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包1
  把老二的行为记录在小本本上之后, 林晚照合上小本本,放回小抽屉。老二这货, 林晚照是不抱希望了, 眼瞅四十的人了,不缺吃不少穿,就是要算计亲爹仅剩的那点私房钱。
  对这种人, 劝是劝不来的。
  也不用劝。
  天生就一幅鸡零狗碎的小算计心肠, 不是林晚照说话难听,把借给小舅子的那些钱归拢归拢, 能再给刘飞买套房了。
  老二是死是活, 随他去吧。
  刘飞这孩子应该还能再挽救一下。
  林晚照并没有只把账记下, 就什么都不管了。林晚照想找个时间跟刘飞谈一谈, 这孩子还年轻, 平时要打理网吧, 跟女朋友约会,不一定对家里的事留心。可有这么对不开眼的父母,刘飞为人处事上就得更精心。
  不说旁的, 亲戚间相处就是门大学问。
  至于刘爱国那蠢蛋, 林晚照要先隔空给这蠢蛋个难堪。
  朵朵马上就要出国留学。
  老大夫妻亲自过来, 说想请妈过去一起吃顿团圆饭。老大还特意问了母亲, 能不能跟爸一桌吃饭, 如果可以,他就一起请。如果妈不愿意, 就分开来。
  虽然一想到刘爱国就堵心, 林晚照倒不是那种离婚后就成仇人的那种, 她跟刘爱国说来是观念差异。
  林晚照都可以。
  老大松口气。能省一回事,老大媳妇也高兴, “妈,到时不用您自己过去,我来接您。”
  林晚照说,“我自己有车,不用你们接,定好地方发给我就行。”
  老大媳妇笑着应下。
  夫妻二人回家定酒店,特意定在了星期六的晚上,这样大家都有空。
  林晚照穿的是件浅咖色宽坚文休闲衬衣搭牛仔裤,配一幅略有夸张的咖色木质耳环,手胸襟上戴的也是同套的手镯。喷一点香水,就带着牛仔裤刺绣衬衣的小特一起出发了。
  祖孙俩到的比较早,老大一家当然是最早的,大家先在包间坐。林特把送给朵朵的礼物给她,是一本菜谱。
  林特说,“朵朵你最爱吃中餐,听说国外现在什么中餐都有。我怕跟家里不是一个味儿,就把我会的菜都整理好了,还有你爱吃的馒头、花卷,姥姥炸的小丸子,做法儿都在上面。你要是想吃还买不到,就学着自己做。”
  朵朵谢过小特姐,老大幽默的说,“等朵朵回来,说不定能变大厨。”
  老大媳妇道,“小特真细心。其实国外比咱们这儿发达,不是以前吃个中餐多稀奇的事儿,什么都有的。”
  林特说,“有备无患嘛。”
  今天人来的全,刘凤女一家、老三一家、老二一家带着刘爱国,都来了。
  刘爱国一来,老大就赶紧招呼着,爸妈离婚,这座位可怎么排,妈坐主位,老大挨着妈坐,爸坐他身边。刘爱国一进包厢就瞧见林晚照了,盯林晚照好几眼,坐椅子里就忍不住了,嘴巴一撇,就开始阴阳怪气,“唉哟,这打扮的,还描眉画眼的。”
  林晚照的确是刻意打扮才来的,描眉画眼什么的,她只描眉,没有画眼睛。林晚照瞥刘爱国一眼,打量着刘爱国身上的T恤长裤,花白短发,哼了一声,“我孙女要出国读书了,咱家现在日子也不错,别总穿的跟吃不上饭似的。现成拿个破碗,往城墙根儿一蹲,跟要饭的也没什么不一样。”
  老大连忙打圆场,“爸,我妈这身多好看啊。妈,我爸这身儿一看就是新衣服,穿着多合身啊。”给老爸使眼色,让老爸少说话。刘爱国再往林晚照身上看一眼,给儿子面子,不言语了。
  老大媳妇也忙跟服务生说,“给我们上菜吧。”
  老三也跟着暖场,“淮扬菜不错,清淡鲜香。妈,您不是最喜欢吃狮子头么,大哥,给妈点了吧?”
  “这能不点,咱们大家一人一盅。”老大很细心,“给阳阳点了蒸蛋。”
  “没事儿,他现在什么都吃。”老三一转眼,“阳阳呢?”
