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高二那时在美术教室之后，这还是我第一次跟周焕这样两人独处。
他背靠在栏杆上，而我坐在长椅上，学校格外的安静，彷彿世界只剩下我跟他两人。
「我刚刚以你的名义跟班导递请假单了，所以你不用担心上课迟到。」
「嗯……蛤什么？」我差点怀疑我听力有问题，「请假单？那需要学生签名跟家长签名欸，你从哪弄来那种东西？」
「家长签名是我签的，学生签名是我找夏常安帮忙的。」周焕看了我一眼，「她的字跟你的很像，班导完全没有起疑。」
我下意识咬了下嘴唇，这样我就不能以要上课为由跑掉了，那可恶的夏常安！
「什么事让你觉得我们会聊那么久、久到需要递请假单的地步？」虽然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但还是不想这么快就承认。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周焕叹了一口气，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我怕你又会像前几天那样躲我，而且我也不知道我们会聊多久，所以就先交请假单、免得被记旷课。」
我扯了扯嘴角，看着他嘴唇微张，在脑里盘算着该怎么回覆他接下来可能说的话——
「关于那个告白……简思宇都跟我说了，他说是他在闹你，还要我帮他跟你说对不起。」
吭？
我错愕的抬起头，确认自己没听错后才缓缓开口：「他说什么？」
「他说他开玩笑有点过头了，也跟我解释过了，说抱歉让我们又被推上八卦版。」周焕抓了抓脖子，挤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你最近躲着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抱歉，让你难堪了。」
我愣愣地望着他，看着他继续用那好不容易堆起来的笑容说着本不该是他承担的一切；
「对不起，女生很在意这种事情的吧。」
「我应该早点制止他们胡闹的。」
「高二那时也是，当时也造成你不少麻烦吧，抱歉。」
他每说一次抱歉，我的心就没来由地抽痛一次。
好奇怪，明明看起来难过的是他，为什么我现在反而更难过呢？
当我跟他一起被推上论坛头条时，我为什么没有觉得困扰呢？
难道只是因为我来自未来？因为我实际年龄比他们年长五岁，所以那些流言蜚语无法影响我吗？
那如果今天换作是简思宇呢，如果今天跟我闹诽闻的是他，我还会这么若无其事吗？
「周焕。」我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不在意那些。」
他微微睁大眼，过没多久后又恢復笑容。「我知道，你从不在意那些谣言，虽然现在没有任何不利于你的言论，但我不希望……」
「不希望什么？」我又一次打断他，「不希望我像高二那样被推上风口浪尖？还是不希望我因此少了行情？」后面的部分是夏常安偶然告诉我的，说文章底下有少数留言是男生留的，说理组男神女神要是真的在一起，那学校应该很多人都要失恋了。
我算是抱着瞎猜的心情说出这番话的，毕竟我对于自身行情这种事没什么多大的研究，要说我对于自己长相很有自信这样也很奇怪……
不过看周焕沉默的样子，我大概是说对了。
「周焕，这不是你的问题，你也不需要因为这样跟我道歉。」我一边想着该如何跟周焕说明我的想法，一边想着等等要怎么教训简思宇那个雷队友，要更改战略也不先跟我这个盟友商量。「而且行情这种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那都是网路上随便打几个字就能製造的假象……」
「什么叫做看不见、你的行情肉眼即可见好吗？」周焕忽然激动地反驳，口气与方才温和的模样判若两人，「你都不知道有多少男生偷偷暗恋你啊，光是球队中就有好几个人给你写过情书了，只是都被我直接拿去回收……」
「等等，人家给我的东西你直接拿去回收？」这次换我打断他的话，「你这人有没有良心啊，好歹也是你队上的同学、你就这样把人家给我的东西丢到垃圾桶？」
难怪之前莫抒微说她们班上有人写情书给我却从没得到回应，原来不是我把信搞丢，而是那些信根本就从没让我收到过！
「欸我哪有说我把信丢到垃圾桶，我这里说的回收是指归还给本人，要他们自己交给你。」周焕看了我一眼，小声嘟囊道：「……虽然我真的想过要直接帮你扔进资源回收。」
「帮我？」我故意拉长尾音，暗示他纠正用词。
「反正你之前也在跟彭承翰交往啊，就算收到别人的告白或是情书，你也都会拒绝吧。」不愧是周焕，脑筋转得有够快。
这让我不禁好奇，所以在原本的时间线里、周焕也是像这样处理掉那些情书的吗，就因为他觉得我跟彭承翰交往很稳定？
还是说，是因为另一种原因呢？
「那如果我没有跟彭承翰交往呢？」
他敛眼，我两手一摊说：「像是我现在单身，要是他们又请你帮忙传东西，你会答应吗？」
一股微妙的静謐在我们之间蔓延。
「不会。」他顿了顿，「但如果你希望我交给你，那我就会交给你。」
他的声音清亮篤定，跟着盛夏的风一起传至我的耳畔。
「我也一样啊，周焕。」我看着他笑了笑，「我跟你的心情是一样的，所以如果传緋闻的对象是你，我不介意。」
因为是你。
因为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
我吞了吞口水，这回答算是下了很大的赌注，也可以说是我一厢情愿地希望周焕的心情跟我一样，至于是怎样的心情，我选择故意不说明白。
如果他的心情跟我一样，那他就会微笑或是将话题带往别处；如果他的心情跟我的不同，那他就会问我到底是什么心情，或是充满愧疚地说声抱歉，就像他拒绝女生告白那样。
喜欢真的是件很复杂的事，我们一边试探着彼此的心意，一边又担心对方的回答不如自己所想，于是我们学会了假装；假装不在意对方的冷漠，假装不在乎对方的心意，假装自己其实并不喜欢对方……
我们享受着关係不明确时、那若有似无的佔有欲，与四目交接那刻的怦然心动。
然而年轻的我们并不知道喜欢其实有期限，世界之大，曾经相爱的两人分别后比次相忘于江湖都是常态，更何况只是好朋友呢？
或许喜欢需要倚靠命运，但有时候更需要放手一搏的勇气。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周焕的眼眸流淌着温柔，笑意从嘴角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