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月朗星稀。今夜对于常年风沙弥漫的西北来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待沐总管送走最后一批宾客,热闹了一天的煊王府也逐渐恢复了宁静。
而提前离席的王府两位主人则早已回到了卧房内。
房内同样是一片喜庆的大红色,一对龙凤红烛高高燃烧,映照的整个房间和暖亮堂,喜气盈盈。
徐嬷嬷和绿竹伺候沈千沫卸下头上身上繁复的首饰,然后是除妆净面一番梳洗,刚要替她脱下嫁衣换上家居衣衫之时,孟元珩却出声道:“本王来就好,你们退下吧。”
“是,王爷。”二人含笑看了沈千沫一眼,知道王爷喜欢和小姐独处,不喜身边有下人伺候。不过对于王爷喜欢黏着自家小姐这件事,她二人自然是高兴的。
待徐嬷嬷和绿竹掩上房门双双离去,孟元珩已然回身将坐在椅上的沈千沫打横抱起,将她小心放在床沿之上。
大红锦被在红烛的映照下泛着和煦柔光,映衬的沈千沫愈加笑靥如花,明艳动人。虽然孕期已有五个多月,可是她看上去仍然清丽淡雅,丝毫不见臃肿。
沈千沫含笑不语,看着眼前高瘦俊美的男子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俯身牵起两人的衣角,很仔细的结成双结。他一身大红锦袍,袍角金龙华贵,而她的嫁衣上则是凤凰牡丹,裙角凤仪端庄,打成双结之后便是龙凤相缠,你中有我,密不可分。
想不到这家伙还懂得这些。沈千沫低头看向龙凤双结,脸上笑意更浓。
虽然他们这个婚礼显然办的有些不伦不类,不过对于这里成亲时要行的夫妻之礼,他倒是一样也没有疏忽。
在晕红的烛光下,孟元珩的眸光中是从未有过的暖意。他拿起徐嬷嬷她们一早备好放在床边的酒盅,将其中一只递给眼前浅笑盈盈的女子,也是他此生唯一认定的妻子。
“我不能喝酒。”沈千沫接过酒杯含笑道。
“这是我特意让人准备的新鲜果酿,沫儿但喝无妨。”孟元珩在她耳边低沉轻语。
沈千沫眉眼一弯。这家伙考虑的倒是仔细。
两人视线相交,会心而笑,交臂之后仰头饮尽杯中酒。
合卺酒毕,沈千沫望着空空的酒杯和衣角的龙凤双结,不禁有些失神。
自己意外穿越来这里将近一年,可是期间经历种种却已是一言难尽,更加想不到自己居然还会在这个陌生的异世与一个男子共结连理,生儿育女。
手上的酒杯被取下,耳中传来一声低沉轻唤,似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沫儿……”
沈千沫回过神来,对上的是眼前这个红衣白发的男子不安中带着歉疚的眼神。
她鼻头一酸。他总觉得亏欠了她。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她已经得到了这个世上最好的一切,那就是眼前这个自己所爱的男人全部的真心。
“合卺酒已毕,我是不是得唤你一声夫君?”她温婉浅笑,眉眼弯弯,素来沉静淡然的模样竟难得的带上了几分俏皮。
闻言,孟元珩清俊的眉眼终于绽开安心笑意。“那么为夫也得唤你一声娘子才是。”
娘子?沈千沫闻言不禁一阵恶寒。这称呼着实听着别扭。
“得,我们还是别来这一套了,还不如沫儿听着顺耳一些。”沈千沫笑说道。
孟元珩倒是有些失望。其实他倒是觉得“娘子”这个称呼也不错,不过既然沫儿不喜欢,他自然不会勉强。
俯身解开刚才系好的龙凤结,他蹲在地上为沈千沫脱了鞋袜,替她脱下一身大红嫁衣,换上舒适的家居衣衫。沈千沫也不推辞,任由他照顾着上了床,见他放下了床帐,坐到她身侧,将她揽入怀中。
房内烛火未熄,帐中光线沉黄,两人相拥着靠床头而坐。
沈千沫忽而扑哧一笑。“阿珩,云翳他们该不会是被吓到了吧,原本嚷嚷着定要来闹洞房的,怎么现在连人影都不见了。”
由于时间紧急,刚才那绢帛上的内容除了缥缈先生和几个长辈知道以外,其他人都不知情。孟元珩这家伙还偏让云翳当场来宣读,难怪他当时念完回座之时紧张的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闹洞房?”孟元珩挑挑眉,哼了一声,“他们有几个胆子,敢来闹本王的洞房!”他绝不会告诉沈千沫,刚才他是故意让云翳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来念的。
哼,这是对他前些日子在沫儿面前多嘴胡说的惩罚之一。
沈千沫无奈。这家伙傲娇的时候又开始自称本王了。不过他说的也是,谁敢来闹堂堂煊王爷的洞房啊,也就云翳那个总是嬉皮笑脸的厚脸皮公子敢这样对他言出无状了。
“对了,我刚才见那个北狄太子似乎对你很不友好,你和他有仇?”沈千沫看的出来,完颜律看向孟元珩的眼神,那绝对是实打实的阴鸷。
孟元珩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跟本王有仇的人太多了,哪里认得过来。”
沈千沫嘴角抽了抽。煊王爷,你这是有多招人恨哪!