  阳阳跑到哥哥姐姐那边儿了,他现在是幼儿园大班的小盆友了。小孩子总喜欢找大孩子,阳阳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一到包厢他就可忙了。一会儿跟哥哥姐姐说话,一会儿看看这儿看看那儿。然后,做完探险工作,他不跟爸妈一起坐,他挨着刘飞哥坐。
  大家都有给朵朵的礼物,估计这三家商量过,给朵朵的都是红包,看那厚度,应该是几千块。
  林晚照瞥刘爱国一眼,果然这老东西一分钱都没了。
  林晚照指挥老大,“把我包拿过来。”
  林晚照一来,就把包挂在包厢的立式衣架上了。老大去给妈拿包,一经手就说,“怎么这么沉,妈您放什么了?”
  “不是给你的。”林晚照笑着接过包,从里面拿出砖头那么厚实的一个红包,林晚照递给朵朵,说,“别的东西,估计你爸妈都替你想到了。奶奶也没别的给你的,这是五万块钱,老话说的好,穷家富路。在外头咱们不浪费,也别瘪着,常打电话回来。”
  朵朵看爸妈不反对,才接过奶奶给的大红包,很机伶的说,“奶奶,等以后我发了财孝顺您。”
  大家都笑起来,林晚照也笑道,“你们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有品行有道德,做个好孩子就是孝顺我了。”
  老大媳妇见到大红包时就已喜上眉梢,声音都跟着脆生起来,“妈,您放心吧。朵朵一定得好好学习,不辜负您的期望。”
  老大也笑着说,“妈您只管放心,咱家孩子都懂事。”
  林晚照还从包里取出个首饰盒,递给朵朵,“我让同学从香岛带回来的手表,你小特姐说这是个有名牌子,你太姥爷也说这牌子不错,我不大懂,拿去戴吧。”
  又送了朵朵一块女式手表。
  老大媳妇直说,“妈,这可太贵重了。”
  林晚照眼中含笑,“是啊,都够付一套首付了。可我想着,人这辈子也不能全把钱花在房上,女孩子大了,得有一两样体面的东西。”
  她小时候据说也穿过很漂亮的小裙子,后来年代困难,大家的心思都在吃饭上,穿戴就讲究不起来了。现在不一样了……
  搁以前,林晚照也舍不得。去年她生日,开出一块极好的翡翠,林爹建议她出些白金首饰,翡翠是林爹给的,白金得她自己花钱买。那一匣子首饰,林晚照买白金就花了十几万。
  当时真舍不得,很犹豫,林爹就嘲笑她,“要不给你铜镀金好了。也是啊,有钱还不攒着买房。买个三五十套,咱还得节俭着过,再攒钱,再买房!然后,再攒钱,再买房!是不是?”
  林晚照完全是被林爹激的,主要为了面子,她就斥巨资买白金了!
  等平静下来细想,其实,哪怕她一套房不买,有拆迁的五百平,以后也是很宽敞的过日子。买房,当然是为了投资,为了有更多的钱,过更好的日子。
  但什么是更好的日子?
  攒钱,买房。
  再攒钱,再买房么?
  林爹的话虽然刻薄无边,也有些道理。
  自从花出买白金的一笔钱后,林晚照就看开很多。
  她不再那样急迫的去买房了,她的视野不再局限于,买好吃的水果、好吃的食材、穿衣起居都不委屈自己。
  林晚照就突然舍得在装饰方面花钱了。
  换句话说,舍得买更贵的东西。
  通俗的说,大手大脚了。
  林晚照把手表给朵朵,朵朵一见就很喜欢,眉开眼笑,“谢谢奶奶。”
  看孩子喜欢,林晚照也很高兴,视线没有错过刘爱国有些不自在的神色。
  老二媳妇听说这么块手表就值一套房首付,再想到婆婆刚刚拿出来的有砖头厚的红包,抑制不住心中的酸溜溜,“妈真是疼孙女。”
  林晚照道,“孩子我都一样的疼,就是不疼你。”
  老大媳妇知道二弟妹这是眼气了,忙笑着说,“二弟妹别吃醋,我疼你还不一样?”
