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已经悄悄逼近,一个没注意,竟觉得料峭春日已经不远,走在街上都能感觉到冰冷空气附着在脸颊上的刺痛,申春和身旁的许抒笑说「我们快分开了呢」。许抒没好气地扬起笑靨,拉着他的手,和她个性一样温柔的温度缓缓蔓延上与她交握的手。
  「你想推什么系?」
  「嗯,可能是传播系吧。」
  申春抖抖肩膀,「这样啊。」把围巾拉好,他想起女人也曾经问过他类似的问题,表情比他还认真。
  许抒仰起脸蛋,问,「那你呢?」眼里虽然有掩藏不住的希冀,但同时嘴角上却掛着不甚自信的笑容。
  可能是猜到未来不一定会走向相同的路。申春没有明确回答。
  他说,我还没决定。
  许抒转过头,頜首,申春俯视她刷过的捲俏的长睫毛,粉嫩的脸颊,还有微抿的红唇。他又把手给牵紧了点,任心头那股突如其来的徬徨涌盪,申春这时候才发现原来有些事情改变得令他措手不及,因为那种变更让人无法察觉,要到后来才会恍然大悟。
  女人开门的时候脸有种不自然的红晕,一双眼水汪汪的,嫣红的唇没合起来,若有似无地喘着气。申春扬眉,忖度女人是感冒了,回到电脑前坐下的脚步虚浮不已,腰背的弯驼看起来更觉猥琐。
  明明就只是一脸病容地瘫软,却重复有种色情的意味围绕在她身上。申春要自己克制点。
  「抱歉……感冒了……」女人用力吸吸鼻子,鼻涕大概在这时猛地往喉头窜,让她防备不及呛得咳了起来。
  申春话没多说,手探上女人的额头,掌下的炙热得像是连他的手掌都可一併烧起。他原本想坏心眼地揶揄,但看到女人无力枕在手臂上潮红的脸,却什么话也说不出,罕见的哑口。
  「……到床上吧。」他拦腰抱起女人瘦小的身体,可能是平常信用有点差,女人慌乱地挣扎。
  「我会……把病传染给你……」
  知道女人误会扭曲了什么,申春冷冷侧过目,「你以为我是禽兽还是什么?」女人眼睛带着错愕,软下头,把脸埋在他胸前静默无语,随他进了房间。小心将她放在床上后离开,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打开门,一种荒唐的念头却顿时令他动弹不得。
  如果他回去了谁来照顾她?女人自己一人住,太畏缩的个性也没为她迎来多少朋友;不懂得变通,死脑筋得可以,一直以来都以那种温吞的固执对待每一件事,等到受不了了,才会勉强流露出一些脆弱自我发洩,但就是不知道朝其他人来诉苦。
  只记得她向来一个人应门,一个人笑着说「你来了」。
  申春乾脆下楼去帮她买些退烧药,她家附近只有一家看起来老旧的药局,进去后扑鼻而来的是成药刺鼻的味道。他小的时候很喜欢这气味,现在闻起来却有一种不合时宜的过时感。申春掏出钱包准备付钱时,和老闆小聊几句。
  「是帮谁买药啊?」笑起来皱纹满面的中年男子问,觉得像他这样打扮光鲜的年轻人,通常不会来这种地方买药,觉得希罕。
  申春收起找回的零钱,「对我来说满重要的人。」至少目前是这样定义。如果女人在场听见,或许会开心得嚎啕大哭。
  也可能仅眉眼低垂,赧然地笑着。
  还好顺手有把钥匙带出来,才不至于落得把自己困在门外的窘境。申春大包小包进屋子,放下自己后来去买的肉羹麵,倒杯水拿药进女人房间。
  她背对门口侧睡,估计是听到开门的声音才惺忪醒过来,看见他的时候真的是吓傻了,虚弱问着「怎么还不回去」。申春只是要她吃药,其他什么话都别说,把水放好搀扶她坐起身让女人好把药吃下。
  她一边盯着申春,一边把嘴凑在杯沿咕嚕饮水。被看得不耐烦,申春嘖嘴,「看什么?等你感冒好了要看再看。」
  女人的眸子有着补过眠的明亮,先一直注视申春,然后她闭上眼睛笑起来,申春注意到她脸颊爬过两行湿濡。
  「哭什么?」他问,无可奈何地。
  女人吸了鼻子,哽咽翻过身,把脸埋在手臂间,「我……以为……你走了。」她乾脆整个人缩成一块不让申春看见她哭泣的样子。
  申春看着这样的她,放柔嗓子,「你不想我走?」
  女人露在被子外头的黑发骚动。
  申春皱起眉,「不然呢?」
  「……我……不知道……」语气迷茫。
  她咳起嗽,申春轻轻拍抚她的背,无所察觉地就露出笑容。他压上女人的肩膀,硬是把被子扯开,凑身从上头俯吻那双滚烫的嘴唇,女人拼命躲闪嘴里趁隙嘀咕「会传染的」,最后声音还是被申春咬在嘴里,没輒只好放松身子专心地回吻。
  劣拙的接吻方式让申春忍不住笑出来,他翻个身躺在女人旁边,与她面对面,手指轻抚女人哭红的鼻头。
  「以后不想我走就直说吧。」
  女人疲倦的眼眸半明半灭,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这番像是自言自语的话。
  「……只要你肯开口,我就留下。」
  像是誓言。