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下身黏糊糊的,时间比平常早了半个多小时。
  她洗漱好,在房间里背单词。
  时间差不多,吃完早餐,准备出门,她妈起身收拾,她才看到她穿了裙子。
  林满愿的妈妈从来不穿裙子,衣柜里总是长衣长裤,她觉得有些奇怪。
  她下了公车,刚站稳没走几步,身后有人轻轻拍了她一下。
  她回头便看到她的小月票卡静静地躺在那人手心里。
  本来绑在书包拉锁上,可能是上车人多给扯掉了,她想。
  她对那人道谢,伸手捏起小卡收进口袋里,抬头看过去,却一愣“是你啊。”
  是徐岩墨。
  那男生点点头,没说话,朝校门口走去。
  江柚跟她说过,这个班里有两个人只要不说话就没有存在感,一说话绝对是全场焦点。
  一个是林满愿,不说话就像个瓷娃娃,麻木呆滞,没有灵魂。
  一个是徐岩墨,不说话就是个木头人,沉闷寡淡,毫无生趣。
  来到班里,作为值日生,她放下书包就去擦黑板,高的地方擦不到,转身正要去搬椅子,有人接过她手里的板擦,帮她擦干净了。
  她还没说谢谢,徐岩墨就转身回他自己座位去了。
  “小满,徐岩墨帮你擦黑板哎~”
  江柚凑过来一脸坏笑。
  “帮忙擦黑板很正常啊。”顿了顿,她反问“不过,别人帮我擦黑板你不提,单单他帮忙你就提?”
  或许江柚自己都没察觉,她总是在林满愿面前提起这个男生。
  江柚说过徐岩墨家境不是很好,说他父母离婚,跟着爷奶生活,爷爷靠修车给他攒生活费。
  她还调侃徐岩墨一看就是器大活好的人,他鼻子那么高挺,人又瘦,绝对的。
  听到她这么问,江柚没说话,坐在位置上低头看书。
  林满愿本身就心思敏感,她觉出了什么,凑过去问她“你不会喜欢他吧?”
  江柚瞬间眼睛瞪大,连连摇头“谁喜欢他?你都没看他那双刷得泛白的鞋,那么穷,我才不喜欢呢。”
  “我喜欢高三的林继航,长得又好,家教也好,学习成绩也好,简直是我的白马王子。”
  听到这话,林满愿不说话了,坐在那儿看书。
  她从来没跟同学说过,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哥哥,就是林继航。
  江柚凑了过来,脸色有些古怪,劝她“你别喜欢徐岩墨啊,他家太穷了,而且,人闷得要死,跟他说话总是爱搭不理的。”
  “还是读书比较重要。”林满愿打断她。
  江柚听到这话笑了“小满,你真是太可爱了,来,嘴一个。”
  看她噘着嘴,林满愿凑过去,啪叽亲了一口。
  江柚一惊,站起来捂着嘴,崩溃“我的清白,我不干净了,小满这可是我的初吻!”
  林满愿笑着看她闹,拉她“江柚,你别喜欢林继航,喜欢我吧。”
  “小满你不会是馋我的身子吧?我把你当朋友,你竟然!”江柚一甩手,捏着兰花指,嗲嗲地跑出了教室。
  午休的时候,江柚说自己肚子疼,去厕所蹲会。
  快打铃上课了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脸很红。
  “你不会生病了吧?”她有些担心。
  江柚却摇摇头,笑嘻嘻凑到她耳边,跟她说谢谢。
  林满愿莫名其妙,想问她谢什么时上课了。
  值日生打扫完卫生都走了,她有道数学题死活不会,自己摸索半天,最后还是去找了老师要了解题思路,这一耽搁下来,比平常迟了40多分钟。
  不过,正好避开了放学高峰期,公车人少有座。
  她坐去了最后一排,拿出了练习册,开始做剩下的题。
  很快,车在高中部校门口到站停了,一大波高中生涌了上来。
  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个点正好是他们晚自习放学。
  “这,这有个位儿。”
  最后面两排是面对面的位置。
  有个大嗓门的男生在她面前坐下,招呼结伴的好友来坐她里面靠窗的位置。
  林满愿正埋头做题,眼风瞥见一双大长腿,停在她身边。
  她直起身子看了他一眼,这人好高,正垂眸看着她,那张脸生得很有辨识度,车内昏暗,眉眼凛冽的那股劲依旧摄人,俯视看人时,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坐里面去。”
  毫不客气,她没应声,抱着书包和册子挪了下屁股。
  林满愿觉得那校服在他身上有种莫名的违和,别人穿着青春洋溢,清爽秀气,他穿校服有种被束缚,被克制的压抑。
  她低头看着题,脑海里突然闪现他脱光衣服,躺在床上撸的样子。
  她赶紧晃晃脑袋。
  “哎继航,对小学妹这么凶干什么?不是,你腿这么长跨过去不就得了,还非要人家让,给人欺负得头都不敢抬。”
  那大嗓门男生又说“不过我第一次见你脸臭成这样。哦我知道了,是不是班花不跟你好,你记着仇呢?”
  又道“不至于不至于,那么多追你的随便挑啊,干嘛一心扑在她身上?”