  服务生在上菜,老三媳妇每样菜都是体贴的先转到林晚照跟前,让林晚照先尝。老三则跟老大说起朵朵学的专业。
  老二负责照顾父亲。
  孩子们挨着坐,他们有自己的话题。
  这餐饭吃的很愉快,林特、朵朵都读书不错,朵朵即将出国读书,大家都盼着朵朵一帆风顺,学业顺遂。
  因为是家宴,没喝白酒,一点点红酒也喝的不多。
  吃过饭大家先送妈上车,林特是司机,老大叮嘱,“小特,晚上开慢些,等到家给我个电话。”
  “我知道的,大舅、二舅、三舅、妈你们都放心吧。”林特驾驶技术相当稳健。看他们走了,兄妹几人互相告辞,老二一家带着刘爱国上了新买的车。老三的视线在二哥的新车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缕笑。
  怪不得妈要问二哥在银行贷了多少钱。
  老大一家是最后走的,老大媳妇开车,在路上就含笑抱怨起来,“妈可真是的,朵朵还小哪,给她这么好的手表做什么?”
  “这手表很贵么?”老大对品牌一无所知。
  朵朵在后座已经拆开包装戴上了,伸到副驾前座给爸爸看,老大瞧一眼,“倒挺好看。”
  “当然啦!”朵朵爱惜的抚摸着手表,“奶奶送我一块手表就够了,不用再给那么多钱。”
  老大媳妇道,“这是你奶奶的心意。老人就是这样,孩子一出门,就担心孩子手头不宽裕。”想到二弟妹那满身的醋味儿,老大媳妇跟丈夫道,“我听说刘飞开网吧不凑手,二弟想找妈周转一下,妈都没答应。朵朵这一留学,又是给钱又是给买手表,我看二弟妹有些吃醋。”
  朵朵也觉出来了,“嗯,二婶有点酸溜溜。”
  老大并未放心上,“这怎么一样。做生意又不是读书,就是朵朵做生意,我也不能让她去找妈借钱。老人的钱不能动。妈是很支持孩子读书的,飞飞读自考大专的学费,也是妈出的。”
  老大媳妇忍笑,“那我估计二弟妹是觉着,飞飞学费太少,有点亏。”
  老大无奈,“一家子要这么算,那还有个头儿。”
  老三媳妇在车上也忍不住说,“妈可真大方。”平时孩子们过生日或是过年,就是一人一百块的红包。如今这朵朵一留学,婆婆这手笔可不小。
  老三的看法跟老大一样,“妈很盼着孩子能多念书,我跟你说,在读书上花钱,花多少妈都舍得。”
  在这方面,老三媳妇是有些佩服婆婆的,“妈是个有远见的人。”
  老三看看有些发困的儿子,让儿子靠着自己的手臂,“就盼着咱们阳阳也像俩姐姐,不管是读A大,还是出国留学,我都愿意。”
  老三媳妇笑,“你倒真没野心啊。”
  老三把车窗升上去,不使夜风吹到儿子。望着儿子柔黑的发顶,老三内心充满期冀,“咱阳阳差不了,教他数学算的可快了。”
  刘凤女对老妈给朵朵大红包、送手表的事也没什么意见,刘凤女颇是看好朵朵留学的事,跟丈夫商量,“先让朵朵趟趟道,看这留学到底怎么样。咱们阿硕,大学在A市,研究生再出国。”
  齐志军颇是赞同,“嗯,我看行。”
  齐硕在后排,敲敲副驾坐椅后背,“你们不用问问当事人的意思么?”
  齐志军儿笑着侧过头,“当事人什么意思?”
  齐硕抱着双臂,“当事人还没决定。”
  齐志军笑,“行。到时我们都听当事人的。”
  刘凤女也笑了起来。
  最不痛快的就是老二媳妇了,在车上还不能说,车上有公公和儿子。回家歇下,深更半夜的跟丈夫直抒胸臆,“别人家都是重孙子,你看咱大伯,分房都特意给超子一套。咱家不一样,我看妈手里那点儿东西,全都得便宜了朵朵跟小特。你见小特戴的那项链没,一看就是白金的。那能是大姐给她买的?肯定是妈花钱。”
  “咱们飞飞啊,不会说不会道也不会讨妈喜欢,什么好处都捞不着。”老二媳妇一想到婆婆晚上给朵朵的那块砖头厚的红包,就眼红的不行!
  老二拿棉花塞住耳朵,睡觉!
  刘爱国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可这不是滋味儿又有些说不上来。
  他一时埋怨林晚照越发不像样子,都六十多了,倒花哨起来,很没个样子!一时又埋怨林晚照说话刻薄,不如以前实诚。
  辗转反侧大半宿,刘爱国深深叹了口气。
  哎,也该给朵朵预备个红包的。
  哪怕少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