“不过我看那个完颜平倒是比完颜律靠谱很多,而且与贺连城的关系也极为不错……”从刚才席上的表现来看,北狄王的这两个儿子绝对是死敌,而六王子完颜平显然比完颜律这个太子更加会做人,就冲他懂得拉拢贺家就可以看出来。
沈千沫秀眉微蹙陷入思索,并未注意到身边男子有些不悦的脸色。待她回过神来,发现孟元珩已是脸色暗沉,显然正在生气。
“怎么了?”沈千沫不解。喜欢闹脾气的男人心思还真是不好猜。
孟元珩却是沉默不语,直接便吻上了怀中女子的樱唇。
一吻完毕,感受到刚才沈千沫柔顺的回应,孟元珩阴郁的心情才好了一些,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不许沫儿你想着别的男人。”
沈千沫傻眼。这家伙要不要这么幼稚!她哪里有想过别的男人。
好吧,她刚才的确是想到了很多别的男人,可是……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离开他的怀抱,她面对他,指着自己微凸的小腹笑说道:“那他呢?司徒先生可是说了,这一胎定是小世子,他也是别的男人?”
“别的男人。”孟元珩点点头,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本王以外的男人都是别的男人,等把他生下来就扔……”
见沈千沫有些气恼,他万分不情愿的换了一个说法。“就把他交给乳娘去带,或者是交给缥缈先生承欢膝下也行,缥缈先生是当世大儒,才智冠绝天下,有他教导,这孩子以后长大了必定会出类拔萃。”
他早就看沈千沫肚子里那个最近越来越不安分的小东西不顺眼了。还在沫儿肚子里就总是踢腿蹦跶如此不安分,等以后生下来还得了。
面对如此不可理喻的男人,沈千沫已经彻底无语了。她抬手捏上他瘦削的脸颊,无奈的说道:“王爷,咱能别这么幼稚么?他可是你儿子!话说你最近是不是吃醋吃上瘾了,什么样的飞醋都吃,也不怕酸死你自己!”
孟元珩俊脸微僵,随后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在她颈侧闷声说道:“本王就是喜欢吃醋不行么,就算本王幼稚,沫儿也不许嫌弃本王。”
沈千沫拍了拍他结实的后背,心中却是无奈叹息。虽说他对自己独占欲强一些,喜欢粘人一些是好事,这也是他爱她的表现,可是这家伙表现的也太过了一点。
她真是搞不懂这家伙的警惕和不安是哪里来的,若说她刚回来那段时间他过度紧张一些倒还说的过去,可是她都回来好几个月了,他却反而愈加变本加厉了起来。
抬头迎上他看向自己委屈而又倔强的眼神,她又是心里一软。这样的孟元珩让她觉得既可爱又心疼,就算是心里有些恼意也烟消云散了。
替他解下肩后绑着头发的缎带,任他的满头白发披散开来,在一身大红龙袍的映衬下,此刻的孟元珩不见了平时的冷峻凌厉,眉眼间只余慵懒随意。
抬手轻轻抓起从他耳旁垂落的一缕柔顺银发,又勾取了自己的一缕及腰青丝,她青葱玉指轻巧灵活,很快便将一黑一白两缕发丝轻轻系在了一起。
“沫儿……”孟元珩动容的看着沈千沫结发的动作,一声低唤情意幽幽缱绻醉人,心中同样泛起无限柔情蜜意。
沈千沫倾身抱住他,低语道:“结发为夫妻,相要以终老。阿珩,从今往后,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我们都共同面对,不离不弃,好不好?”
环住她腰身的手臂一紧,孟元珩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垂落的银丝掩住了他欣喜若狂心满意足的俊美容颜。
“好。”只是一声低沉而又满足的回应,却是他这一生许下的最坚定郑重的诺言。
他张口含住她的耳珠吸吮啃咬着,轻柔而又缱绻,那样温热酥麻的感觉让沈千沫情不自禁的溢出一声低吟。
“嗯……”这家伙每次都是这一招,可对她却是屡试不爽。聪明如他,自然清楚的知道她身上最敏感的地方在哪里。
不过好歹今晚也算是他们的洞房花烛之夜,就让他满足一次吧,只要小心一些即可。
喜烛高烧,红罗帐暖,沈千沫在身边男子温柔而又霸道的怀抱里昏昏沉沉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