  没人理他,他也不觉得尴尬,又转向林满愿“哎哎,小学妹,你别怕,他平常不是这样的,今儿个是失恋了。”
  林满愿从习题册里抬头看向他,礼貌地笑了笑,她其实是想告诉他:你好吵。
  那人一怔,继而两眼放光,掏出兜里的手机递给她“加个聊天方式吧,妹妹。”
  妹妹?她听到这称呼有些难言,第一个叫她妹妹的,居然不是林继航。
  “我没有手机。”
  少女声音如春雨般轻柔如丝,车上不少人侧头看了她一眼。
  她确实没有手机,她没敢跟爸妈要,而且,也没有那么多朋友需要联系。
  男生又是一怔,心道现在谁还没有手机,不想加他也编个像样的理由啊。
  他不死心,又问“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哪班的?”
  林满愿正想开口,身旁的人突然出声,竟然是指出了她习题册上的错题,还问她“这种题很难吗?”
  她抿着唇,不答,默默地擦了重新写。
  数学果然很容易看出一个人聪不聪明。
  手机亮了,那个桃花眼男生低头看了眼,暗暗腹诽,就坐他对面还给他发信息,他倒要看看这脱裤子放的什么屁。
  这一看不得了,他瞪得眼珠子快掉了。
  “我的”
  “亲妹”
  “别招她。”
  宋澄猛吸一口气“继航,我他......真羡慕你啊。”
  说着,对林满愿笑得露出了小虎牙“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原来你是继航的妹妹,幸会幸会。”
  她刚抬头看他,旁边人出声提醒她“做题要专心。”
  林满愿又低头思索了起来。
  宋澄不满“继航,你藏的够深的,怎么从来不跟兄弟聊起你还有个这样......的妹妹?太不够意思了。”
  那人终于应他话了,却是提醒他“你过站了。”
  “唉我去,还真是。”
  他慌忙站起身,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放到她习题册上,弯腰跟她说悄悄话,她抬头正看到他那颗小虎牙若隐若现。
  他说“妹妹别忘了我啊,我叫宋澄。”
  林满愿捏起那个纸折的乌龟,翻过来一看,眨眨眼,赶紧把小乌龟放进了口袋里。
  那乌龟肚子上,写着三个字:林,继,航。
  她有点想笑,觉得那乌龟还挺可爱。
  到了家,妈妈已经做好饭等着了,爸爸又不在。
  看到他们一起进的门,问她“怎么这么迟?”
  林满愿拽着书包带,轻声“我这周值日,问了老师一道题,所以......”
  “行了,洗手来吃饭。”她又看着林继航,皱起的眉头,似有些苦恼“继航,吃完饭妈跟你商量件事。”
  她回房间把乌龟放进抽屉里,才去卫生间洗手。
  刚按了洗手液,林继航进来了,他打开水龙头淋湿了双手,左手伸了过来,拇指一按,奶白色的洗手液顺着手指流到手心。
  林满愿想到了他躺在床上撸到最后射出的,流进他手里的精液。
  她到餐桌刚坐好,听到妈妈叹了口气“你们现在一个初三,一个高三,都是关键的时候,继航,你偶尔也休息休息,别累坏了。“顿了顿,转向林满愿”别影响你哥。”
  她听着,轻轻点点头“好的,妈妈。”
  洗完澡,她正写着作业,听到了愈演愈烈的争吵声,贴到门上去听了一会。
  原来是爸爸回来了,他说要搬出去住,妈妈说现在搬什么搬,等孩子考完试也不迟。
  爸爸又说让妈妈收敛点,离婚后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突然安静了一瞬,继而是妈妈歇斯底里地大吼“你怎么还有脸说我?是谁在我怀孕的时候偷腥?是谁在我生孩子快要死的时候,还在跟个贱人上床?是谁亲生孩子不管,非要资助她那个自己都不想要的孩子?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孩子就跟满愿同班,你怎么敢的?林博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不是我你有今天......”
  林满愿回到座位前继续写着题,接下来争吵的内容她太熟悉了,无非是爸爸穷,妈妈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嫁给了他,结果她刚怀林继航时,他跟一个女秘搞上了,后来为了林继航回归了家庭,又在她怀林满愿时,和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大学生好上了。
  她妈妈不明白,她也不理解。
  一个未婚先孕又被抛弃的女孩,怎么比得上她温柔顾家的妈妈。
  事实证明,那个女大学生很有本事。
  把爸爸的人和心攥得牢牢的,把妈妈逼成了失控的泼妇。
  和她同班?林满愿想着,那个孩子好像比她可怜呢。
  第二天一大早,她低头咬着三明治,听见妈妈叫她。
  “今晚我有事,冰箱里的饭菜,热好等你哥一起吃。”顿了顿“你中考完,妈给你买个手机。记住,不要影响你哥高考。”
  林满愿点头“我知道了,妈妈。”顿了顿,轻声“谢谢妈妈。”
  她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引以为傲的,坚强忍耐,高节高知的妈妈,原来也出轨了。
  难怪开始打扮,开始不回家,开始不再那么严厉管她了。
  可是没人管她,她该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