这样枯等了一个小时,也没见半条鱼上鉤,他真的会钓鱼吗?
「车时勋,你真的会钓鱼吗?」
「嘘,耐心。」男人竖起食指贴着唇,语声沉缓还轻,视线始终专注盯着溪面。
「⋯⋯」
她也知道钓鱼要有耐心好吗?况且这男人的耐心她还不晓得吗?为了一个女人可以等十二年,为了一条鱼就是等上三个小时,她也不会太意外好吗?
他有那个毅力当姜太公,她可没有。
六月下旬,薰风徐徐,阳光和暖,温度格外宜人,夏尔雅忙了一上午更是昏昏欲睡。
他就只顾着钓他的鱼。
夏尔雅没好气地睨了男人一眼,赌气似地别过脸,眼皮越来越重,挣扎了几回,意识逐渐飘远,最终还是不敌疲惫,睡着了。
听见耳边转浅而匀缓的呼息,车时勋转头看去,这才发现身旁的女人以极度弯曲的姿势趴睡在膝盖上,眼神一柔,他将钓竿固定,搬了颗高度适当的石头回来。
男人坐在石上,挺直上身,小心翼翼地让她靠上自己的肩膀。
「对不起,跟我在一起,委屈你了。(나와함께있으면,억울함을받게한다,미안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