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好担心的。」申春怀抱住女人,「也没什么好值得哭泣的。」
  她的身体有点冰冷,他归咎于太强的冷气,吹得女人脸颊和泪水湿冷,碰触到掌心刺痛。只懂哭,眼睫毛被眼泪的重量扯得有点下坠,掩住黑色的眸子,泪液给浸得水汪汪,变得可怜兮兮,女人好像永远都与「可怜」二字脱不了干係。
  「狗死了,再养一隻就好。」他又安慰,「这么努力哭着,牠也回不来。」
  女人硬是从鼻间呜咽出一声作为回答,申春看她哭得涕泪纵横,皱着眉,语带责难,「鼻涕擦一擦,脏死了。」女人不好意思地推开他,肩膀一抽一抽,朝旁边拉张卫生纸抹抹鼻子眼睛。
  哭成兔子眼了呢,申春看着,笑笑,拉过冰凉纤瘦的手腕,压住她就是一阵狂吻,顺道把冷气给关上,吹得她身体都凉得像刚从北极回来,摸了就烦。女人安分地躺着,眼神埋怨,却不敢说什么,张开嘴笨拙地回吻。
  刚开门就看见女人捧着电话哭得唏哩哗啦,不是嚎啕大哭,就只是小声啜泣,咬牙咬得脖子侧边的筋都跑出来,申春不知道为什么连自己一个人在家,都得要忍得这么辛苦。
  女人总是在隐忍。
  申春脑袋只想到在学校受的鸟气,一想起对方的嘴脸心情又沉下来,动作也就温柔不到哪去。
  「不要在……客厅……」
  微弱的抗议从唇舌交缠中冒出,好像硬是从墙壁缝隙攀爬出的藤类植物,无力到不行。
  「嗯?」
  「有人……会……看到……」
  申春看着身下紧闭双眼,双腮緋红的女人,突然觉得洩气。拽起她也没心思做下去,把头靠在她绵密的发间,静静汲取她淡淡的发香。
  女人不安地瞅他一眼,「怎么了?」
  「没有。」申春将杏仁状的眼瞇成一条细缝,慵懒,「吵架而已,小事情。」
  「……朋友吗?」
  申春冷哼,「称不上。」
  「喔……」识相地闭起嘴,女人朝外头的风景望了望,表情还有些呆滞。认识她这段时间好像也没看她有多失控的举动出现,畏畏缩缩,很多话到唇边也只是塞回去,訥訥说句「没什么」,搞得他心烦。
  需要这么委曲求全嘛。
  「陈静,我和你认识多久了?」
  女人低头,从申春的角度可以看见她优雅的鼻樑曲线,一气呵成的圆滑。
  「一年多吧。」
  申春坐直身子,看看时间也是该回家吃饭了,他朝女人掀起嘴唇笑,「一年多了,还是没有想要放弃?」
  「放弃?」反舌鸟一般又重复道。
  「嗯。」申春打算离开,到鞋柜取出鞋子穿上,「我以为你这性子,撑不了那么久。」见女人没答话,活像是木头人坐在原处,也不是很在意,申春开门走出到处都是女人气息的房间。
  所以他没听见女人小声地回答「我也是」。
  该怎么说,申春算是个天之骄子,打从娘胎出来就生得特别讨喜,育婴室里护士都争着抱他。浓眉大眼活像尊会走路的瓷娃娃,通常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乖巧不多话,家教也好,从小学开始走路后头都有女生跟着,申春说一,她们也不说二。
  爸妈也是,长辈也是,新年红包领最多的也是他,但奇怪的是,同辈的没一个嫉妒他,每个人都表露出好像他「本该如此」的态度。
  皮相这东西,生得好就一生顺遂,生不好也只能叹自个儿爸妈基因不好,祈祷下辈子投胎到美人的肚里去。深諳现今大部分的人以貌取人,申春很擅长用自己的脸蛋来降低别人戒心,得了不少好处,从小到大,没几个人捨得愿意让他受点委屈,就算国中时又是吸菸又是打架,也有一堆同儕抢着替他顶罪受。
  申春用小拇指抠抠发痒的脸颊,接过母亲端来的绿豆汤,说是要给他降降火气的,他点点头,说声「谢谢妈」,惹得母亲乐呵呵,等她转身后申春有股「怎么那么容易就被讨好」的感觉,也没见他露出得意的冷笑,就只是莫名奇妙地想起女人。
  喜欢上比她小了几岁的自己,不感到罪恶吗?
  看见他这么任性做出各种无理的要求,却没管教,反倒死心蹋地,凡事逆来顺受。申春轻蔑地扯扯嘴角,电视上正好播出狗血的肥皂剧,女主角跪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求男人别离开她,尊严尽失。哪天若是他也提出这种要求,申春想,女人绝对不会用这套把戏来要他留下。
  没有理由的,申春认为她只会静静地用那像狗的湿润目光,看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